第42章 「42」

安渝知道婆婆这是在关心自己，头靠过去，“没什么想说的呀。”

        她不想说，梁华也不逼她。

        安渝浅浅打了个哈欠，临时想起舞蹈细节，“妈妈我出去一下。”

        “去哪儿？”梁华隐隐担心。

        “玫瑰园看看。”安渝觉得在网上看见的“神明少女”的光效很适合她的舞，提前安排一下，她不想耽误太多时间。

        玫瑰园就在隔壁，梁华也就没有多想。

        安渝临门一脚，转过身来，撒娇道：“妈妈，我待会要喝温牛奶哦。”

        她身体娇，容易乏，一段走心舞下来，她基本要歇一歇。

        梁华点点头，“你去散散心吧，我再给你做一份银耳莲子羹。”

        安渝开心地转头走了，像个小公主，踩在夕阳蒙光铺就的地毯上，天边染成了橘子色，在她身上像一层调和了金色的绯红。

        一直在厨房里忙着的楚有芸一抬头就看见了厨房透风窗外面的安渝，正低头，看着为自己系鞋带的周皓尘。

        “这都什么命啊。”万娇娇端着沥水篮，里面装着剥好的毛豆。她从通风窗口经过，小声嘟囔。

        楚有芸看了心里很是不平衡，表面上没出现破绽，继续洗洗涮涮，手里洗着半斤的牛肉，黏腻又滑，焦躁不动声色地入侵她的五脏六腑。

        她洗好了牛肉，拿一个盘子装好，回头去拿蒜瓣放在砧板上拍的时候，不自觉地看向旁边，梁华正在倒水泡找出来的银耳。

        这时，周皓尘走过来接过了母亲手里的银耳，很温柔地抱了抱她，“妈，谢谢你。”

        楚有芸听懂了他的意思，扭头看向客厅里坐着的母子俩，他们一堆人，坐着嗑瓜子，聊天，看电视。

        楚有芸的眼神里装满失望，收回目光，一声不吭地拍大蒜。

        等着吧，美黛佳的代言她到手，给公司牵线成功的时候，肯定比安渝更风光。

        像安渝这种什么都不做，靠人养着，只剩下一张脸，时间长了谁都会腻，总有被嫌弃的一天。

        到时候还不是跟在申家一样，重蹈覆辙。

        楚有芸勾唇，冷笑了一下。

        万娇娇还能喊得动老公，让他搭把手，自己手上好几个蚊子咬的痘痘，痒死了，她要去擦点药。

        赵启：“这我不会啊？”

        万娇娇手背痒得心烦，想也不想就说：“难不成我一开始什么都会啊？不会就学啊。”

        她有点生气，家务也不想管了。

        钱少艾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手套，走过来递给万娇娇，“戴着这个洗就不会痒了吧，我来跟着你弄。你看你弄的这个菜都没用盐先泡过。”

        她的婆婆是传统的家庭主妇，儿子懒都是因为老妈什么事都拿来做，娶了儿媳妇之后甩了一部分家务。

        万娇娇做家务，婆婆就在一边盯着，她总会叨叨哪里不对，不想做，又看不惯儿媳妇做出来的成果，不满意，自己又回头重新弄，弄完了总会跟儿子抱怨她累了半辈子，娶个儿媳妇，忙也帮不上什么。

        万娇娇要不是顾忌摄像头多，早就甩脸子走人了，等气消了，老公哄够了，她再过来。

        “知道了妈。”她对着手套翻了个白眼，“我先去擦药好吧。我手疼着呢。”

        语气里带了点不满，惹得婆婆也不高兴，万娇娇走后，她嗫嚅：“现在的儿媳妇可真说不得。”

        赵启两边和稀泥。

        金玲在干家务这方面，连装都懒得装一下。她年轻时候伺候公婆，照顾老公孩子累得半死，从早忙到晚，已经留了心理阴影，现在享福了，她是万万不想碰让自己哭了无数次，委屈了无数次的家务。

        就算儿媳妇真给她生了孙子，她也不会带的。带怕了。

        金玲嗑瓜子嗑得口干舌燥，来厨房找水壶烧水泡花茶的时候，看见楚有芸切好了肉，正在用洗洁精洗手，她便把水壶放在厨台上，“芸啊，洗好了手，给我泡花茶，这回多泡一点，你阿姨们多少要喝一些。”

        “好的，妈。”楚有芸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金玲感觉到她微妙的情绪，笑说：“你让妈考虑的事，妈答应你就是了。”

        换个方向体贴，多少能够掩盖她不帮媳妇做家务这件事。

        楚有芸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笑靥如花，“真的啊，谢谢妈。”

        金玲手上忙着剥瓜子，点点下巴，“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有了婆婆的话，楚有芸动力满满。

        只要婆婆配合自己给安渝发小作文，美黛佳还远吗？

        想想都开心！

        另一边。

        玫瑰园里陆续来了几个人，他们听着安渝的安排，把道具布置在她指定的位置。

        王雨过来凑热闹，时不时搭把手，无意间瞥见万娇娇匆忙的身影，担忧道：“安渝，你不做家务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

        网友骂起来好凶的。

        安渝专注地调整着灯的方向，“我不需要做那些。”

        她也不会做那些事情。

        在一边看角度的摄影师喊了一声“ok”，“安渝这个位置刚刚好。”

        蹲在地上的安渝拍拍手，站起身来走到王雨的身边，抱着手臂，看着现场的布置。

        王雨听了安渝的话，点点头。

        安渝伸出手，纤长白皙，骨肉匀称，在逐渐暗下去的天色中，格外温白。

        她说：“这双手，是养出来的。”

        随便往空气里伸张，都自带氛围感的手。

        王雨轻轻捏捏她的手，“好漂亮啊，都可以做手模了。”

        “可以了。”工作人员给她指着临时搭建出来的布景。

        王雨看着美轮美奂的场景，好好奇，“安渝你们要干什么呀？”

        “待会你就知道了哦。”安渝神秘地笑了笑。

        安渝去换衣服了，她已经让人提前把玫瑰园的摄像拆了，临时放了木门，防止嘉宾过来围观入镜，浪费她的时间。

        她的舞需要一次性跳完。

        “安渝可真享福，有你这么好的婆婆。”金玲靠着厨台边，笑眯眯的，语气难以辩读。

        梁华一直以和为贵，很客气跟她聊天，“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的，闲着也是闲着。”

        “哎哟，你这样勤快，倒显得我们这些坐着的婆婆不懂事了。”金玲还是笑呵呵的。

        梁华：“哪里，每家有每家的过法。”

        楚有芸“友善”提醒道：“梁老师，人不能宠坏了，容易惯废，什么都不想做，不上进的话，倒是害了她。”

        梁华还记得安渝说要自己去争取角色的事情，便有些不放在心上地笑了笑，“她有自己的主意，我不干涉。”

        “倒也不是这样的梁老师，人起码要有点长处才行，靠脸骄纵，这会教坏多少小朋友呀。”万娇娇上升了一个高度。

        【小朋友就该去看该看的，救救内娱吧】

        【我也觉得安渝是不是太自知自己美得不可方物了，以为别人都得顺从她。】

        【自信点，把觉得去掉。】

        【不就是不做家务，怎么一个个把安渝说得像社会毒瘤？】

        【哎？安渝去哪儿了？】

        【玫瑰园的画面怎么没了呀？】

        【我刚刚看到大门口的画面有好多人搬东西】

        【你们真听不得一点真话，人家说错了吗？像安渝废成这样，什么都摆烂，靠别人伺候，活着，她能逍遥多久？没听过靠山山会倒吗？】

        【多虑了吧，光周皓尘一个人的收入，就够安渝美美的过上一辈子了。】

        【啊对对对对对，你们对，女人就想着怎么靠男人。】

        【面前的你有事吗？周皓尘是安渝的老公，她靠老公怎么了？】

        【你们可真会为安渝找借口】

        弹幕对安渝的贬多过褒，原本没有那么大的争议，原因还是在她亲爸那篇声明。

        不少人都信奉“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和“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

        安渝看不到弹幕，不过看到了她也无所谓。

        她换好了服装，走到布景的中央，玫瑰花只是点缀，没有占满画面，她才是主体。

        安渝穿着古典的及地长袖衣裙，梦回在宫中的那些年，心中思绪万千，眼前的一切，都被灯光拢没了。

        驻守边疆的父亲，战败消亡。

        守在家中的母亲，为爱殉情。

        这是她的第三个世界。

        她有完整的家，深深爱着自己的家人，情爱变得，已经不重要了。

        她得到了最想要的。

        “可以了。”摄影师指挥着灯光。

        一旁的王雨惊呆地看着不远处摆好姿势的安渝，她简单挽了古风的发型，浓黑的长发散在肩侧，微风撩动。她微微垂着眼眸，神情悲戚，眼尾微微发红，一双眼，道尽不为人知的过去。

        据王雨了解，安渝也不过才二十五六，竟然有如此复杂的眼神，平常只看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真是想不到！

        在场的人，都被震得自觉静下来，没人出声。

        啪！

        安渝身后的灯亮起，白里透着鹅黄的灯光穿过她发丝之间的缝隙，将身上的白裳照得如蝴蝶的薄翼，有质感的衣裳轻盈飘逸。

        曲响。

        此时风起。

        安渝身体的柔软程度，惊呆在场的所有人，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踩在人的心扉上，优美中带着悲壮，仿佛逆着光的少女，在告别她的神明。

        风裹挟着她轻盈的长袖，裙摆，迎合着她动人的舞姿，在她身边飘出浪漫的弧度。

        “安儿乖，等阿爹回来就带你去河边放河灯好不好呀。”

        “阿爹，我和阿娘等你回来，我给你跳舞，阿娘给我伴奏。阿爹，你一定要回来！”

        “安儿不哭，你一哭爹不就不想走了啊。”

        “阿爹——”

        她要哭！

        阿爹说了，她哭了他就不想走。

        但——

        魏晋时期。

        她哭死也改变不了那个吃人时代。

        “安儿，你听话，你阿爹临死前受尽折磨甚至弯下了他的傲骨，为你搏了好前程，你切莫辜负。”

        “安儿……阿娘…对你不起。”

        “阿娘！阿娘！”

        脑海里的画面，伴随着曲调的高扬震撼，从鲜艳的彩色，变成一张一张黑白的照片，缓慢地流逝着，时间就像一场大火，烧毁了她阿爹阿娘的容颜，她身后的光就像火光一样，吻着她不为人知的过去。

        史书上寥寥几笔的陌生人，是经历了丧母丧父之痛，失去自由，失去深爱着自己的人，被追封为怡安公主的安渝。

        这是她唯一一次失败的任务。

        纵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曲终了，安渝缓缓停下来，身边的人还陷在她极具感染力的舞蹈里，眼中蓄泪，她已经抽离出来，走出了玫瑰园。

        天边露了半边的月亮，在枝头挂着，一抹倩影摘下了月光，裁剪成伤的形状，淹没在深如潭的眼底。

        安渝穿着古装一样的衣裳，走进别墅，引来旁人惊讶的目光。

        梁华很是困惑，“安渝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安渝淡淡看她一眼，歪头，手抬起来扶了扶耳畔的发，动作慵懒高贵，“跳舞。”

        【啊啊啊，姐姐鲨我，求求求了演古偶吧，求求了。】

        【好像一个国破家亡的公主啊！！！！对不起，我吃这个氛围。】

        【跳舞，什么舞，哪儿能，我想看，我想！】

        【一人血书求舞啊。】

        【我说安渝干嘛突然化了个淡妆，而且她眼睛红红的，比没哭更蛊人。】

        万娇娇和楚有芸交换眼底的疑惑。

        楚有芸：“刚才外面有音乐响，我以为是你在听歌呢。”

        居然是跳舞？

        安渝收到摄影师的短信，她回复：“视频发给我，谢谢。”

        她要上传到微博，还有短视频上。

        如果人有轮回，他们能看见吗？

        能吧。

        安渝走神片刻，拎起裙摆上了楼，撞见周皓尘走出房间，她顺手挽住他的胳膊，声音很轻，没有多少力度在里面，“陪陪我。”

        “我去给你端牛奶。”

        “现在不想喝。”

        万娇娇站在楼梯口，仰头看了一眼，“搞什么名堂。”

        家务不做，整天游手好闲的。

        楚有芸一个眼神递给她：“随便她咯，代言到手笑看废物。”

        两个人眉来眼去够了。

        楚有芸拉着婆婆上了楼，准备想想三千字的小作文怎么写。

        -

        安佳还在洋洋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大名挂在热搜前三，亲爸是她的，家的所有都是她的，星途也是她的。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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