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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1章目光所及皆是你


十几年的生活里,覃田都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听话、懂事、乖巧。

        但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一个人的时候,她极力的压抑着内心的魔鬼,所谓确诊抑郁症带给她的失眠、疲乏、无力,有时候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些在她以为会伴随她很长一段时间的东西,在十七岁的某一天,突然就没有了,就在那一天,余之星走进了她的生命。

        覃田第一次见到余之星的时候,是在z市有名的步行街,他带着鸭舌帽,拿着一把黑色的吉他,站在一个圆形喷水池的正中心,面前放着立式话筒,身边站着几个人,有男有女,年龄相仿,说说笑笑,似乎是出来街头卖艺的。

        覃田站在不远处,距离他们大约30米的样子,也带着帽子还带着口罩,她有些感冒,面色苍白难看,神情呆滞麻木,状态很不好,盲目的四下打量着路上的行人。

        恍惚间,看见了余之星一行人,不知道为什么,也就这一眼,她就有些移不开眼。

        后来,覃田才想明白,大约是虽然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但他们的笑和自己的笑不一样,他们带着的那份十分明显的胆大、洒脱、自信、勇气和无畏,正是当下覃田所需要的。

        覃田的视线大约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分钟左右,话筒里就响起一道声音,很好听,带着十几、二十岁男孩子该有的稚嫩,但似乎声音里又藏着故事,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磁性。

        一瞬间,覃田的身心就被吸引的过去,有些控制不住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几步。

        演唱的时候,余之星会和旁边围观的人互动,挥手,动作大了被摆在地上的电线、包或是其他的东西,绊住脚,一方面要注意形象,一方面又要注意安全,他的动作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爱。

        走进几步后,覃田看清了他,个子很高,大约比覃田高一个头左右。

        标准好看长相的一个男孩子,很漂亮很完美的脸型,眼睛清澈透亮,嘴角勾着微微的笑,幅度不大,但覃田还是从他的脸上眼里,感受到他很开心。

        他唱的歌叫:《为什么》,这首歌最近几个月火变了整个网络,以绝对的优势占据所有音乐榜单第一名,歌词很戳人,作者写了一些他生长时期的故事。

        覃田其实一开始听这首歌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好,反而有时候觉得过于矫情,但此刻余之星嘴里的这首歌,她觉得很动人,很难受,也很吸引她。

        …………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的,有些人对于你来说就是与众不同,只需一眼便被缘分捆绑了。

        听着他的歌声,覃田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东想想西想想,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待了多久,他们的歌单似乎都已经换了几张了。

        一直到兜里的手机响了,覃田才仿佛回过神来般发现,天已经快黑了下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二爸打来的电话,抿了抿唇,抬眸看了一眼似乎也准备离去的余之星一行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匆匆的离去。

        透过出租车的车窗,覃田静静的看着他们,几乎是出租车发动的一瞬间,余之星同好友打闹时,控制不住扬起来的笑容,清晰的映入覃田的脑海里。

        嘴角的梨涡,因为大大的咧嘴笑几乎瞧不见的眼睛,和好友打闹动手动脚,互相撕扯交织在一起的两个身影。

        这份发自内心,无所顾忌的笑,没有影响他的形象,他那张特别好看的脸,并没有因为肆意妄为的笑容,变得怪异滑稽,依旧好看的厉害。

        大约唇红齿白,笑容杀手就是形容他这类人的。

        日后,覃田看着网上关于他的视频,常常在想,爱笑的人是不是真的运气很好。

        覃田高一那年下学期放暑假,去了二爸工作的z市玩,她当时并不是很想去,因为一周前,她鼓起勇气去了医院,医生最后给的诊断是有轻度抑郁症表现。

        她从前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她是人,当然也有情绪不佳的时候,但从来都可以很快的调整自己。

        只是自从上了高中,她似乎越来越难受了,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情绪,尤其是面对某些事情,即便她很努力了,但最后还是会失眠一整夜。

        她自我怀疑了整整半年才去了医院,和医生聊了很久,她都能对答如流,思维逻辑,身体各项检查指标都很正常,她以为没什么,但最后的结果依旧如她所想。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抑郁症,自己从未有过自杀的念头!

        她问医生,为什么?

        医生很和蔼的看着她说:抑郁症不是主观的用有没有自杀倾向来判断,其实相反很多患有抑郁症的人,更想好好活下去,更想精彩的活下去。

        她还是不能明白!

        成绩名列前茅,人际关系处理恰到好处,从没有什么槽点,老师同学从没有和她红过脸,也没被校园暴力,更没有什么高中谈恋爱的青春期感受影响。

        长相在一两千人的年级也是派的上名次的,这方面更没什么困扰,总的来说在学校里还是个风云人物,怎么就会在大好的高中青春里得了抑郁症呢!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没事她都在想这个问题,一直到她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她才明白,大约这就是原生家庭带来的困扰!

        日积月累,心刀枪不入也是千疮百孔。

        覃田成绩好,老师表扬时说:多学学覃田同学,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你们看看你们自己,父母给你们提供你这么好的环境,你们是怎么做的?有一点对得起他们吗?

        家长会,爷爷奶奶会和邻桌的家长絮叨家长里短,了解后,同学的家长便会夸她多么的听话,懂事,拉着自己的孩子说:多学学人家。

        同学们互相聊天的时候,有些女孩心思细腻的,会刻意的避开父母这个话题……

        这等等的一切,都影响着覃田。

        他们都没有轻视覃田的意思,全部都是好心。

        但时至青春期,又一向敏感,忌讳,爱胡思乱想的覃田,就是会被影响。

        有些时候,想的太深了,太久了,她很想狠狠的骂自己父母一顿,为什么都已经为人父母了,做事情之前就不能想想后果吗?

        为什么,别人都是父母开家长,自己却是爷爷奶奶,为什么别的学生一生病或是学校里有什么事,马上就可以联系父母,而自己,为了给爷爷奶奶减去负担,只能麻烦同学亲戚朋友。为什么她不敢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渐渐的,那股自卑不愤就涌了上来。

        那股嵌入骨髓的尴尬情绪,不是成绩好,不是乖乖好学生,不是为班级,为学校争光能磨灭的,其实一直都在根深蒂固,从没消散,只是从前她克制的很好。

        如今,长大了,很多事情似乎越来越明显了,她耳朵里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多。

        即便她对谁都小心翼翼,从不让人匪夷她,尽力做到让所有人都笑着对她,但她最终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家里人知道她去医院,也看到她吃药,但被覃田用感冒、生理期、补钙补vc等各种这类他们听不懂的利益糊弄过去了。

        但到底是生活在一起的,总归是感受到了她这几个月情绪不佳,不怎么爱说话,爱笑,学校那边老师也隐晦的提过。

        但他们一个没什么文化只管吃饱穿暖,另一个比覃田还小上几岁,哪里会想那么多,哪里会想她是不是病了。

        只是想着她是不是高中学习压力大,是不是在学校收欺负了,最后他们绞尽脑汁想了他们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弟弟妹妹陪着她到二爸二妈工作的城市散散心。

        这一年,覃田十七岁,余之星二十岁,一个在读高中,一个刚刚递交大学退学申请,一个诊断出轻微抑郁症,一个萌发了进娱乐圈的念头。

        两个人都在不约而同的为当下所遇见的问题,努力着,努力的去克服。

        覃田不知道,这个匆匆一眼让她印象深刻的男生,会让自己有那么深刻的影响。

        余之星也不知道,就在这一年,还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他,就会影响了一个小姑娘很久很久。

        那天是覃田到z市的第十天了,大约还有不到一个月左右,她就要回家了,她读的是m市最好的高中,学业抓的比较紧,暑假只有一个半月左右。

        剩下的二十多天,二爸二妈只要一有空,就会带着他们几个出去玩,覃田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多想,努力去发现美好去生活,万幸,她控制的很好。

        相机里,每一张她的照片都是在笑,很真挚的笑,她失眠的夜晚越来越少,笑容也越来越多,她放心了,家人也放心了。

        回m市的前一天,覃田又去了步行街,这是她二十多天,第三次来了,她依稀记着的那几张脸依旧不在,空空的喷水池,人山人海的步行街。

        她待了20分钟左右,无声的朝着哪处微叹了口气,随后又有些释然的笑了笑,转头走了。

        飞机起飞前,覃田看了一眼这偌大的机场,随后掏出手机,改了□□个性签名: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很随意,很普遍,也很非主流的一句话。

        但覃田此刻很喜欢,她觉得,现在这句话蕴藏了很多特别的东西。

        覃田初一的时候,在学校开设的兴趣课上,学过一段时间素描,不长,一年左右,但后来因为学校、老师各种问题,这个兴趣课就没有在继续了,回家后,趁着记忆还不算模糊,她画了脑海中,余之星的样子。

        效果很不好,左看右看都不像,大约就只有那顶墨色的鸭舌帽,和他面前的立式话筒很像吧!

        覃田有些气,摔了一下手中的炭笔,盯着面前的成果,呕了半天,才缓过来,透着小心翼翼的将最后定下的一张素描像收了起来,夹在她最喜欢,阅读次数最多的一本小说里。

        那天见过余之星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周的药物控制起作用,也可能是最近到处玩心情好,覃田顺理成章的解开了节。

        他们一行人放肆不羁的打闹,他的歌声,他的笑,似乎是一剂良药,一根引流管或是疏通管。

        那天晚上覃田想了很多很多,想着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从父母想到爷爷奶奶,再想到二爸二妈两个弟弟妹妹,想了很久很久,似乎是想通了。

        在这个世界,又岂止只有自己因为父母被捆着,其实活着的他们,也同样被压抑的很难受,毕竟他们也是最直接的面对者。

        愤怒和伤感的牢笼,真实又虚无,出路只能在前方。

        越想越通透,慢慢的心底平静了不少,那天晚上也就睡的很好。

        无论是父母还是其他什么莫名的那些东西,这一切都已经是现实了,如果不能接受现实,你就只能在幻想的中寻觅。

        但迟早还是要回归现实的,所以,又何必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接受没什么不好。

        有些时候,一个人的治愈来自另一个人的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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