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虚假的日常

“这个‘之’在这里是什么用法？谁能上来讲一下？”

        阿荃在讲台上指点青春，语调激昂；我在座椅上目视远方，思绪飘扬。虽然好像是受这位年级主任兼语文科任老师的影响，我不由自主地用上了什么对偶的修辞手法，但我还是觉得这些语言无意义的部分实在太多了。

        不能好好对白，非要左一个曲笔又一个衬托来讲话，还专门为研究这些闲得无聊才遮盖起来的所谓文字而建了一堆的文学专业……我的天呐，蓝星人哪来那么多时间呢？

        连基础建设都没有建好，还有时间――还在时间的概念里――花费在这些无意义的东西之中，也难怪他们的历史跟蓝星人进化史一样又臭又长了。

        “黄星，你来解释一下。”阿荃似乎看出我走神了。

        我站起来，对答如流。

        黑丝汀来到蓝星都有一个多月了。当然对她来说，这个时间没有什么意义，毕竟她连网络游戏都能读档重来……这倒是脱规则的好处了，虽然重来的时候也不是“同一个”游戏了。我发觉她似乎有点不对劲……虽然那天还在叫着我带她去玩，但哪怕我休息了大半天和蓝冰喝茶聊天也没看到点心时间以外的她。我最后从白洁那里打听到，这丫头是迷上蓝星的游戏了，整天在那个叫什么兽什么世界的游戏里打打杀杀。

        还特地定位时空坐标去找一件全球限量的什么雷霆的什么剑……不是很明白这些爆肝玩家……

        也似乎全部人都被蓝冰沾上了蓝星人的气息，竟然习惯起按照蓝星人的一日三餐晨起晚寐的生活来。

        下课之后，就是照例的去菜市场买菜了。

        虽然黑星航舰自带造物功能，从电磁波等能量可以直接合成出我们所需的所有食材，但出于黄星人的谨慎，我还是婉言拒绝了。

        啊……今天吃什么好呢……

        我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奇怪想法打了个寒噤。

        我怎么跟个蓝星家庭主妇一个模样了？

        我站住思考了那么三秒钟，决定买点银耳煲个木瓜汤，再来个木耳炒白菜……那边土豆看上去不错，做个夺命土豆泥作主食吧……

        等我回过神来，好像已经买好了几大袋子的食材了，还给蓝冰准备了个炸鸡腿。虽然好像蓝星人会认为这一餐搭配混乱得不行，但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啦，她们吃饭可不只讲究味道，还讲究颜色呢。

        啊，水果摊，去买点小水果给白洁和绿茶当零食吧。

        这里的环境与我刚离开的市场几乎泾渭分明。分明也是食品摊位，周围五米却没有任何的垃圾，果皮果核与一次性的塑料袋我都没能看见。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摊位和它卖的黄柠檬一样少见。

        啊，这摊儿卖的柠檬太棒了！――这个黄色是那么的饱满！

        “哟，有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

        我从店主身上闻到一股奇异的绅士气味。这是一个留着半长微卷头发的中年男子，胡渣稀疏，像是没打理过，但又透出一种沧桑的优雅。

        竟然让我这种老妖怪有“沧桑”的感觉？

        我仔细一看，这位绅士身后竟然还有一台形态古朴的留声机，跟街上那些带着个小巧mp3摇头晃脑的年轻人一比，就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站在了幼童群中。

        我也好像真的跟自己身上的松垮运动服代表的年纪一样，是个高中生了？

        嚯，有趣。

        “柠檬怎么卖？黄色的这种？”

        黑胶唱片跟着轻柔微风一起转动，一首独奏的小提琴曲也就伴着那轻摇的树叶声响一起飘扬出来，和淡淡果香融合在一起。

        好像是叫什么之歌来着……啊，《流浪者之歌》，前几年在欧洲那边我还在街头听过有艺人卖艺拉的就是这首，还只拉了三分二十二秒就被路人殴打了呢。

        有这样修养的人、能让我自相年轻的人，就这么在街边开起了一推车除了摊主与柠檬之外毫不起眼的水果摊？这是新的生意方式吗？

        这与周遭――或者说那边不远处的市场――的喧闹格格不入的绅士悠悠捻起了一颗猩红的圣女果，递进嘴里。他缓缓说道：“柠檬特价哦。”然后开了个我没印象的价钱。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这个人？

        这开价码的态度和语气，我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呢？

        “麻烦来四个柠檬。”我鬼使神差地说，“再来半斤小番茄。”

        在我到“家”之前，黑丝汀刚刚从网络世界中脱身，好好地洗了一泡澡。小小的身躯用深紫的浴袍裹着，一双看不出通宵疲惫的眼睛静静地盯着电视屏幕。屏幕里播着的和黑丝汀柔顺黑发反照着的是一款探秘节目，说是几个月前有人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了质疑，还对物质的存在提出了质疑，举了一个未曾存在的城市做例子。

        “那个城市就跟亚特兰蒂斯一样！我曾经误打误撞进去过一次！而我在出来之后也遗失了很大一部分‘回想起来的’记忆！我相信它是存在的！”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存在！他们就在我们的头顶上，但我们永远见不到他们，因为他们跟我们并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黑丝汀打了个呵欠。

        绿茶很贴心地递上红茶，配上了一小杯甜甜的牛奶。

        做主子的点点头，搅动杯勺。

        “绿茶，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师兄了。”她问。

        绿茶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应是。

        提到我，她就如鲠在喉。

        黑丝汀把整一杯牛奶倒进茶里，白与红暂时还没有混在一起，“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坏人。很坏的人。”脱口而出。

        但她又立即后悔了，稍作思考，她补充道：“但公主殿下您该更了解他的，毕竟您是……”

        “是啊……”黑丝汀没让她说完，回头看了看门口，眸子闪过一种奇异光泽，“是了，说出来让她听到也没关系呢……绿茶你坐下吧，坐我旁边就好。”

        “是。”

        黑丝汀垂下视线，平静得就像个不起波澜的湖泊或者没通电电脑的显示屏。两人沉默一会儿，她又开口问道：“你就是那样被他背叛的吧。你恨他吗？”

        绿茶浑身一颤，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绿星人特殊体质带来的神奇力量，靠在黑丝汀身上。她的眸色渐渐沉淀，化为浓郁的墨绿色。

        “我……不恨。在再见到他之前，我从未有过一丝一分的怨恨。但现在我非常恨他。我明明那么爱他，能为了他把一切都放下……可他竟然只是把我当成玩物……”

        她把脸埋入公主柔软的黑发之中。

        黑丝汀眉脚微蹙，目光暧昧。她顺了顺绿茶的卷发，语调轻柔问道：“那……你恨我吗？”

        她抓住了绿茶卷发之中一条隐秘的辫子，那也算是绿星人身体最敏感的部位之一。

        绿茶身体一震。

        “哟，你们在聊什么机密呢？”白洁从一旁探出头来。

        黑丝汀一冷笑，放下那条小辫子：“在聊你男朋友呢。”

        “那个毁灭了白星的人哦。”绿茶没起身，懒懒地补充道。

        白洁坦然一笑，一团光芒在手中流转。绿茶作势要站起身，眼眸中方才弥漫的墨绿色随即散去，余下浅得透明的草色。她横起同样变为草色的右手，用自己将白洁与黑丝汀隔开。

        几乎一触即发的好戏，可惜没有上演。

        “我买了小番茄有人要吃不？哎，你们干嘛呢？”

        因为沦为家庭煮夫的我，拎着一袋袋食材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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