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窗外雨声滴答，绿枝料峭，雨后的土地泥泞，散发着一股股湿腥气味。雀鸟踩上枝头，侧喙聆听，为屋里酣战情难自拔的两人唱出赞歌。

        外面的人远离屋宅百尺之外，不能靠近一寸距离，所有人都在等着讨伐怒斥费谦，程衍和小冉却寸步不让，挡在以隋宁、花白枝为首的南市缚灵者前面。

        他们双方对峙，决计铁了心的不让任何人踏过。

        陶燃慢慢睁眼，一场极尽疯狂，又极致温柔的情|事过去，他侧头，看见了因为困累陷入沉睡的费谦。

        他的眼睛细细描摹费谦侧脸的轮廓，从上至下，从光洁的额头到精致的喉结，师兄的每一点他都很喜欢。

        陶燃翻转侧身，手肘撑在床上支着脑袋，过去他常常记起师兄总是这样晌午休憩，这次他也学着费谦，陶燃发现，这样看师兄的角度看师兄会格外慵懒，格外心情愉悦。

        陶燃倾身过去，在睡着的费谦唇角落下轻轻一吻，他扒着费谦压在费谦一侧的肩膀上，贴近他耳朵轻声说：“师兄，不要怨我，以后我们会再相见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说着他又轻轻落下一吻。

        毫无征兆地，只见原本已经醒过来的“陶然”又晕了过去，他枕在费谦肩侧，嘴角微微翘起了唇角，显示着他有多高兴。

        陶然一晕，费谦就醒来了。睁眼目之所及是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微低头就能看见一个人的发顶，他抬手抚摸上陶然脑后的头发，浑浑噩噩中他又突觉哪里不对，这才发现自己与怀中之人竟是怎样一副情形，心里一惊，绷紧了身体。

        他在回想不久前发生了什么，沉默了一阵，他竟也一点回想不起来。

        费谦：“”

        他没有推开在沉睡中的陶然，这一刻反而被陶然的娇俏的脸给吸引，他慢慢俯身捏住陶然下巴偷偷亲吻在陶然的唇瓣上。

        那唇预料之中的柔软，让他轻轻一碰便食髓知味般想要更加深入，可顾忌着陶然会醒来，只能在忍而不发中浅尝辄止。

        他起来时，身体僵硬，木讷地看着虚空中某一处地方，这一刻的空气突然剧烈收缩了起来，好像在惧怕什么一样。

        笑话，空气会惧怕什么？

        空气：“”

        还真就害怕费谦爆裂的灵力。

        费谦站在地板上，感觉到缓缓流下来的东西，他捏紧了拳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东西顺着他的大腿根流下来，此刻时间被无限拉长，他甚至惨淡的希望那什么也不是，都只是他的错觉。

        他转身看了一眼还在酣睡当中的陶然，乖巧的像个小孩子，可就是这样乖巧的小孩子对他做了一些力不可挽的事。

        气人。

        费谦狠狠瞪了陶然一眼，就落荒而逃般地奔进了浴室里。

        锁上门，他没立即洗，而是靠在洗漱台前的流理台上沉默地从镜子中看着自己，他姿态看似慵懒，歪着头，眼神魅惑，实则是因为身体酸痛双腿起软才撑在了流理台上，缓了一会儿，感觉到没那么酸麻之后才扒开淋浴阀冲洗了身上的一层汗。

        热水洒在身上，很舒适，可他此刻却在心里泛起浓浓地担忧。

        洗完出去时，费谦披帛着浴巾，领口敞着，胸膛露在外面，锁骨在浴巾下若隐若现，他盯着那沉睡安详梦里还在笑的陶然不知不觉盯了很久，竟感觉又有隐隐要冒出头的心思，幡然醒悟之前及时止损，只是浑身的毛孔舒张开昭示着他禁欲的气质。

        他已站在床前多时，想起自己被造访过的位置，他抬脚就想踹他，但是在即将挨碰到陶然身上盖着的薄毯时及时停了下来。

        他含着怒而不发的火气看着乖巧的跟个小兔崽儿一样侧着身酣睡的陶然，心想，睡就睡吧，踹也没用，什么也不知道的好。

        费谦洗完澡专门找了一件高领的衬衣，这么热的天他穿高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当他出现在丈余外的人面前时，一些经历过或者没经历过的人都七七八八猜到了。

        程衍最先察觉，他偷觑了费谦一眼，看见了他下巴上可疑的痕迹。

        费谦睨他一眼，程衍就不敢再乱看了。

        隋宁就是先前还算对费谦恭敬的那中年男人，察觉异样后，嘴里冷哼了一声。

        隋宁和花白枝为首，都猜出了费谦和他身后经常跟着的陶然两人的关系。

        花白枝更是撇过头，嘴里重重一哼。

        “哎哟，怎么了？都聚在这里？整整齐齐？”费谦对着他们冷嘲热讽，鼻子里哼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周赫扶着楚尘休息在一片空地，这里石壁层叠，很多绕行的洞口，如果要遇到什么危险对他们不是很有利，可是楚尘的情况他们不得不停了下来。

        楚尘全身发起了高热，梦里呓语不停，嘴里也听不清在念叨着什么。

        周赫坐得离他不远不近，也听不清人在念叨什么，他只是偶尔呓语的声音大了一点儿就会忍不住偏测过头看他一眼。

        俞行行也不知道能干什么的好，先前晕倒之前他记得他后颈是被谁劈砍了一记，此刻他心里疑神疑鬼，怀疑怀疑这个，觉着这个不像又怀疑怀疑那个，也觉着不像，三个人都怀疑了一遍也挑不出谁更大嫌疑是“凶手”。

        俞行行活到如今一身污名，但凡提到俞行行，都跟“盗贼”挂着钩，被人在外称作一声“盗贼”不是什么好名声，谁都不洗手脚不干不净之人。

        他们讨厌俞行行有统一的一个理由，那就是他是“盗贼”。

        所以他人缘不是多么好。

        谁跟他站一块儿，谁就倒霉，都是等着提裤子到家时才察觉身上丢三落四丢了很多东西。甭管丢的东西重不重要，都对手脚不干净之人嗤之以鼻。

        他自己就不怎么遭人信任，更别提他信任别人，所以他站在这里疑神疑鬼。

        作为偶像的忠实粉，俞小行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地守着自家偶像，见自家偶像嘴唇干裂就喂水喝，见偶像手脚哆嗦就求着俞行行起个灵火燃在楚尘身边。

        楚尘感受温暖而身体摆动，靠在离火最近的地方。

        俞小行怕火，忘了楚尘不怕一事，就手脚忙乱地自己伸手把火挪得远了些，霎时手指就冒起了烟，他装作怕疼的活人一手抓着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对着呼呼吹气，竟像是要哭，俞行行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服气道：“那火是灵火，又烧不死他，你干嘛对他这么好。”

        俞行行实在不服气，明明是他的傀，却把他这个主人晾在一边，对别人细致入微。

        俞小行呛了他一句：“对他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俞行行：“”

        楚尘昏迷期间，嘴里一直呓语不停，仔细靠近了，俞小行也听不懂楚尘念的是什么。

        当时俞小行被黑鬼拖拽进水里浸湿了四肢，四肢就此作废，因为他是楚尘救回来的，所以在醒的第一眼就对楚尘百般感激，视楚尘为救命恩人，现如今救命恩人不知道怎么了而昏迷，他自当是首当其冲地充作一个老妈子，细心地照顾起了楚尘。

        楚尘昏昏沉沉，情绪几次起伏，像是被梦里的场景魇住了，他第一次失了态，要知道他从前就算是睡死，也时刻保持着警惕心，他原先凡人家境的教养让他时刻记得自己是个富家贵公子，一举一动都有人关切着，所以养成了即使是在睡梦里也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姿态。

        可这次却不一样，他额头密布汗水，嘴唇苍白干裂的起皮，他双手翻腾挥动，却觉得自己的双手始终被什么重物压着不得动弹，只有轻微地晃动，俞行行和周赫注意不到楚尘这细微的动静，俞小行离得近却眼尖地看见了，只是心里疑惑，试探性地伸手碰了碰楚尘，楚尘一把抓住了俞小行那只手。

        楚尘的手劲极大，攥得俞小行忍不住想把手抽回去，却又不敢忤逆昏迷的楚尘。

        俞小行手里拿着一块布楞，布楞湿着，他拿布楞是给楚尘擦拭额头淌出来的汗水来着，可现在他被攥住了手，不得解脱，只能僵住了身体。

        他左右挪动不了分毫，索性干脆把布楞扔在了一边，自己蹲在了楚尘的身边。

        俞行行坐在一块石岩上，曲着腿看着幽静的潭水，周赫靠在另一处石壁上闭目养神。

        他们坐得远，离得远，呈三方鼎立之势，互不干扰。

        他们看不清这边的动静。

        于是在一片漆黑中，俞小行小心地观察起了楚尘。

        楚尘醒着时，独木孤舟，如松山柏林，浑身透着清冽不染世俗尘埃的高瞻，像是谪伞仙人，又像散客游仙。可在这层仙气缥缈之上，又夹杂了世家贵公子般的矜贵，举手投足仪态万方、井然有序。

        楚尘的矜贵跟周赫这本身就是皇子的矜贵不一样，有些小动作想做却又因为自身克制功底的深厚而压抑着。

        经常微蜷缩的手指昭彰了他身上无与伦比的特质，像二十不染世俗污浊的小少爷。

        俞小行往后扭头偷偷看了两人一眼，隐着黑暗，他小心且迅速地飞快触碰了下楚尘的薄唇。

        嘴唇薄，常显刻薄，在寻常时候楚尘就是一副刻薄的样貌，却又因为眉目的点缀柔化了那一份刻薄，因此时而常显得温润。

        这一下的触碰像是打开了某个不见光的开关，收回手的时候楚尘就已经醒了，或是在触碰之前就醒了。

        洞穴太黑，不确定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他们看不见，但是楚尘对于黑暗的洞穴眼神比其他人要敏感，他看着脸已经涨红的俞小行，俞小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解释，眼睛看向了别处。

        楚尘注视俞小行，看久了，俞小行懊恼死了，恨不得想剁了他刚摸楚尘的那只手，他遮遮掩掩地想把头撇过去，可是手还被抓着，想逃时才感觉到了跑不动，他飞快地看了一眼被攥着手的那只手骨极大地那只手。

        俞小行的模样是照着陆唯扎的，因此有三分像陆唯，可是后来修复四肢时，楚尘也顺手给他调修了一下样貌，原本下垂的眼角调成了上勾，看人时，勾在了人的心里，略有些圆的眼睛调成了狭长，鼻骨调的挺了些，唇线调的波棱更弯，他笑起来七分倒是像极了另一个人。

        楚尘久久地注视俞小行，久到俞小行忍不住想用力一甩离楚尘远些时，楚尘抓着他的手劲更大了，继而探过来身子，灵火熄灭，周遭顿时陷入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俞小行在用力挣脱时感觉自己面前贴了一个人，一股热气喷洒在他的脸上，他感觉到面前的人动作顿了顿，就凑近了他，他冰凉的唇贴上了另一片更冰凉的。俞小行的身体乍然僵住，他在黑暗里睁大着眼，望着虚空，却又像是望着眼前黑暗里的人，他看不见。

        楚尘细细碾磨了一遍他的两瓣唇，在俞小行大气也不敢喘时，楚尘轻软的舌头轻轻一深毫无阻碍的闯进了不归属自己的领地，他在别的领地攻城略地，占领城池，横扫一切。

        吻得久了，俞小行就渐渐喘不上气来，他本身也不会喘气，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憋气憋得久了，竟感觉到了滞闷感。

        嘴里的津液他不住地吞咽，喉结翻滚，可是更长的亲吻使得他津液来不及吞咽便顺着唇角淌下来，滴落到楚尘的另一只手上。

        楚尘伸手捻了捻，一边继续占领城池一边向下瞥了瞥眼，随后他带着滴落满手津液的手抬上来轻轻抚在俞小行侧脸上，保存着理智的俞小行迟钝地反应过来脸颊边凉凉的是什么之后，他作为一只傀可耻的双颊泛起了薄红，耳尖也红得滴血。

        可是他无法拒绝来自偶像来自救命恩人的亲抚，他喜欢这样。

        坐在不远处的俞行行和周赫在灵火灭掉的那一刻就警醒了过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可是又感觉不到丝毫危险，就以为楚尘醒了可能有什么隐为人知事情需要独自缓缓，故而就没靠近楚尘，五官敏锐地注意着山洞里的情况，

        两人还真是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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