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路上，孙凯舔着脸笑嘻嘻道：“谦哥，您去探望我太奶奶，就这么空着手去啊？”

        费谦在前面开车，挑起一边眉毛：“不然呢？”

        孙凯做街边混子的头头做惯了，在外无论见着什么人都是一副“我是大哥，你得管我叫一声老大”的牛逼轰轰的样子，但是到了费谦面前，他好像自动就把身上的那股黑|道痞劲儿收回去了，只剩下痞。

        孙凯过完年才满二十七，孙老太从他成人起就期盼这孩子懂事，有点儿大人的样儿，现下也终于有了一副听话懂事的大孩子模样，说：“谦哥，您说您去我家，什么也不带说得过去，可我这已经一年没回家看过我太奶奶了，回去不带些东西不太好看。”

        他脸上嘿嘿笑着，出来时太急，是被费谦拎着从炒菜馆拖出来的，身上穿的一身衣服流里流气，是他太奶奶最烦看到的那种社会青年穿的装束。

        费谦嘴上叼着一支烟，听完孙凯说的话，也没说什么，只是扭头扫了他一眼，以及他身上穿的一身黑|道势力大衣。

        只是在开车到一家水果店前时，孙凯愣了愣，接着才连感恩戴德地用一脸“您帮了我大忙以后我做牛做马都给您当”的感激神色对着费谦哈投弓腰，费谦没过多想，就是付钱的时候，费谦才明白了这小子的心思。

        孙凯说他常年在外头混，也是混大的，兜里没几个钱，先让费谦帮忙垫付着，以后有钱了就换。

        费谦盯着看这孙凯，在外面混，再穷也不会没有连买个水果的钱都付不起，想说他什么却一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让陶然把钱付给了水果店老板。

        孙凯脸上笑眯眯，这才乐开花，一脸心安理得的从袋子里掰下来两个香蕉，一个递给陶然，一个递给费谦，两人都不接，他硬要塞，最后在孙凯的执着下，陶然接了。

        另外一根费谦没接的他自己剥皮吃了。

        车是孙凯借的他手下一个小弟的，小弟听说孙凯要借他车开两天，当下开心得不得了，三人还在那家炒菜馆里没付钱，人就把车开来了，不可谓不快。

        孙凯对着他那个兄弟连拥带抱，说“谢谢兄弟肯愿意借车给我让我回去看望我太奶奶几眼，也谢谢你让我未来回到家就被太奶奶揍一顿”，一边拥抱，一边情真意切地说着，还不忘使了劲的在小弟背上狠拍。

        小弟被拍得背有些疼，直嚷嚷说：“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老大，我就喜欢您借用我们的东西。”其实快哭出来了——真他妈得疼。

        孙凯不会开车，他没工夫学，他在南市混，也是做收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的，但是他常带着一大帮子他的好兄弟上那些交不起房租的家里堵门，一看那阵势，不交也不敢不交了。

        孙凯也是给人打工，从里面拿抽成，钱一到手，他立马把钱存进银行卡里，等以后钱多了，给太奶奶吃好喝好。

        现在他太奶奶其实也没有老得走不动道，六十刚出头的样子，他只是怕万一，万一有一天太奶奶老得走不动道了，他一时拿不开钱给太奶奶看病或者买好吃的好穿的，那他就是真的邻里邻居间长谈的笑柄——不孝孙儿。

        太奶奶在孙凯很小的时候把他送进学校，哪知孙凯小时候就不爱上学，除了天天总逃课之外，还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总喜欢碰见有那小孩子被堵犄角旮旯勒令把身上的钱掏出来，然后他仗义相助，他身后就会跟着他的众多“小弟”站出来来一出英雄救美或者英雄救英雄。

        当时救了美女和英雄的他，觉得自己帅毙了。

        他往受欺凌者身前一站，双手往腰上一掐，就觉得自己是拯救了世界的救世主，中二风杠杠的。

        所以费谦听他这么说，还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小子不仅孝顺，还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爱好和平者。

        车子开了将近四五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孙凯家。

        孙凯家住的居民楼没有电梯，是那种老式居民楼，楼道里即使是白天，也摸黑看不清路。

        楼层只有五六层，孙凯家住的是五层。

        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却是对面的楼户不胜其扰地开门嚷嚷了一声：“找孙太不在，出去买菜了。”

        对面开门的是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油光满面，嚷嚷完才看见对面站的是三个满脸凶煞的人，一看不得了，头一缩，回去当鹌鹑了。

        费谦本身长得温润和煦，但是身高气势摆在那儿，他就是给人一种凶神恶煞，孙凯就是那种常年混混，个子不高，但是自带一种当大哥的范儿，陶然纯粹就是来凑数的，出了个子一八七，面无表情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气质。

        脑满肥肠的胖子怵他们不外乎如此。

        他们在楼道里等了一会儿，听见上楼来的脚步声，却是在四层停下来，开了下面的门没上来，不是孙老太。

        孙凯似乎这会儿才想起他给他太奶奶买了个老年机，他不尴不尬地冲费谦两人笑着，在他们双双无语中拨打了孙老太的老年机。

        费谦不常用手机，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忘记了手机这件事儿，陶然则是让人憋得，他身边没什么需要联系的人，入了缚灵处之后，手机更不常用了。

        缚灵处不让人过于依赖手机，是因为随身带手机会影响周身的气场变化，在战斗时，兴许一丁点的气场变化都能被对方取了性命。

        手机对普通人没影响，但是对他们有影响。

        打了两通电话，电话那端也没人接，孙凯不免有点担心他太奶奶。

        正打着第三通电话，楼道里传来一道不快的脚步声，脚步时轻时重，露出半边头的时候孙凯立刻认出了是他太奶奶。

        “太奶。”孙凯激动地趴在楼道栏杆山往下喊，只露出一颗头。

        孙老太还没到耳背的时候，乍然听见这么激动一嗓子，心里吓了一跳，看见是孙凯，高兴了一瞬就立马变脸，嘴里囔囔道：“你仲知道返嚟啦。”

        “我可唔可以唔记得你呀，你咁讲嘅。”孙凯摸了下鼻子，下楼帮着太奶奶提着菜篮子。

        其实孙凯除了往卡里存钱，每个月还会给太奶奶银行卡里打六七百块钱，不多，但对于孙老太居住的这一代，物价不算高，买菜生活足够了，但孙老太还秉持着二十年前的习惯去菜市场捡菜叶子，回来的路上看见一个空瓶子也会捡起来，收集的空瓶子多了装进编织袋拿去垃圾站卖钱。

        上到五楼，看到费谦人高马大的，手上没个轻重拍了孙凯一胳膊，嘴里用方言说了一些什么，费谦只能勉强听懂带人、整事什么的，大致意思就是孙凯在外面不学好惹上什么人了找到了家里。

        嘴里骂骂咧咧拧着孙凯胳膊上的肉，孙凯脸上龇牙咧嘴喊着疼。

        陶然没听懂，但也猜出个大概，他跟着这话看了一眼费谦，想知道费谦听到被人当成催债的坏人作何感想，但费谦似乎听惯了这些话，丝毫反应也没有，给孙老太让了路开门。

        孙凯提着东西进门前还把之前嫌重搁在地上的一大袋水果给提了进去。

        太奶奶进屋里说了句什么，费谦反正不懂，孙凯却回头冲着费谦和陶然道：“我奶让你们进来。”

        费谦和陶然就落落大方地进去了。

        孙凯说：“太奶，呢，麦兜生果系佢两个买嘅，佢哋嚟咱家就系想知啲嘢。”

        闻言，太奶奶略有些浑浊的眼看了费谦两人一眼，最后顿在陶然身上不免多看了几眼。

        也不知太奶奶怎么个意思，似乎对陶然格外亲切，她进厨房拿了南方特有米糕出来当着两人面唯独给了陶然。

        陶然一时有些无措，不知该接还是不接，他想他不能让太奶奶一人一直举着几块米糕，陶然伸手接了：“谢谢谢。”

        陶然没遇见过对他这么亲切的老奶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手上拿着米糕愣愣地。

        太奶奶脸上露出笑来，坐到沙发上，左腿搭在右腿膝盖上，双手轻轻交叠搭放在左膝上，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令在场人由茫然转为震惊，再到惊奇，太奶奶说：“我见过他。”

        ！！！

        太奶奶见过陶然这就很令人惊叹了。

        陶然确定，他从小长到这么大从没来过南市，更不可能认识眼前的太奶奶，搜刮记忆也没在长河里有过太奶奶的印记。

        费谦也没想到，他诧异地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呆若木鸡的陶然一眼，然后再看向太奶奶：“您是不是认错了？”问完又看向孙凯，意思是，你太奶奶是不是神志不清，孙凯却忽然福至心灵的懂了费谦这眼神，他摇头，没有啊。

        “我没记错，”太奶奶年轻时上过学，上到高中，耳濡目染，也会说普通话，“就是您当年把我从藤妖手里救下来的，您就是现在这模样，二十多年了，一点没变化。”

        太奶奶讲起二十年前的事情眼里满是回忆的神色，对于陶然格外多了一分温婉。

        “温婉”这一词用在六十岁的老年人身上一点不合适，可陶然就是觉得温婉这个词用在太奶奶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费谦：“老太太，您能说说当年发生的具体情况吗？”

        太奶奶看向费谦，缓缓叙述起了当年的事。

        说起当年事，太奶奶神情间全是感慨，她说起后来“陶然”每次来都要提一些营养品水果米大豆油之类的，送来厚实的衣服，送来合脚的鞋子。

        村里有流言，太奶奶也不在意，爱传传，她管不着别人说闲话。

        市区里的房子还没装修好，她那会儿还没带着孙凯来这里，如今再看，当年抢手的低价房放到现在已经不值钱了。

        讲完整个过程，费谦从太奶奶嘴里猜到藤妖应该不属于妖一类，应该是幻生，有形无身的一种灵。

        太奶奶看到一座桥后面又出现一样的桥就是遇见了耳熟能详的“鬼打墙”，这是一种迷惑人心智的灵术，所有包括灵体在内的邪灵都会，也有弱的灵体，那么“鬼打墙”也可能不是他们所愿，就是纯粹受气运影响，命格招灾体质招阴的就会遇上这些。

        在弱灵这里，即使弱灵无意伤人，可也没办法不伤人，天生如此，这就是气运中的一种，你气运不好，干什么都能倒霉，命数到的时候喝口水不是呛死就是噎死。

        费谦也同时猜测，这只幻生有可能跟掠走余粮的是同类，更有甚者跟那二十四个人也有某种关联。

        让他说原因他说不出来，他灵力浓厚的就是大自然的馈赠，同时馈赠给他的也是气运，所以冥冥中有定数，他能感受到这些关联串联起来就是一整件完整的逻辑系统，再说的深一点，可能那黑衣人也和这些小动作有关。

        太奶奶讲完起身，三双眼睛都看着腿脚不太灵便的太奶奶站起来去了一间卧房里，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卷画轴，她把他交给了陶然。

        费谦和孙凯都看着陶然，太奶奶深深地看了一眼陶然之后回身坐回了沙发上，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陶然看了面前紧盯着他的两人一眼，在两人的注视下，陶然解开了画轴上的细红绳。画轴摊开，陶然的瞳孔骤缩——画轴上的那张脸跟他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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