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从处里出来，费谦就一早察觉有人窥伺着他们了，只是碍于他或者陶燃，后面的人不敢贸贸然。

        一路上费谦在想，估计跟着他们的不是人而是昨晚趁机偷袭陶燃的东西，那东西最让他引以为傲的一点优势就是隐藏在黑暗里，黑暗做了他最好的防护。

        可这也恰恰给了陶燃机会，陶燃在地底千万年，早已对黑暗熟悉入骨，黑夜对他有如一个普通人的白昼。

        他故意引诱着费谦和程衍他们绕了很多圈，在一个没什么人的空阔角落里突然停了下来，迅速转身抓向后面也及时停下来的“人”。

        不出几下，就把“人”逮到了，黑鬼全身上下黑漆漆的，瞅半天也没瞅见眼睛嘴巴在哪儿，头脚不分，只能在平视的地方上瞅见两个幽冥鬼火般的空洞，那空洞惊惧交加地看着他，从边缘发散的黑雾来看，这黑鬼居然还是害怕他们的。

        陆唯跟在费谦身后往前走，走着走着旁白的陶燃突然一个急转身跃过他们伸手往后就抓住了一个什么东西，陆唯还是蒙了一瞬的，回过神来之后让才心有余悸地转过身，他刚才以为陶燃疯魔了。

        程衍跟他说“陶然”不是原来的他认识的那个陶然了，他一直在心里犯嘀咕，时刻都用余光瞄着陶燃的一举一动，陶燃即使对他这微小但在他眼里夸张地动作不以为意，反正他勘验过，陆唯对他连01的杀伤力都没有，不必放在心上。

        陆唯看清陶燃一手掐着一团黑乎乎的玩意时，他瞪大了眼睛，发出惊呼：“这是什么东西？！”嗓音都变了调。

        陶燃目光极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陆唯就打了个激灵，但他对对自己没杀伤力的陆唯和声细语解释道：“不是人的东西。”

        陆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面目表情的讲大实话？？？

        “黑鬼”在地上被费谦给施了咒，动弹不得，他全身的黑烟抖动着，滋滋发出声音，像是愤怒，像是惊惧。

        陶燃适时插话：“师兄，需要我审他罪过吗？”

        这是个好办法，说不定二十三个人没有他的份也跟他有关系。

        于是费谦欣然答应：“好。”他站在旁边看着。

        陶燃手里变换出审判鞭。看着渐渐走近的陶燃，地上的黑团子骤然剧烈抖动着，黑烟抖落得也快。

        陶燃走到那黑团子面前蹲下身，低头凝视着，眼里冒出黑色的烟，一丝一缕地渡过到黑团子的身体上，只见地上的黑团子抖动得愈加厉害。

        “以我之令，洗去尔所犯之罪，念及有灵，当存于天地，可再世。”

        下一刻，陶燃站起来退后两步，握紧手里的骨鞭，向着地上的黑团子挥去，打在黑团子身上，黑团子便抖动得厉害一分，鞭鞭打在黑团子上，每落下一鞭，黑团子身上的黑雾就会散掉一层，共四鞭，原本黑漆漆的黑雾散掉现在变成了有些浅的黑，那些是“黑鬼”身上原本的灵气。

        黑鬼不是黑鬼，它有它原本的名字，叫诅相。

        他们之所以一直把它们叫做黑鬼，是因为“黑”真的符合它们全身的特点。

        忽然吹来一阵怪风，连近处的垃圾箱也被风吹得刮倒在地，发出巨大一声响，在幽静凄清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不多时，远处传来带着像是什么东西拖在地上的声音，那东西走得离他们越来越近，俞行行和程衍全身警戒了起来，看着来处。

        只见远处有一片高大的阴影向他们慢慢笼过来，他们速度非常缓慢，走得近一些，程衍才能勉强看见两人的身上被缚满了锁链，拖拉在地上缓缓前进。

        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听在人心里牙酸且心痒。

        虽然缓慢，却又在下一刻他们突然立在远处不动了，他们似乎在忌惮着这里的什么，他们向着这边弯下腰，十分恭敬，是他们一辈子也不会体会到的恭敬，像是给谁行礼，看见这样一幕，程衍和俞行行俱是看向陶燃。陶燃背过身去，开口即是带着一股威严：“带，走。”

        声音沉重有力，却一字一顿。

        那两个高大人影得了命令，手上握着的锁链“刷拉”一下向他们横扫而来，程衍把他的符都祭了出来，但是那锁链的目标并不是他们，再看时，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鬼已经不见了。

        他们听见陶燃说：“吾已洗去此身上所有罪孽，传我令，入轮回，再世。”

        “是——”声音空阔辽远。

        程衍又看着他们转过身，又非常缓慢地离开。

        久久回不过神，再回神时，程衍惊觉背后已经全部湿透，看向陶燃的目光里都带上了原先没有的忌惮。

        俞行行在旁边看得也是惊心动魄，唯有费谦，心情也不轻松地看着陶燃。

        陶燃把鞭子收回来，转身走到费谦身边，对着费谦微小地摇了下头说：“非它所杀，它听令于主掌整件事情的祸首，它跟在我们之后也是听令，只负责传报。”

        黑鬼这种生物其实不太好解决，它们生前心愿未了，只能一直飘荡在世界上，且样貌丑陋，他们会附身，会跟人交易，有人类的想法，极难摒除。

        费谦最后杀也杀得只剩下了渔山那么一个它们尚且还能存在的老巢。

        费谦听完陶燃所说，皱着眉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片刻后，他抬头沉声吩咐道：“一会儿把楚尘叫来，会扎傀的集体回处里扎几只傀，越多越好，俞行行带着陆唯，把陆唯的血融进傀里撒出去，撒网捞鱼捞不着大的也要把小虾米捞上来，陶燃跟我待会儿去个地方。”

        陶燃用力点头。

        俞行行松了口气的样子，他看着并肩跑走的费谦和陶燃，眼睛眯了眯。

        费谦和陶燃抵达汪成海家时，敲了半天门没人应，费谦往后退，上前一脚把门踹开，对门邻居原本被这不断传来的敲门声敲得有些受不了时，开门想嚷嚷两句，结果门拉开个缝就看见费谦像个催高利贷的江湖凶煞一脚踹开了对面的门，在触及到费谦朝后投来的视线时，吓得邻居一激灵，赶紧碰上了门。

        费谦和陶燃这种私闯民宅的行为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门一破开费谦就立马冲了进去，闻到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咸腥气息。

        “这边。”陶燃立马辨别出是从卧室发出的味道。

        费谦丝毫没犹豫，直接冲向了卧室，床上七零八落散着汪成海的肢体，被切割成一段一段的，一颗滚圆的头颅瞪着眼惊恐的看向某处地方，嘴巴大大地张着。

        有几个断开的骨关节被人缝制了一半，他们触摸上汪成海断落的一节肢体还带着点余温，看来在他们之前没多久死的。

        “我去追。”陶燃起身就要走。

        “不用。”费谦叫住陶燃。

        “？”陶燃扭过身看着他。

        费谦说：“你追不上的，黑鬼速度快，如果存心要跑，现在已经跑得没影了。”

        费谦观察着房间里的一切，没什么太贵重的，摆放的都是家庭必备品，不算整洁，应该是没有女主人的原因。

        汪成海光棍一个，年轻时抽烟喝酒聚桌打牌，身家也没几个钱，娶了个年轻貌美的，据周围邻居说，汪成海不是个好东西，动不动没钱了就家暴老婆，后来老婆跟人跑了留下个女儿也被他给看没了。

        听着汪成海潦草一生，小冉沉默了，不仅小冉沉默了，程衍陆唯都沉默了。而看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完全就是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

        他们不敢说什么，认真扎着傀。

        扎傀不简单，小冉加入缚灵处也就几年的时间，还没学到这儿，她就负责准备一些扎傀需要用到的笔和墨。

        笔就是普通的毛笔，墨却不是普通的墨，是陆唯身上的血，为了抓到黑鬼，跟自己拼了。

        用牙齿把指头咬破陆唯发现还真挺困难的，根本不像电视里演得那么轻轻松松，他把手指伸进嘴里半天也没见吭哧出个一滴血来，俞行行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从自己屁兜里掏出一把小刀扔过去：“用它。”

        于是接下来看到的就是陆唯颤颤微微地拿起一把刀，反复在自己手指上比对，比对了半天，也没舍得下手，每次总是虚张声势徒有其表。

        俞行行在一旁直直叹气，眼神是毫不掩饰地嫌弃。

        “你什么眼神儿？”陆唯心里很不服气。

        “看你胆小的眼神儿。”俞行行说。

        “谁、谁胆小了，这不叫胆小，叫惜命，身体和性命都是自己的，怎么能允许别人伤害，自己也不允许自己伤害。”陆唯言辞说，说着，他就掏出手机搜索了几个字，几秒时间的加载过后，他把手机怼到俞行行眼前：“呶，你看。”

        俞行行去看，赫然是一副蓝图，蓝图上写着四个大字：

        ——珍惜生命

        两行小字：

        ——这个世界不完美

        ——但总有人守护着你

        一长串电话号码：

        ——xxxxxxxxxx

        俞行行无语半天：“只是割点儿血，又不是要你的命，自|杀都出来了。”

        陆唯十分愤慨：“一样了好吧，这跟自|杀没区别了。”

        俞行行：“”哇哦，他忘了他是个脆弱得动根手指头就能吓晕过去的人。

        一般人扎不了傀，一般人扎的傀也就是民间的纸人，不会动不会说话，没有生气的那种，有很多地方习俗死了人都会扎纸人然后带着烧掉，意味着捎去阴间，扎车扎房扎什么的都有，而像他们扎的纸人就是真正的傀了，赋予纸人一口气就会活，变得有灵气起来。

        程衍学扎傀是跟费谦学的，费谦在扎傀一术上，造诣颇深，所以程衍扎的傀活灵活现，当然，跟费谦比差的不是一截半截，俞行行在灵术上也算小有天赋，所以他学的扎傀也是够格的，扎傀这事废了将近两个星期的时间，最后统共扎出两个半来。

        怎么有半个呢？是因为中间程衍出了一次小差错，导致砸了个半成品。

        怎么说呢，当程衍把他一个星期多扎好半成品傀拿在费谦眼前时，费谦看着那小小傀沉默了。最后他暴躁地吼了一句：“让你小子学扎傀学了几年最后扎出来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整栋楼差点让费谦喊塌了，陶燃在旁边用手堵着耳朵，小冉幸灾乐祸在旁边看着程衍扎的小小傀大笑，俞行行也笑得十分放肆，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楚尘，也笑得乐不思蜀，嘴角抽了一百八十度。

        费谦让他们扎的傀要么仿照那死去的二十三个人要么直接仿照陆唯扎。

        有陆唯这么活生生的范本在这里谁还会去费时间想那二十三个人长什么样。

        俞行行扎的还算像那么个人，程衍扎的那除了知道是缩小版的陆唯，谁认得出来是陆唯啊。

        一个多星期不到两个星期就扎出来三个傀，看来费谦还是太高估缚灵处的能力了。

        整个缚灵处也没个能用的人，程衍他们还算凑合但实力就摆在那儿了，楚尘奉行能不动手也不动口的原则。妈的，这算什么原则。

        俞行行用笔粘血在三只傀上面画了一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线条，陶燃猜想应该是某种符文吧？

        陶燃看着那些曲线凌乱的线条，不由得看向了钟昂之，猜想，他也是这么做好的吗？

        做人时间长了傀也有了些许人类的感性，钟昂之似有所觉看了看正在缚灵的傀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主人。

        一个多星期里，费谦通知了警局的人把人带走，顺便通知汪成海的家人来认领尸体，但是没人来认领，就先存放在了医院的太平间。

        汪成海的死是所有人没想到的，他们本以为汪成海从寺庙里求来的护身符能护住他一辈子，却没想到护身符也没能护得了他，仅仅几天就碎尸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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