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季安说

如果没有季安，她应该过着怎样的人生。

        常念常常这么想着，她始终没有想明白命运是如何安排的，她和季安分明在两条不会相交的轨迹上，可他们就是离奇的相遇了，甚至相恋了。

        季安总说，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有它必然的道理。

        她坐在法兰绒的垫子上看着矮脚桌上那张有些许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季安穿着橙黄色的制服，怀中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侧影挺拔，目光坚定。

        季安说，第一次见到她就心动了。

        其实常念也是。在烟雾缭绕的宿舍楼，在她离死神最近的那一刻，季安抓住了她。

        那天为了救她季安被火烧断衣柜狠狠地砸到了肩膀，但仍然选择抱起重伤的她。迷离中常念看清了他的脸，这个即将陪伴她一生的男人的脸。

        第二次见到季安是在病房里，常念回忆着。从icu转到普通病房的那天，也是她得知她是唯一活下来的人的那天。

        她把头埋进了被褥里，她不敢放声哭，从她被抛弃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发泄的权利。

        就在那时，季安好像有预谋似的坐到了她床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对她说放声哭，没关系。于是她再也忍不住了，如清泉一般的泪水从她的眼角喷薄而出，浸湿了枕头被褥。

        季安说，也渗透了他的心。

        再然后，季安就走进了她的生活里。资助她读没读完的大学，让她借住在自己的家里，带她走遍了一年四季。

        常念伸手摸着照片中季安的脸，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叮……”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季安安两个字映在屏幕上。

        常念左滑接通了电话。只听那头一个温柔的男声问道：“念念，中午吃什么我给你带。”

        “烩面烩面！”常念从阳台走进了客厅，回道。

        “好，等我回家。”

        常念等她说完便习惯性的挂断了电话。

        季安从来不会挂她的电话，多着急都不会。因为季安知道她是只敏感的小猫。

        常念是在遇见季安那天一瞬长大的，那场大火将她的过往、她的年少气盛燃烧殆尽。她再一次没有了家。

        一开始常念是拒绝季安的好意的，资助也好，借住也好。她觉得这些她一辈子也还不清，就像对院长奶奶一样，那种内疚的感觉她太清楚了。

        吱呀—

        和常念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季安做什么事情拿什么东西都习惯性的轻轻。

        牛肉烩面的香味从门口飘到了客厅，常念闻着味走了过去，她顺手接过了饭盒，然后踮起脚尖吻了下季安的脸颊。

        “闻着味就知道是巷口那家”常念掀开了饭盒的盖子，烩面的香气直冲脑门。

        “小机灵鬼儿。”季安看着一口一口吃的正香的常念，露出了笑颜。

        《你是我的四季》，季安伸手拿起桌边的那本漫画，翻开了第一章。

        一股浓烟将我淹没，我渐渐看不清房间的陈设和奶奶的背影。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重，再次睁开眼时，我被人抱在怀里，那抹鲜亮的橙似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哎呀哎呀，你又看！”常念的余光瞥到季安翻开了桌上的漫画，嘟囔道。

        那本漫画是她的处女作，也是唯一一本迄今没什么差评的。常念的大学读的是她心心念念的美术院校，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漫画家，她认为那是一个浪漫的职业，可以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以绘画的形式记录下来，美好的亦或是难过的。

        “好啦好啦，不看了就是。”季安小心翼翼的合上了它，对他而言合上的不是一本普通的漫画，而是珍藏了许久的回忆。

        呲溜~

        最后一口面被常念吸进了嘴巴里，她抬起胳膊拽了两张桌上的抽纸，擦了擦满是油光的小嘴，说：“明天不是要见季叔叔嘛，等会咱们去慈安逛逛吧。”

        季安笑着点了点头，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慈安广场是庆临最大的购物商场，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常念拉着季安的手，左逛逛，右逛逛。古玩店、酒坊，各式各样的店铺都被她逛烂了也没找到合适的送季叔叔和季老爷子的东西。

        “老季要看到你为了见他这么费心思，估计要开心的几天睡不着了。”季安故意打趣着说。

        “别闹~”被这一逗，常念才想起以前乔柯跟她提过的那家茶铺子似乎也在慈安，而两个季长辈好像都很喜欢品茶。她随即拨通了乔柯的电话，不出几秒便接通了。

        “怎么了念？”电话那头的人问道。

        “你上次跟我说的那家茶铺在哪儿啊”常念回问。

        “就在随遇而安小酒馆的旁边，你怎么想到问这个了，是不是要见季叔叔，哈哈。”乔柯调侃的说着，全然不在意常念旁边有没有季安。

        常念搪塞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乔柯这个人，都已经是护花使者、人民的希望——老师了，还改不了八卦的本性。她和乔柯是大学同学，也是最佳损友。

        买了茶叶后，常念和季安便开车回家了。季安开车十分稳当，从来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一向晕车的常念坐他的车不仅能一路醒着，还能不停的吧啦吧啦。

        到家后，常念本能地瘫在了沙发上，季安把他们顺便买的水果拿到厨房切成了块端到了常念面前，然后坐在了她旁边扶起了她让她瘫在自己怀里。

        “我们结婚吧。”季安抚摸着常念的发梢，说道。“让我给你一个真正的家。”

        常念愣了两秒，然后嗖的一下从他的怀里坐了起来。她睁着似桃花般的大眼睛看着坐在他旁边的这个男人。

        只见季安从沙发沿后面拿出了一捧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买的花，花的夹缝中还有一个不显眼的戒指盒。他将戒指盒拿了出来顺手翻开，

        又说：“我是认真的。”

        没错，如果按照普遍的好男人的标准来衡量季安，他绝对是合格的，甚至是超格的。从六年前他们相遇，到两年前他们在一起，季安对她都是无可挑剔的。

        可她真的爱季安吗？她不知道。

        她无法分辨对于季安究竟是感动还是心动，这样对季安不公平。

        “先见了季叔叔再说吧。”常念接过了他的花，却没有接那个象征爱情的钻戒。

        季安也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合上了方形的戒指盒，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也一起跟着合上了。

        第二天清晨，依旧是骄阳初升，红豆杉的清新味道顺着阳台、客厅飘到了卧室。

        常念习惯性的抚摸枕边，却发现空空如也。

        季安没再像往常般，叫她起床，抱着她一起洗漱。于是她只好自己讪讪的提拉着拖鞋去浴室刷牙，洗脸。等她洗漱好到客厅时，才发现季安正坐在客厅等她一起吃早餐。她慵懒的走过去坐了下来，端起粥一勺一勺的往小嘴里送。

        季安一句话也没说，他们之间的气氛第一次如此尴尬。

        她尽可能快的吃完了粥，然后头也不回的去卧室选衣服。因为要见长辈，所以常念光是选衣服就选了将近十分钟。等她一切都收拾妥当已经快要十点钟了。

        “季宝贝，季安安，季哥哥~”常念挽着季安的手撒着娇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季安无动于衷。

        原来季安生气是这样的，常念恍然大悟，这么多年来季安从来没有真正的生过她的气，最多就是有点小不情愿，但她一哄就好了。这次，她竟有些没辙了。

        季安家离他们住的地方不是很远，大约开车三四十分钟就到了。

        一下车常念就抓住了季安的手，季安低头看了眼她，仍然没有说话。

        季安要比常念高许多，以至于常念想要看清他那如星辰般的双眼下的真正意味十分艰难。

        从在一起那天起常念就一直想要亲他的额头，可季安偏偏不给。

        客厅中，季成岩坐在棕红色的复古纹沙发上，看到常念和季安成双入对的走来，他笑得牙不见眼的站了起来。“小念多久没来看季叔叔了。”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以后一定经常来看叔叔～”常念紧扣着季安的手终于松开，她把昨天精挑细选的礼品双手递给了季成岩。

        接过礼品后季成岩示意他们二人坐下。

        “云雾，还是你懂季叔叔，不像这小子，天天泡在单位里。”

        他们没在一起时，季安常常小半年不回家，就算回也是回他自己的那个家。

        常念能看出来面前这位已近知天命的男人背后的孤独与沧桑，所以她经常拐着季安回家和他一起吃饭，尽管季安有时是不情愿的。

        “季安忙嘛，您是知道的，这不有我吗，以后每周末我都把他带过来陪您吃饭。”

        “好好好。”季成岩也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从进来到现在，季安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靠在沙发上，偶尔端起桌上的茶小饮一口。

        “先生，厅里来电话了。”吴娟从书房走来说道。

        吴娟是季家的保姆，常念六年前第一次来季家的时候，吴娟就在了。

        “你们先坐，等会饭就好了。”季成岩说完起身向书房走去。

        季成岩走后，常念才放松下来。虽然季成岩对她就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但常念和他相处还是会紧张。

        季安还是一言不发…

        常念试探性的往他身边挪了挪，见他没反应，常念直接转身锁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嘟着嘴说：“别生气了~”

        季安忽然低下了头，那双深邃的檀褐色眼眸直直的盯着她。片刻，他问：“你爱我吗？”

        他的眼睛好似有魔法，每次超过01秒的对视都会让常念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爱爱我爱你！——我同意。”

        细细想来这是常念第一次完整的说出这三个字。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去他妈的感动，这完全就是爱啊。

        季安终于露出了笑颜，他抬起双臂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然后吻了下去，那个吻润湿又绵长。迷离中常念感觉回到了六年前，他们初遇那一天。那抹鲜亮的橙，原来融进了她的血液里。

        “安安，小念，吃饭了。”吴娟戴着棕色格子围裙，从厨房走出来说道。

        饭桌上，安静的让人生惧。由于刚才的放纵，季安和常念还透着些许的不自在。

        “刚才聊到哪儿了？”季成岩问道。

        季安夹起一块红烧鱼放进了季成岩的碗中，“这鱼挺不错的。”

        季成岩看了眼常念又看了眼季安。很显然，一通电话的时间，他们已经和好如初了。他夹起来那块鱼放嘴里，确实挺好吃。

        “我和念念打算结婚了。”季安看向季成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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