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偶遇

申时刚过，三位少年从恒景院内走了出来。

        冬日的下午，微风轻拂，流云淡薄，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梅花香。

        行至西苑的花园内，黄天化自觉神清气爽，边走边伸了个懒腰，甚是惬意地感叹：“泡完温泉，浑身都舒服了，就应该在相府里也搞一个。”

        杨戬漫不经心地赏着景，一路走来，还是耐不住问了句：“不知道苒儿她们好了没有？”

        李哪吒刚想嘲笑他黏媳妇儿，但一抬头，忽瞧见前方游廊上站着两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他目光投过去时，对方连忙状似不甚在意地转回了头。

        南宫玥，他们仨都是认识的，另一位瞧着打扮，大抵就是之前听说过的朝阳公主了。

        她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连婢女都不带？

        李哪吒不傻，黄天化更是精明，至于杨戬大抵只想漠然置之，毕竟南宫玥那日在丞相府公然怼杨苒依的事情，几个人可都还记着。

        然而他们此时都已经走到游廊入口了，这会子绕道而行肯定不妥，只得硬着头皮朝那二人走了过去。

        方才早已彼此窃窃私语过一阵，南宫玥此刻便将自个儿伪装得挺好。

        见着来人，小姑娘不慌不忙，仅是举止得体地福了福身，轻轻柔柔地道了声：“见过几位将军。”

        三个人面不改色，稍稍牵起嘴角，颔首回应：“南宫小姐。”

        出于礼貌，他们不得不同对方搭话。

        比起其余二人，一个凶，一个冷，黄天化还是善于交际些的，他看向站在南宫玥身旁的朝阳公主，明知故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她就是朝阳公主。”南宫玥赶忙介绍，随即识相地乖巧退到了朝阳的身后。

        几位少年先假装惊讶了下，才拱手行礼道：“见过公主。”

        黄天化又笑着奉承：“在下武成王长子黄天化，都说朝阳公主花容月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被这么一位玉面郎君夸自己长得美，朝阳那颗早已荡起涟漪的心，又跳得愈发快了些，她抿唇一笑，温和道：“黄将军谬赞了。”

        心想，南宫玥这丫头说得果然不错，这三人的相貌当真是尤为出众，且各有千秋，还这般年轻有为，哪家姑娘见了他们会不喜欢呢？

        边上两个大男人跟木头似地杵在那一言不发，黄天化也委实疲于周旋，想了想，又问：“二位不是应该在东苑么？怎会在此？”

        他倒要看看对方如何接招。

        “听人说这湖里的锦鲤，甚是漂亮可爱，我就陪公主过来瞧瞧。”回应的人是南宫玥，边说还边甜甜地笑着，想来是早就磋商好说辞了的。

        这话，再加上她那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如若换了别的人，大抵只会觉得，她们可真是俩喜爱小动物的活泼小姑娘。

        可李哪吒一听，却默默往湖面瞟了眼，不禁腹诽：这鱼还没丞相府的乌龟大，有甚么好看的？

        他们仨身为男子，本不该对女儿家的小心眼如此敏感，杨家那两姐妹哪怕有不满也断然不会说给他们听的，但邓婵玉可就不一样了。

        那日南宫玥离开相府时，眼底含着的复杂情绪，她还是看得很清楚的，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这丫头盯着的，还不仅仅是杨戬一个人，故此，邓婵玉早就提醒过他们。

        黄天化心里一乐，赏鱼啊！那甚好。

        他勉强地弯起嘴角，连忙道别：“既如此，那咱们兄弟几个就不打扰了，先行一步。”

        少年们拔腿就想溜，然而步子还没迈开，朝阳公主却主动迎了过来。

        姑娘娇怯怯的，但依旧举止端庄，她轻言慢语地相邀：“几位将军应该是要去前厅吧？本宫也赏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一块儿走？”

        三个人神色一顿，这……还真没法拒绝。

        黄天化面不改色地看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微微俯身，道：“那……公主先请。”

        静香院在东，恒景院在西，而最为富丽堂皇的蕙芷院则位于正北方的高地。

        两侧穿山游廊迂回而下，其间亭台楼榭星罗棋布。

        武王姬发刚给太姒请完安，此刻正行在回寝殿的路上，他眉宇依旧英气，似是比数月前更加沉稳了些。

        年轻的公子穿着锦衣华服，雍容尔雅，并没有甚么太多帝王的架子。

        也不知是想到了甚么，他沉静的神情忽地暗了暗，继而稍稍侧首，同身后跟着的内侍道：“何叔啊！再过几日，咱们又该去灵山了吧！”

        那内侍生了白发，名唤何元，姬发自出生起，便是由他照看了，两人的关系甚是亲近。

        姬发的意思，何元心知肚明，这事儿，他也一直放在心上，忙恭敬道：“请大王放心，祭奠白姑娘所需之物，皆已经准备妥当了。”

        闻此，姬发满意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每年腊月十五，他都会亲自去一趟城北的灵山，那位白姑娘，是西岐亚相白家的女儿，与他青梅竹马，早就定了亲。

        只不过，几年前，白姑娘在郊外踏春时，不幸失足落水，香消玉殒了，姬发对她情深义重，以至于，他如今已经二十有二，后宫中还空无一人，太姒急，满朝文武亦急。

        有些事情，他只能深藏于心底，待午夜梦回之时，才能独自哀戚。

        如是想着，姬发远眺的目光倏忽收紧，似是看到了甚么震颤他心扉之物，连带着脚步也停了下来。

        何元连忙站立，不禁面露疑惑，顺着前者的视线望去，只见前方有三个姑娘款款走来，何元是认识她们的，早晨，他去接姜子牙时，便已经相互打过照面。

        因着对方所在的位置是低处的游廊，手挽着手，彼此谈笑着，倒是无人发觉上头有人在盯着她们看。

        好半晌后，待人已走远，姬发才回过神来，他稳住心绪，沉声问：“何叔，走在最中间的那个姑娘是谁？”

        何元今日一见着那杨家姐妹，就隐隐有些不安了，已逝的白姑娘当年也是西岐第一美人，其五官与杨家女有三分相似，而神韵更是如出一辙。

        没想到，还是让武王碰见了，何元垂首应答：“回大王，那是杨家的大小姐，杨苒依。”

        姬发略微惊讶，求证道：“哦--，就是替杨戬解毒的，那位朝歌的杨贵妃？”

        进了商王的后宫，还能完璧而归，也当真是奇事。

        “对，就是她。”何元回应完，赶忙又提醒道：“据说前几日，已经同杨将军定亲了。”

        前者稍稍点头，何元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他不冷不热道：“这样啊！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本以为，武王会就此罢休，不承想，他话头一转，又问：“那她旁边那位小姑娘就是军营里的医官，杨家二小姐杨莲花吧？”

        闻言，何元暗自咽了口唾沫，赶忙答道：“回大王，是她，但听说这姑娘与李哪吒李将军心意相通，想必定亲也是迟早的事儿了。”

        何元这多此一举的话，明显就是在暗示自己的主子，人家也有对象了，可姬发却仅是笑了笑，当做没听见似的。

        他自顾自地赞叹：“听闻她自幼师从玉虚宫仙人，医术超群，没想到还长得如此漂亮，挺好！”

        话音甫落，这位器宇轩昂的帝王便收回目光，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何元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细细回味着他方才说的话，杨苒依毕竟已经是杨戬的人了，武王定然不会要的，可杨莲花就不一样了，小姑娘冰清玉洁，又正值碧玉年华。

        若是武王想要她做白姑娘的替身……

        忠心耿耿的老者不禁拧眉，难不成要上演一出君臣争一女的戏码不成？

        -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杨莲花等人已经快走到前厅了，凑巧的是，从西苑而来的一行人，也出现在了廊下。

        抬首望去时，几个人脸上的笑意蓦然僵住，杨家姐妹的神情还算淡定，倒是邓婵玉先面色沉了下来。

        为了避嫌，黄天化只好走在正中间充当人墙，两方视线交汇时，他竟然莫名感到一阵心虚，赶忙朝身旁人道：“公主殿下，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朝阳刚想开口回应，面前已然快速闪过三道身影，她站在原地怔怔地注视着对面的人，羞愤感蓦然涌上心头。

        黄天化方才夸她花容月貌，当真是虚伪至极，他身边有这般姝色的女子，又怎会觉得她好看？

        如是想着，朝阳攥紧了藏在袖袍下的手，女子的嫉妒心都是极强的，此刻的她，与方才愤愤不平的南宫玥无异。

        李哪吒如今是愈加不知避讳了，人一过去就搂住了姑娘的腰，将她禁锢在身前，笑得粲然：“有没有想我？”

        光天化日下，这样成何体统，杨莲花赶忙拍了拍他的胳膊，颦眉提醒道：“有，你快些放开。”

        旁边的杨戬也稍显局促，“苒儿，你别误会。”

        杨苒依浅浅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

        得知那位珠围翠绕的女子就是朝阳公主，三个姑娘还是恭敬地福身行了个礼，朝阳虽心里不痛快，但也礼貌性地颔了颔首。

        两厢见礼后，众人便一齐离开了前厅。

        邓婵玉走在后头，看着前面那成双入对的四个人，一个扶着腰，一个搂着肩膀，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动了点儿小心思。

        正下台阶时，她忽然伸出手，挽住了黄天化的胳膊。

        后者身子一僵，忙顿下步子去瞧她，满脸诧异道：“你……你干嘛？”

        透过眼角的余光，邓婵玉还能瞟见上头站着的，那两个别有用心的姑娘。

        她低声道：“那公主可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你们呢！如今就剩下你黄公子落单了，难不成你也对她有意思，想给她当驸马？”

        邓婵玉性子敏锐，言语也颇为犀利，试探的意味十足，不知为何，她适才看这男人同那两女的走在一块儿，心里头就是膈应得很。

        “怎么可能？我眼光有那么差吗？”黄天化回应得不假思索。

        前者瞟了眼他，甚是满意地轻轻一笑，“那不就得了？本小姐这可是在帮你挡烂桃花，你还不领情？”

        黄天化无话可说，烂桃花倒还不至于，但他不喜欢是千真万确。

        血气方刚的少年头一回被一个漂亮姑娘这么挽着，浑身都有些不自在，神情举止便无不透着拘束。

        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邓大小姐如此主动，那他也不必自持，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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