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情意

李哪吒瞧着她那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嘴角渐渐扬起一抹得意的笑，他慢悠悠道：“我师父在替我造莲花身的时候，将我的心按在了右边，他就怕我有一天会不幸惨遭毒手。”

        这事儿除了太乙真人和他自己，无人知晓。

        杨莲花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眸。

        竟然还有这种事儿！

        她对太乙师叔的未雨绸缪满怀敬佩，一份欣慰感油然而生。

        他虽无爹疼，但幸好他有一位好师父。

        姑娘怔愣许久，都未从感怀中缓过劲来，眼神飘忽不定，面前的少年大抵以为她是不太相信，便一把捞住她的后脑勺往前推，“你若不信，就自个儿听听看。”

        杨莲花猝不及防，脸颊便紧紧贴在了前者的右胸膛上，耳畔骤然响起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她静静听了一阵，方才在战场上经历的大喜大悲此刻又漫上心头，游走于她的四肢百骸。

        姑娘不自觉抬起手臂环住了少年健壮的腰身，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是如此令人珍惜，仿若冰封许久后迎来的第一缕曙光，甫一见着便想将其握在手心里，紧紧护住。

        她害怕了，害怕再失去他了。

        李哪吒身体一僵，垂眸看向她的头顶，没有了衣料的阻隔，他身上的触感瞬间被放大数倍。

        她的睫毛扫过他胸前最为敏感的那片肌肤。

        痒痒的。

        麻麻的。

        少年觉察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异样，他眼眸凝住，微微屏住了呼吸，喉结上下滑动之时，五指不自觉收拢。

        杨莲花只觉耳畔的心跳声愈发急促，对方的体温似乎也在逐渐升高。

        她大抵是意识到了甚么，低头看了眼少年的腿间，也不知是瞅到了何物，姑娘霎时杏眸圆睁，那张粉白的小脸涌上绯红，蹭地一下就直起身子往后退去。

        她手足无措地与对方面面相觑，先是握起拳头，接着又去拽自己的衣摆，最后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铜盆上，干脆起身打算落荒而逃：“我……我去换一盆干净的水来。”

        李哪吒盯着她那羞赧又慌乱的神色，愈发觉着有些可爱，他伸手将她轻轻一拽，姑娘那细嫩的皓腕便整个落在了他的手里。

        少年笑得带着点儿痞坏，“你这会子知道害羞了，刚才在战场上，不是还说……你不找别人，要我娶你，我在哪儿，你就……”

        他调侃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用手堵住了嘴。

        杨莲花面红耳赤地瞪他，嗔道：“你别说了！”

        再说她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姑娘轻咬下唇，腹诽道，这人怎的越来越不要脸了？

        “伤口都还没处理好呢！你就开始不老实了。”

        她微微噘起嘴数落他，语毕，便将手放下，红着脸在药箱内翻出金疮药和白布。

        少年也没再说话，嘴角含着一抹笑意，平静地看着她在自己身上前后忙活。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姑娘替他包扎好了伤口。

        李哪吒借着昏暗的光线细细瞧了瞧杨莲花的脸，越看越有些暗自庆幸。

        不得不说，他师父可真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就知道给他找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少年轻声唤道：“莲花--”

        姑娘闻声，停下了收拾药箱的动作，抬眸看向他，等待下文。

        “今日，我将命还给你了，咱们俩……就算两清了吧？”

        他这话来得突然，惹得前者怔在了原地，手中的药瓶落在了药箱里，发出轻微一声响。

        他想干甚么？

        他不想再陪在她身边了是吗？

        杨莲花赶忙回神，一边不疾不徐地继续收拾药箱以掩盖内心的慌乱，一边坦然自若地牵了牵嘴角，“对，你不欠我甚么了，一命抵一命，我们两清了。”

        她此刻觉得自个儿方才所有的言行都很可笑，只想着赶快逃离这里，待终于将药箱扣上，准备起身之时，一双温热有力的手骤然伸向她的腰间，一把将她抱住，揽她入怀。

        姑娘蓦地抬头，视线中的少年近在咫尺，与她鼻息交缠。

        对方低沉沙哑的声音于她耳畔响起：“虽然我们两清了，但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今日两军将士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你跑不掉了。”

        李哪吒那双漆黑的星眸里泛着柔光，似点点星辰落在杨莲花的眼中，她的心突突直跳，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

        这番话令她始料不及，此刻的少年似乎与往常都不太一样，他有炽热的情感，有想拥有她的欲望。

        而这些恰恰都是她想要的，她还以为……她等不到了。

        李哪吒见她一直没说话，多少有些紧张。

        他将对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声道：“我知道……我现在给不了你太多，但你等我……等我替武王打下这片江山，到时候论功行赏，我就把我有的都给你，如果你想回终南山，我就陪你回终南山，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少年一向争强好胜，从不与任何人低头，但此刻他的言语中竟然流露出了些许恳求。

        杨莲花靠在他肩头浅浅笑着，抬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眼泪夺眶而出。

        她这一整天经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但这时，那颗精疲力竭的心似是瞬间被充盈，满满当当，驱逐了她所有消极的情绪。

        那一瞬，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哪吒……我喜欢你。”

        她终于说出来了。

        姑娘的嗓音细腻轻柔，微热的气息打在少年的肌肤上，于后者而言，是深入骨髓的温柔。

        李哪吒眉宇间的沉郁之气瞬间一扫而尽，他释怀般地扯起嘴角，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若狂，就像是个得了天大奖赏的孩子一般。

        原来她的心一直都是与他在一起的，真好。

        他侧头看向杨莲花那羽扇般的睫毛，突然很想吻上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卧房内幽阒无声。

        俗话说，天黑好行事。

        少年越靠越近，微凉的嘴唇贴在了姑娘的眼睛下方，吻干了那滴即将滑落的泪。

        顺势而为，当他的唇向下游走时，彼此都很有默契地闭上了眼。

        就在李哪吒堪堪触碰到杨莲花的嘴角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喊：“李将军！！”

        两个人猛然睁眼，似触电般放开了彼此，安谧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姑娘连忙提裙起身，跑过去打开了房门。

        来人是不久前才离开的小厮，他甫一见着里头的人，便颇为焦急地禀报：“杨将军重伤昏迷，情况十分不妙！”

        李哪吒惊讶出声：“甚么？”

        杨戬……怎么可能？

        “我哥哥人呢？”杨莲花霎时惊慌失色。

        那小厮回应：“已经送到巫医院去了。”

        星光晦暗，烈火焚烧。

        西岐城外的厮杀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尸体堆积如山，残垣满地，断壁狰狞。

        商军先锋官太鸾凭借火尖枪缠住了黄天化的攻势，邓婵玉才得以脱身，她同堂哥邓秀率手下两名副将晁雷、晁田围攻陷于大军之中的杨戬。

        很明显，邓婵玉这次是有备而来的，她知道杨戬有八九玄功在身，寻常的攻击根本奈何不了他，既如此，自然要找准对方的破绽。

        于是，邓婵玉刻意与杨戬周旋，趁后者精力分散之际，她的婢女莺歌从暗处用毒雾伤了杨戬的眼睛。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晁雷、晁田与邓秀三人一齐出手，两杆枪两把剑直直捅进了杨戬的身体。

        ……

        巫医院的大堂内。

        李哪吒早已换上了一身便服，他站在那听士卒禀报完战场上的实况后，眉头紧拧，气得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少年一拳顶于桌面，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这该死的邓婵玉果然卑鄙！”

        他继而问：“她如今人呢？”

        那士卒答道：“大概是因为感知到杨将军受了重伤，哮天犬主动从豹皮囊内跑了出来，咬伤了邓婵玉，她疼痛难忍就连忙逃走了，然后黄将军去追了。”

        听到邓婵玉受伤了这件事儿，到底还是让李哪吒心里痛快了点，他缓了缓神，继续问：“那土将军和雷将军那边的情况如何？”

        士卒道：“据传回来的消息，邓九公的大部分人马已被剿灭，但是半路杀回去的太鸾将邓九公救走了，所以两位将军还在外搜寻他们的踪迹。”

        少年捏了捏眉心，很是忧愁，他如今受了伤，手里头又没兵器，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本还想再问点甚么，但是转头之时，正好望见了从后堂走来的姑娘。

        他三步并做两步飞快走了过去，急切问：“杨戬怎么样？”

        杨莲花刚换的衣裳，此刻又沾染上了血迹，她摇了摇头，神色很是凝重。

        “哥哥方才一直流血不止，定是伤及内脏了，我暂时给他用了止血药等待缝合。但如今最严重的是他眼睛上中的毒，我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毒，并且这种毒会让他神志不清，陷入幻觉。”

        她这一通话说下来，让李哪吒愈发头痛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道：“我去看看他。”

        话音甫落，二人便一前一后朝后堂走去。

        挂满黄色灯笼的廊下，充斥着尤为焦灼的气息。

        婢女们端着一盆盆血水自屋内鱼贯而出，浓重的血腥味迫使她们不得不拿出秀帕轻轻掩住口鼻。

        见着来人，婢女们忙躬身行礼道：“将军。”

        李哪吒轻点了一下头，他进屋之时，几名巫医还在床头忙活，施针的施针，翻医书的翻医书。

        姜子牙捋着长长的胡须坐在雕花椅上，愁眉不展地盯着卧榻上躺着的人，他甫一见着来人，便连忙站了起来，关切问：“你的伤怎么样？”

        手下最得力的小将，一名负伤，一名重伤昏迷，若不是他早就白发苍苍，估摸着眼下这情形能将他愁出不少银丝来。

        少年从容应道：“弟子无大碍，还请师叔放心。”

        李哪吒走了过去，床上的人正安静无比地睡着，嘴唇是一片青紫色，眼睛上缠着白绸。

        他在床边撩袍蹲下，手指触碰到杨戬冰凉的手腕时，还是心慌了一瞬，他甚至觉得眼前躺着的只是一具长相颇为好看的尸体。

        身后的姑娘抬手抚在他的肩头，轻声道：“巫医刚在神门穴、心俞穴等处施完针，他才能安睡下去，不然的话……”

        话还没说完，李哪吒掌心里握着的手腕忽地就抽动了起来，对方大抵又陷入了梦境，左右摇晃着脑袋，嘴中喃喃自语：“苒儿……苒儿……等我……等我回去。”

        巫医们与姜子牙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

        苒儿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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