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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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岐归来后,日子照旧风平浪静的往前推进,雷震子和龙须虎挨了土行孙几天白眼,这事儿也就算完了。
阳春三月的清晨,微风徐徐,是练武的好时节,几个大男人刚在山头蹦跶完回来,手上拎着枪棍,风尘仆仆地进了寨门。
李哪吒持火尖枪,雷震子举黄金棍,两人一边儿相互比划着,一边儿往里头走,和其余三位兄长比起来,倒像是两个半大的孩子。
方行至议事堂前的回廊上,李哪吒便停止了与雷震子的打闹,像是突然想起来甚么事儿,笑着同他们四人告别道:“几位兄长慢走,我先回房了。”
“嘿,不喝酒啦?”土行孙在他身后吆喝。
少年步子快,顷刻间,已走出去一段距离,他稍稍侧头扬了扬手:“不了,早晨喝酒伤身!”大抵是因为有个行医的“媳妇儿”天天在他耳边念叨,日子久了,连带他自个儿也多少带上了点职业病。
土行孙刚想出言数落几句,身旁雷震子倒是一只手臂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勾着他的脖子打趣道:“人家急着回去抱媳妇儿呢!谁还跟你喝酒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莫名其妙又挨了一顿单身嘲讽的土行孙也自觉没趣,嘴里嚷嚷着:“算了算了,不喝了,不喝了。”极为嫌弃地扯下雷震子的胳膊,径直往自个儿的卧房走去。
待土行孙一路冷着脸行至菜圃旁时,隐约闻见里头有人在说话,原本因为不愉悦而略显粗重的步子渐渐轻缓了下来,好似听见了甚么感兴趣的话题。
他手脚麻利地凑到菜圃旁的墙角,瞄到里头有两位寨子里的婆子正在边摘菜边闲聊。
“我孙儿昨夜里发热,到了早晨烧得厉害,可把我急坏了,一大早就想着抱去给五寨主夫人瞧瞧。”
土行孙认得,这是住在李哪吒与杨莲花卧房隔壁的婆子,儿子和儿媳都死在流亡路上了,便独自带着孙儿上了瓦岗寨。
“我去的时候,看房门没掩严实,叫了几声又没人应,我心里着急,就直接推门进去了,谁知屋里还真是没人,”婆子摘菜的手停了会,转头道:“不过,你猜我看到啥了?”
“啥呀?”另一个人好奇道。
那婆子将音量稍微压了压,继续道:“我看见地上铺着被褥和枕具,里屋还特意拉了个白纱帘子,他俩好像压根儿就没睡一起!”
土行孙眼眸一睁,这可是大消息啊!体内的八卦之魂不禁蠢蠢欲动。
“啊?不会吧?他俩看上去感情挺好的呀?”另一人甚是诧异。
大抵是寨子里的生活太过无趣,以至于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便会成为这群终日只需忙活洗衣做饭的妇人们的谈资,并且一聊起来便宛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可不是,我也奇怪啊!”那婆子又提起了兴致,道:“我听莲花娘子说,他俩都快成亲一年了,可是娘子至今都没怀上孩子,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儿不太对劲。”
旁人附和着猜测道:“就五寨主那身形,那体格,总不至于是他不行罢?”那人又琢磨了会,道:“而且听你这样一说,该不会他俩还没圆房罢?”
“还真别说,”那婆子似是笑了声,“我住他俩隔壁,夜里就从没听见过啥声音,他俩年轻气盛的,咱们这都是土墙土瓦,多少也该有点动静是不是?”
这对话进行得愈发没羞没臊,听得土行孙有些面红耳赤,身体躁热,自觉这女人一旦没皮没脸起来,大抵丝毫不逊于男人。
他在那接着杵了一会儿,见对方已经将话题转到其他事情上了,他便也随着起身,换了个方向,继续晃着步子往前走。
土行孙在脑袋里将方才听到的闲言碎语仔细回味了下,似乎也琢磨出了那么点儿不合常理的地方来,李哪吒善武,杨莲花善医,他俩完完全全可以去西岐谋个很不错的生计。
他们日后生的孩子也不至于与山匪为伍,就比如寨子里那几个孩子,如今简直就是疯长,野起来比他们这些当家的还要命。
再加上杨莲花以前家里是做官的,自古官府与匪贼势不两立,很明显,投奔西岐比投奔瓦岗寨是更适合他俩的抉择,难道……
土行孙心头一闪,蓦地停下脚步,一双小眼睛瞪得老大,他俩该不会压根儿就不是夫妻罢?
那这样的话,他俩假扮夫妻上山难不成是有其他目的?
这般推测着实有些胆大,土行孙也极为摸不着头脑,但是,先甭管他们是否目的不纯,只要李哪吒与杨莲花不是夫妻,那他土行孙不就有机会了么?
玉虚宫唯一的女弟子,模样姣好,身姿曼妙,又精通医术,这可是白送上门的绝顶压寨夫人啊!
他眼眸闪闪,仿佛浑身都腾起了欲望,瞬间干劲十足,他得去把这事儿搞明白!
土行孙也还算藏得住事儿,一直不露声色等到众人用完早膳才开始行动。
李哪吒这会子正在带着手下的兵巡山头,刚将南边儿的地绕了一圈,一伙人正欲朝北边儿去。
甫一行至山寨大门口,李哪吒便遥遥望见了前方背着手遛弯儿的土行孙,对方脸上含着笑,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
李哪吒边走边打量着来人,这位师兄虽明面里表现得不太十分明显,但李哪吒知道对方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谁叫他有个漂亮“媳妇儿”呢!
少年在这儿习惯了给人好脸色,既然皆是逢场作戏,那他也乐于迎合,行至土行孙面前几步站住,露出笑脸唤道:“师兄。”
土行孙也不含糊,一声“师弟”叫得亲热,他随即朝那队卫兵招了招手,道:“你们接着忙去,我与五寨主逛逛寨子。”
卫兵得了指令,便拎着手中的兵器列队离开,待四处没甚么人了后,他俩才一齐朝着南边儿的僻静地带走去。
南边是仓廪,为了预防林火,便没甚么陈设,显得极为空旷。
“师兄今日不忙?”李哪吒随口问了句,目光在空中飘忽不定,他显然对陪土行孙逛寨子这事儿不是很有耐心,也甚是奇怪。
奈何对方今日着实有些一反常态,竟然闲到有功夫与他话家常:“哎呀,大哥管人员账目,二哥与四弟料理寨子里头的衣食琐事,师弟你又揽了巡逻的活儿,这不出去劫镖的日子,我还确实没啥事儿可做。”
李哪吒颔首应了声:“也是。”
随意唠嗑了几句后,土行孙斜着眼打量了会身旁模样俊朗的小白脸,开始言归正传:“师弟最近与师妹感情如何啊?”
李哪吒稍稍垂眸揣摩了片刻,只当是他实在找不到可聊的话题后,挤出来的一句调和剂,便简单回应:“我俩一向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土行孙在心里嘀咕:你敬她我是信的,毕竟你都被踹下来打地铺了不是么?
身为一个直肠子的武夫,他也懒得绕那么久的弯子,索性干脆道:“可是我怎么听人说,师弟和师妹都没睡在一块儿呢?”
少年面色一愣,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会被人知道他打地铺的事儿。
不过他也不慌,微微颦起眉,带点好奇且不解道:“这怎么可能呢?师兄听谁说的?”
见对方演技还不赖,土行孙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哎呀,别装了,”连他老土都装不下去了。
“今早上隔壁婆子去找师妹,亲眼看见地上的铺盖和房里的帘子了。”
“说吧!”土行孙仰头冷面,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你俩到底是不是夫妻?”
李哪吒瞬间傻眼,他今日起晚了,早晨出去得着急,便想着等练武回来后再收拾屋子,可是那段时间莲花不是都在屋子里头么?怎会被外人撞见?
“我们当然是夫妻。”
少年轻轻咬牙冷静了会,硬是给自己加上了“妻管严”的戏码,面色极其配合地倏忽怅然了起来:“只不过,前两日我惹莲花生气了,她不让我上床,还嫌我晚上睡觉偷看她,这才拉了个帘子。”
他李哪吒为了履行师命,今日是真的将脸都豁出去了!
卧房内,杨莲花刚诊治完隔壁婆子的孙儿,从医舍回来没多久。
清晨起床时,梳发梳到半当腰,才发觉那支点翠发簪并不在妆奁内,连忙急匆匆出门去找,先至庖屋,再至医舍才想起来,昨夜里在医舍内开药屉开得急,将簪子当竹签子使了之后便落在药箱里了。
然而当姑娘悬心落地般握着失而复得的发簪走出医舍时,便被前方抱着孙儿火急火燎跑来的婆子拦住了去路,于是,她此刻已然起床近三个时辰了,却还未梳洗。
杨莲花去水房打了盆热水回屋,甫一将脸洗干净,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她惊愣地望过去,依旧着一身劲装的少年逆着光跨入房门,从屋檐下切进来的熹微白日打在他的脚下,藏蓝色衣袍上碎光流动。
杨莲花想,大抵是他这一个多月来伪装出的乖顺模样将她也给骗了,以至于她没想起来,对方是个习惯了用脚开门的人。
李哪吒拧着眉,脸上是许久不见的怒气,他关上房门便朝杨莲花跨步走来,也不等人家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净,便一股脑地甩了句:“你出去为何不关好门?”
姑娘被他问得有些懵,难道她早晨出门之时没关门么?她记得她回来的时候门是关着的呀?
“我,我关了。”杨莲花不知为何被他含着冷色的眼眸看得有些底气不足,好似委实是自个儿做错了事。
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少年深吸了口气,他方才在土行孙那卑躬屈膝当了回孙子,这会儿还得压着愤懑与她发泄,他歪头质问:“你关了?”
李哪吒叉着腰,气得在房间内来回走了几步,道:“隔壁婆子今早上进了我们屋,你知道么?”
“她与旁人嚼舌根,说我俩分开睡,说我俩没圆房,这话还被土行孙听到了,”少年抬起手握拳,一根食指伸到姑娘面前,眼中凛冽更甚,“最关键的是,是……”
“她们居然怀疑我不行?!”李哪吒瞪了她半天,硬是没把最后这句话说出口,他随即手一甩,背过身去,双手抱怀,不再理她。
杨莲花遭了一通数落,极其茫然地站在那,她看向少年的背影思索了会,也反应过来了,所以今早晨,那婆子是先来他们屋里,没寻见她,才急急忙忙跑到医舍去的?
故此,着实是她没关好门……
姑娘霎时慌了神,眼中满含歉意,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拽了拽少年的衣袖:“对不起,是我不好。”
她这番道歉等于就是承认了自己行事不够谨慎,李哪吒脸色愈发难看,眉头深锁,不做回应。
杨莲花站在他身后,觉着连他的衣角都沾上了怒气,她不由得耷拉下了一张脸,好似下一秒眼泪便会夺眶而出。
姑娘强忍着哭腔,问道:“那你是怎么应付土行孙的?他不会起疑心罢?”知道他俩不是夫妻事儿小,若是借此怀疑他俩上山目的不纯,那这事儿就大了。
但在李哪吒看来,知道他俩不是夫妻,这事儿也挺大的,对方摆明了是冲着他“媳妇儿”来的,所以他此刻并不知到底是该担心被抢走“媳妇儿”,还是被人当做奸细抓起来。
正在少年准备转身与她从长计议一番之际,外头倒是先响起了脚步声,随后熟悉的声音传入:“五寨主,在里头罢?”
在屋外不远处忙活的卫兵刚还与匆匆而入的李哪吒打了声招呼,他应道:“回三寨主,五寨主和夫人都在呢!”
杨莲花有些乱,不知所措道:“土行孙,他怎的来了?”难不成他俩真的被发现了?
还没等姑娘回过神,手腕便倏地一紧,整个人已然被扯到了床边,像个软枕似的跌坐在了卧榻上。
杨莲花抬起头,只见面前的少年正在解着自个儿的腰带,同时急着吩咐她:“快把衣服脱了!”
姑娘呆坐在那,一面儿心惊肉跳地听着敲门声,一面儿不敢动弹,压着声音问:“脱,脱衣服干嘛?”
李哪吒三下五除二将自个儿的上衣脱了个干净,面前坐着的姑娘却仍旧衣着整齐,而门外声音骤然响起:“师弟!”
少年沉着脸应了句:“做戏不做全套,难道继续等着被人抓把柄么?”
杨莲花大抵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事发突然,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只得红着一张脸,将手指勾在腰带上,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师弟--,师妹--”门外的声音还在宁死不休地响起。
李哪吒仰头望了眼天花板,没法再等了,他就想演出戏,没甚么不好的想法,随即俯身过去,伸出手,胡乱扯着姑娘的腰带。
“你,你,别!”杨莲花挡开他的手,将身子往床上挪了挪,她其实不是很清楚,所谓做戏到底是要做到哪一步?
少年急火攻心,多少有些口不择言道:“又不是没看过,脱个外衣而已,你躲甚么?”
姑娘面颊瞬间通红,不自觉扬手便是一巴掌,响声清脆,她大抵觉得他言语有些轻浮,然而这一巴掌刚刚出手,杨莲花便有些后悔了。
此刻,她指尖微颤,眼眸里波澜翻涌,心慌意乱地将他望着,其实也不是不行,只是他俩还没成亲……
李哪吒明显被扇蒙了,手中动作硬生生顿住,舌尖抵了抵略微有些疼的左脸颊,心里头说不出是恼火,还是败兴,有那么点儿堵得慌。
他直起身子,阴恻恻看向她,冷冷道:“要是你被土行孙抢去做了压寨夫人,你可别来求我!”
门外,土行孙抱怀踩在台阶上,脸色很是不悦,大抵是耐心快被消耗殆尽,遂朝随行的小兵招了招手:“去,把门给我踹开!”
他倒要看看这两人在里头磨磨唧唧的,到底想干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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