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也许是楚白玉过去做的那些恶事罄竹难书，又或者是裴予川不善词表，所以他扔给楚白玉的那张宣纸上只写了‘休书’二字。

        但只是这两个字，对楚白玉羞辱就已足够狠了。楚白玉将男人给的休书捏在手里，脸上毫无血色，惨白如纸。

        裴予川真的休了他。

        裴予川再也不要他了。

        “咳！”楚白玉气血极速翻涌，哇地咳出了一大口鲜血来，尽数溅染纸上，污浊了那仅有的一点白。

        他瘫软倒地，光洁的下巴、纤细的脖颈连同胸前的白衣……到处都是血。

        曾经艳华满京，万众瞩目，引得天下无数人争先恐后舍生赴死只求一见的太子殿下，如今狼狈成了这副模样。

        楚白玉面如死灰，心想裴予川说得对，他的确很脏。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整个人都脏透了。唯有距离他心口最近的那个地方，他曾经拿刀刻了无数遍的名字，还是干净的。

        因为那曾是这世间最真挚，最情深的一段过往。他从来都没有忘记，他已经刻在心里了。他的心连同他的身体都会永远记得，都会完全属于那个人。

        但现在，那个人说他不要了。

        楚白玉摊开自己的手掌心，原本白嫩的手掌被琴弦割了无数道细小伤口，依然在不间断地往外淌血珠。

        他布满伤痕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刻刀，裴予川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曾经刻木雕用过的。

        时隔多年，这刻刀竟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楚白玉的手上。

        裴予川眼神逐渐变得复杂古怪，他还以为楚白玉早就扔了呢。这样不值钱的东西，楚白玉竟还一直带在身上，是又想故意借此跟他旧情复燃，还是……

        他不敢在往下想，走到楚白玉身前，态度难得温和了些许：“陛下又不会刻雕，还留着这玩意儿做什么？”

        楚白玉默不作声，拿出来看了看之后，便又当作宝贝似的藏了回去，这是他在绝望之际能拥有的唯一一点安慰了，他不想还给裴予川。

        裴予川正欲追问时，帐外突然传来了云汉中的一声叫喊：“将军，蜀地传来急报。”

        “呈上来。”

        裴予川从云汉中手里接过一张字条，看完之后犹豫片刻，又将字条递给了楚白玉。

        楚白玉慢条斯理地扯下一块白襟包裹住伤口，才接过裴予川递来的字条。

        “戎国内乱，狼族大王子耶律阿亓向楚南风投诚，准备夺取王位……”楚白玉浅眉紧皱，连忙问道：“楚南风答应派兵相助了？”

        云汉中答道：“目前还未有消息传来。”

        如今楚南风带兵驻扎在嘉南关一带，他痛失爱子的仇还未报，又损失了千旦乌金石，可以称得上是自顾不暇。

        但倘若他真的想插手戎国内乱，届时派兵增援戎国必定许以好处，又多了耶律阿亓这个盟友……而这些，可不是楚白玉这个大周皇帝想看到的。

        楚白玉那双原本凄凉黯淡的双眸逐渐恢复一丝清明，处理政事时，他不加掩饰地彰显出几分傲视群雄的帝王气势来，郑重其事道：“不能在等了，剩下的乌金石必须要尽快从楚轩歌手里夺回来。带我回去，带我去见萧远山。”

        他抬眸注视着裴予川，神情略带急切之色。这次他被送回来，就是因为裴予川不想让他插手乌金石的争夺，担心他会背后同萧远山使什么手段。

        裴予川不信任他，所以根本不会带他去。可他还是想试试，再奢求裴予川能相信他一次，一次就好。

        “陛下体内的尸毒想必还未完全解开吧？”裴予川话锋一转，言词犀利道：“不瞒陛下，毒医在我手里，他承诺会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炼出尸毒的解药来。这次我便将他一同带上，若是陛下老实，臣就把解药给陛下，若是陛下不老实……我便随时让他配毒，要了陛下的命！”

        男人一字一句，戾气深重，不似半点开玩笑的成分，但到底还是答应带上楚白玉了。

        楚白玉哪有拒绝的余地，嘴角泛起丝丝苦笑：“好。只要能跟着你，怎样都行。”

        这种腻歪叽叽的话裴予川听得多了，眼底未见丝毫波澜起伏，面不改色地嘲讽道：“陛下还是赶紧从云将军的行帐里搬出去吧，弄脏了人家的住处，陛下该赔才是。”

        楚白玉听罢，赶忙客气地对云汉中道：“这几日打扰云将军了，摔坏的那些东西，我夫君会赔给你的。”

        他说着便将裴予川写的那封休书扯了个稀巴烂，痛快撕碎道：“这休书我不认，我没犯七出。我是男人，我不能生孩子，你娶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不是我的过错。你父母双亡，所以我也没有不孝顺你父母这一说。你要娶顾青瑶我也答应了，不算善妒。”

        楚白玉算得认真，算得清楚明白：“尸毒是你让人逼着我喝的，不是我一开始就身带恶疾。我没犯七出，你凭什么休我？至于淫和口多言就更没有了，魏淑贞原本就是我的未婚妻，我是皇帝，我必须要有子嗣，你从前也是允许过我可以有孩子的，你忘了吗？”

        裴予川：“……”

        云汉中目瞪口呆，犹豫着是否开口退下时，裴予川突然怒火四起，冲着楚白玉一顿暴吼：“那你还想杀我呢！你谋杀亲夫你还有理了？！”

        楚白玉微微启唇，惊觉无话可说之后，气势不自觉便矮了一头，身形羸弱，凤眸小心闪烁道：“杀你……也不在七出之内的。”

        “这么说我还休不得你了？”裴予川怒极反笑：“行，楚白玉，算你能耐！”

        裴予川负气摔帘离去，没多久楚白玉也追着他走了，只留下云汉中一人站在原地石化。

        所以他家将军千里迢迢回来一趟，就只是为了同陛下吵一架，然后又极其不情愿地再把人重新带回去，带在自己身边。

        云汉中叹了口气，心说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折腾来折腾去了，还不是让陛下给得逞了！

        就连他这个丰神俊朗，不屑背后议论别人的糙汉子都忍不住替他家将军唾骂了一句：“陛下真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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