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咔嚓——

        砰！！！

        裴予川掌心灌入十成十的内力，狠狠朝着那琴劈了过去。琴身瞬间被劈了个粉碎，七零八落的滚了一地。断裂的琴弦发出‘叮咛’的响声，犹如春末不甘的残蝶，徒作最后的挣扎。

        楚白玉眼神呆滞片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老师生前心爱的琴就这样被毁，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灵魂，行尸走肉一般，颤抖着伸出了双手，试图去抓住什么。

        他用力攥着琴弦，手指都划破了也一声不吭。

        “这是我老师留给我的……”楚白玉满手是血，眼角红得厉害，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只在哽咽：“这是我老师留给我的……”

        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低头望向那还在流血的手，一瞬间被迫染红了双眸。

        一年前，他就是这样的，他满手都是那个人的血，曾经为他出谋划策，为他殚精竭虑的老师倒在他面前垂死挣扎。

        楚白玉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视线冰冷的望着苏沐道：“老师，怪就怪你太自信了。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你在背后设计的吗？”

        苏沐奄奄一息，手里握着那把捅进他肋骨的匕首，却并没有拔/出来，任由鲜血从他身体里肆意宣流而出，他只是笑：“你知道，但你并没有阻拦。因为在这世上，能义无反顾帮你除掉裴予川的人就只有我。”

        楚白玉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死了，你该为他偿命。”

        苏沐听罢，脸上的表情终于因为过分在意而变得龟裂。

        苏沐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怒火：“你究竟是为了你自己才杀我，还是为了裴予川？”

        楚白玉唇角泛起苦笑：“当然是为了裴予川。”

        这似乎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一切都只为利用罢了，他从来都没爱过裴予川。

        但裴予川死了，他总要给北楚军一个交代，给天下一个交代。

        而杀了苏沐，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说到底这一切还是为了他自己，为了稳固他的皇位，为了做好一个无情凉薄的帝王。

        “你怎么能为了别人杀我！你怎么能！”苏沐登时怒不可遏，气得哇地咳出了一口血沫，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去抓楚白玉的大腿，耗尽力气却难以做到。

        苏沐油尽灯枯，潸然泪下：“白玉，老师……是爱你的啊……你还记得老师教你的，你是未来的九州之主，你不能信何人，你做到了。”

        “你做的很好。”苏沐苍凉一笑，手不甘地垂落下去，就这样死在了楚白玉的脚下。

        霎那间，楚白玉心如刀绞。他矮下身，伸手帮苏沐合上那双不甘死去的泪眸，一字一句道：“老师，你错了。”

        他信过一人，即使万劫不复也会心甘情愿地对他好，为他死。

        那个人叫裴予川。

        楚白玉亲手打理清洗了苏沐的遗体，神情自若，但始终红着眼。

        他没有哭，他从来没为任何人哭过。国破家亡的时候他没哭，为父母收尸时他没哭，未婚妻被人糟践时他也没哭。

        可如今的他，却被裴予川弄哭了一次又一次。

        楚白玉攥紧琴弦，狼狈地将脑袋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抖得厉害。

        然而他这幅模样落入裴予川眼里，虚伪极了不说，甚至还越瞧越恶心。

        裴予川粗暴地上前一把拽住楚白玉的手腕，将琴弦一根一根地从他手里扣出来扔得老远，附加讥讽道：“别装得那么情深义重了，亲手杀了自己老师的人不正是你吗？楚白玉，这里又没别人，你做作给谁看？！”

        楚白玉默不作声，裴予川继续冷笑道：“他想掌控你不成，自然会被你反咬一口。你这种人，没有真心的。”

        他做作。

        他没有真心。

        楚白玉不知是被裴予川那句话刺激到了，抬眸恶狠狠地瞪着他，突然大声吼道：“可他终究是我的老师！我……”

        他话不待完便被裴予川厉声打断：“那我又是你的什么？！”

        裴予川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袭上他纤细而又分外脆弱的脖颈儿，眼眸中的丝丝冷意已经完全被怒火取代，恨意蔓延至骨髓，酸疼得厉害。

        楚白玉会因为他毁了苏沐的琴就变成这样，那他呢？

        他身中数箭被逼坠崖的那一刻，楚白玉的心有疼过吗？

        没有吧。

        毕竟他从来都没爱过他。

        裴予川自嘲一笑，他这样问又是何苦呢，到底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还死死揪着那点过去不肯放手罢了。

        他强压下涌上心头的那股恼恨，放开了原本束缚着楚白玉的手想要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腰带被身后盈盈欲泣的美人一把扯住了。

        美人带着一丝哭腔道：“你是我夫君。”

        楚白玉展开双臂，从身后将裴予川结实精壮的雄腰紧紧搂住，又十分贪婪地将整张脸都埋在他宽厚的背脊里，声声哽咽：“你是裴予川……我喜欢裴予川，我只喜欢裴予川。”

        美人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他闹过哭过纠缠过，试图蛊惑男人再次臣服着魔，但男人从始如一，无动于衷。

        裴予川呵呵一笑：“楚白玉，你也配跟我谈喜欢？还不滚开！”

        裴予川勃然大怒，掰开楚白玉的手甩至一旁，冷漠地转回身，阴阳怪气道：“陛下不提，臣还真忘了有和陛下拜过堂的这回事了，需要臣给陛下写封休书吗？”

        楚白玉始料未及，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他们相识十年有余，再亲密羞耻的事都一同做过了。可如今，裴予川居然要写休书休了他。

        他要休了他……

        楚白玉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紧咬下唇，迎上男人冰冷的目光，气得浑身哆嗦：“裴予川，你敢休我？”

        砰砰锵锵——

        帐内遂及传来一阵摔桌砸杯的巨烈响动，伴随着楚白玉声嘶力竭的怒吼：“你他妈竟然敢休我！！！”

        裴予川负手而立，面不改色地看着楚白玉翻天覆地的作腾了半响之后，嗤笑道：“敢？似你这等毒夫，莫说休了，直接吊起来勒死都算你活该！”

        裴予川做事从来只问想不想，没有敢或不敢这一说。他命人将笔墨纸砚送来，当即便写下一封休书扔在了楚白玉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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