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次日清晨。

        周思楠好不容易在这黄金地段的马路边找到一个小小的停车位，将爱车停了进去。

        停好车后，周思楠打开车窗，让九月清晨的凉风流入。今天是周日，又是这样的清凉好天，对她这种单身人士来说，在家睡懒觉是最舒服的，但是她不得不出门跟好朋友报告一个重要发现。

        “晓晓，我到了，大门南面的路边等你。”

        发完消息之后，周思楠望向窗外的天空。

        不得不说，昨天真是个热闹的日子，意想不到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尤其是母亲梁自如给她的那个耳光——梁自如后半夜打来电话，她哭着向女儿道歉。周思楠当然原谅她，但也更坚定她劝母亲离婚的决心。

        再不离开周成岳，梁自如非走火入魔不可。

        突然，“叩叩”声从耳边传来。周思楠回过神，接着看到了好朋友那张美丽的脸。周思楠忙探过身子给她开车门。

        “快进来。”

        苏晓坐进车中，周思楠看到了她右手腕上包着的纱布，忙问：“很疼吧？”

        “只是浅浅地划了一下，”苏晓扬扬手。“不疼。”

        “吓死我了！”周思楠松了口气，同时启动车子。“昨晚秦涛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恨不能飞到你身边。”

        苏晓揶揄她：“你们一个晚上能偶遇两次，要不要这么巧？”

        “别拿这个开玩笑。”周思楠佯怒。“我的重点不在他，而是一个重要的新发现。否则大周日的我也不过来了，在家挺尸多好。”

        “新发现？”

        “我问你，秦涛和秦先生关系一直不好，你知道原因吗？”

        “秦涛不想子承父业，而秦复又只有这一个儿子，这是他们的基本矛盾。”

        “就这个？”

        “秦复这么说，我就这么听。”苏晓看向好朋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昨晚秦涛和我打抱不平。他说，秦先生对你比对他妈妈好多了。”周思楠望着前方路况。“他说这话的时候挺受伤的。我猜，秦先生和秦涛妈妈的感情可能不太好。”

        周思楠这才意识到，她和秦涛算是同病相怜呢。

        苏晓轻轻说：“思楠，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但是你要保密。”

        “没问题，你说。”

        “昨晚他们吵架时，秦涛一直问秦复，他妈妈究竟是怎么死的？”

        周思楠忙问：“秦先生怎么说？”

        “他说那都是秦涛的胡话，叫我不要理会。”苏晓苦笑。“思楠，你觉得呢？”

        “秦涛不像是拿这种事胡说八道的人哪。”

        “我也这么想。”

        此时正好红灯，好朋友又如此冷静，周思楠准备把昨晚的新发现说出来。

        “晓晓，你和秦先生是两年前，也就是2016年4月认识的，对吗？”

        “是的。”

        “他一开始就说，太太已经不在了？”

        苏晓意识到了什么：“难道……”

        “秦涛说，他妈妈是在今年2月才去世的。”

        苏晓大脑一片空白。

        这时候，交通灯变绿了。

        周思楠正要直行，一个人在人行道上从左向右冲了过去，想必是赶着过马路。幸好他够快够运气，否则周思楠就要撞上他了。

        这惊险的一幕让苏晓发出惊叫。

        “晓晓，别怕。”周思楠边说边打开苏晓那边的车窗，冲那位勇闯红灯的勇士叫骂。“你他妈不要命了吗！有这么过马路的吗？！”

        苏晓顺着周思楠的方向望去，发现那肇事者似乎是位中年男士。他听到周思楠的叫骂，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苏晓看到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苏晓觉得他那双眼睛有点似曾相识。

        原以为老人回过头是要和她们叫骂，没想到他却呆呆地望着她们。直到周思楠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他这才向她们的后方跑去了。

        “最近车运相当不济。”

        周思楠抱怨着坐好，继续开车。

        “思楠，你刚才说，秦复的太太是今年2二月才去世的？”

        “秦涛是这么说的。”周思楠有点不忍。“他问我你和秦复是怎么认识的，我实话实说了。没想到他说，他的母亲在两年前确诊肺癌，今年2月才走的。”

        “刚好两年……”苏晓闭上眼睛。“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和我在网络上耗了两年。这两年，他的太太正与病魔抗争。”

        难道，他在等太太死……苏晓直冒冷汗。

        周思楠忙说：“这当中或许有误会，我们不能只听秦涛一面之词。”

        “我明白。”苏晓强迫自己冷静。“但是，我很担心秦涛。”

        “你怕他又去和秦先生闹？”

        “是的。”

        “天哪，都是我的错！”周思楠内疚不已。“我这大嘴巴给惹了多少麻烦！”

        苏晓忙说：“这不关你的事，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周思楠眼睛一亮，“我爸呢？他难道不知道秦太太的事？”

        “他知道与否已经没有意义。”苏晓苦笑。“你千万别拿这件事跟他兴师问罪。说到底这都是我的事，我的命。”

        周思楠只能悲叹。

        二十分钟后，她们到达了“思敏工作室”。

        今天是周日，工作室原本是要休息的。但由于宁波那边的儿童绘本计划，苏晓不得不和安妮前来加班。当苏晓和周思楠进入工作室的时候，安妮并不在工作，而是盯着桌上的一束鲜花发愣。

        那是一束新鲜的野姜花。

        轻盈纯洁的白色花朵正一簇簇地盛放着，在宽大的绿叶衬托下，像一群白蝴蝶在草丛上飞舞。花瓣上落满了细细的水珠，像是花儿离开大地母亲时流下的眼泪，更显得这娇柔的花儿楚楚动人。阵阵馥郁的花香迎面而来，带来异样的情愫……

        “这是个什么花？”

        果真被秦复言中，周思楠对此花不感冒，她已经毫无印象了。

        “这叫野姜花。”苏晓说。“几年前我们在宁波买过。当时我把它放在酒店房间里，熏得你睡不好觉，还记得吗？”

        “是它！”周思楠拍拍脑袋。“我说这香味怎么有点熟悉呢，原来是老相识。”

        苏晓问安妮：“这是你的花吗？”

        “怎么可能？”安妮失笑。“这花是突然出现的。”

        “怎么说？”

        “刚刚有人按门铃，我出来一看，只看到这束花被放在门口，送花人却不见了。”

        苏晓忙问：“多久之前的事？”

        “大概二十分钟之前。”安妮答。“会是秦先生送的吗？”

        “不会，他不可能送花到这里。”

        苏晓虽然这么说，心中却在纳罕。

        野姜花不是常见的鲜切花，在北方很难买到。如果不是秦复，那么送花人又会是谁呢？为什么刚好是这种花呢？

        苏晓让安妮去调监控，自己来拆解花束。

        “这种粗活让我来，”周思楠挡住她。“万一里面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她三下五除二就把花束拆开，再一枝一枝地把花儿在桌子上摊开。果然，她发现了一张小纸条，那上面有一串数字。

        她把纸条递给苏晓，“这是手机号吧？”

        苏晓一看，“应该是。”

        话音刚落，安妮那边就有发现了。

        “老大，快来看监控！”

        监控视频中，一位男性正弯着腰将野姜花放在工作室的门口。他的动作非常小心翼翼，简直就像放下一个熟睡的婴儿。最让苏晓和周思楠惊讶的是他的衣着打扮——他和她们刚才差点撞到的那位鲁莽的男士一模一样。

        “这不就是我刚刚差点撞到的那个人吗？”周思楠一身冷汗。

        “衣着打扮和时间都对得上。”苏晓紧盯着屏幕。“往后看看，兴许有正面镜头。”

        此时，视频中的人已经把花束放好。他先按下工作室的门铃，接着向大门上方的摄像头缓缓摘下帽子和口罩。

        苏晓和周思楠看清了他的脸。

        ……李求安。

        “天哪！竟然是他！”周思楠惊呼。

        “他竟然出现了……”苏晓也很激动。“他刚才认出我们了。”

        “我刚才凶了他几句，他还回头看了我们一会儿呢！”周思楠有点后怕。

        安妮心慌慌，“老大，你们在说什么？”

        苏晓马上叮嘱她：“今天有人送花到工作室的事，谁都不能说。”

        “明白。”

        苏晓又问：“安妮，我们还有花瓶吗？”

        “有。要花瓶做什么？”

        “我想把这野姜花养起来。”

        安妮照办。

        周思楠不解：“这花你还要？”

        “为什么不？我还挺喜欢它的呢。”

        “心真大。”

        苏晓不以为然：“既是他送的，那就不会有事。”

        把野姜花插好之后，苏晓和周思楠来到露台。她先给王霖打电话说了李求安的事，再来打理她的花花草草。

        因为右手受伤，修剪枝条的工作只能让周思楠来。周思楠原本对植物没有研究，但在苏晓的影响下，也能认识一些品种了。现在是九月初，今天修剪之后，月季们将在十月中旬迎来秋花。

        苏晓指着眼前的一盆月季说：“思楠，这根枝条要剪到这里。

        周思楠豪迈地“咔嚓”一剪，“这活还挺减压的嘛！”

        苏晓笑了。

        她的好朋友真是个可爱的大孩子。

        两个好朋友互相配合，很快就把露台上的月季修剪完了。完事之后，两人在木椅上坐下。周思楠自然而然地提起了李求安的事。

        “晓晓，那个号码就是李求安的手机号吧？”

        “我认为是的。”

        “你会打吗？”

        “可能。”

        周思楠又问：“如果联系上他，你会去见他吗？”

        “不知道。”苏晓摇摇头。“但他肯定是想让我联系他的。”

        “你不怕他？”反正周思楠是心里没底。

        “不怕。”

        周思楠马上叮嘱：“如果你去见他，一定让我和梁自得陪同。”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见他。”苏晓很矛盾。“秦复说过，他很快就会把真相告诉我。如果我偷偷去见李求安，总觉得是种背叛。”

        “‘很快’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我们在找李求安的事？”

        “应该没有，至少我没看出来。”苏晓说。“但是他很有可能也知道李求安来到这里了。我想去见李求安而不被他发现，估计还得下点功夫呢。”

        “我原本担心秦先生在太太病中与你来往的事情，会将你打倒呢。”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苏晓苦笑。“我曾经深恶恨程明远脚踏两条船，但如今，我发现秦复可能也是如此。我可能也伤害了一位无辜的女性，尽管我当时并不知情。”

        周思楠忙说：“别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这当中也许有误会呢。”

        “我确实还抱着一点侥幸心理。”苏晓笑得自嘲。“我不相信这个事实，除非秦复亲口说他骗了我。”

        “晓晓，秦先生知道他像苏敏吗？”

        “至少我没跟他说过。”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苏晓叹息。“但是，当所有谜团解开的时候，我会告诉他。”

        周思楠说：“你不想苏敏再被别人利用。”

        “也许吧。”苏晓叹息。“程明远已经利用过他一次，我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如果可以穿越时空，我真想回到过去一睹苏敏的风采。”周思楠叹息。“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完美的男人，让你们母女如此魂牵梦萦？”

        苏晓不禁回想起父亲仍在的那段幸福岁月。他英俊，温柔，满腹才情。他爱她，呵护她……然而没过几分钟，何存知的来电打断了她的浮想联翩。

        苏晓接完电话对周思楠说：“秦涛又来了。”

        “简直没有一日安生。”周思楠真受不了。“又是何存知向你求救？”

        “是的，我又得赶回去了。”

        “我送你吧！”周思楠起身。“记得躲着点战火，别再受伤了。”

        “知道了。”

        两个人离开了露台。

        随着人类的离去，小小的空中花园再度回归宁静。秋风吹来，植物们迎风摇曳，似乎在交流着刚才听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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