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二百零一章

第二天，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

        早上六点，苏晓醒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有什么人来过她的房间，于是向护士询问，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紧接着，医生和护士过来给她做检查，最后的结论是，她仍然需要住院观察一天。

        九点多，用完早餐，梁自得和周思楠过来了。

        一见到他们，苏晓就问：“你们怎么没睡好的样子，是因为照顾我吗？”

        “是因为照顾我妈！”周思楠在床沿上坐下，“昨晚，我爸陪沈明玉过平安夜，我妈知道了，又要寻死觅活，我和梁自得哄了她一个晚上。”

        坐在病床前的梁自得苦笑着说：“我真是连口水都说干了。”

        “这……”苏晓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周思楠说：“不用操心我妈的事，先养好自己。”

        苏晓点点头，“我的烧退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出院。”

        梁自得看着她说：“虽然你比较瘦小，但抵抗力还是可以的。以前流感季，我和思楠都中招了，你却没事。怎么这回突然发了高烧？”

        “因为她玩命啊！”周思楠气上心头，“我问过安妮了，昨天，她和安妮去半岛购物，结帐的时候，她突然丢下安妮，自己一个人冲到了外面，连外套都来不及穿。这寒冬腊月的，不感冒发烧才怪了！”

        梁自得很是吃惊，“晓晓，你为什么跑出去？”

        苏晓不好意思地说：“我看到一个和父亲长得很像的人，于是就追出去了。当然我没有追到，反而感冒了。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真是对不起。”

        梁自得和周思楠知道苏敏在她心中的崇高地位，自然不怪她。

        周思楠纳罕地问：“晓晓，你一向朴素，怎么跑去半岛这种地方购物？”

        苏晓说：“你送了我很多东西，所以这一回，我想给你买一件像样点的圣诞礼物。”

        周思楠忙问：“你买的什么？”

        苏晓从床头柜中取出一个小袋子，递给了她。

        “原来，这是给我的礼物？”周思楠的脸上没有喜悦，“这个手镯要大几万，你这个死丫头，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

        苏晓小声地说：“你送我的东西何止这个数？我怎能没有一点表示？”

        “不行，我不要。”周思楠把手镯塞给她，“你自己戴。”

        苏晓笑了，“这个尺码不适合我。”

        周思楠想都不想，“那就退掉。”

        苏晓装可怜，“你不肯收就是看不起我。”

        “你……”周思楠气结。

        梁自得说话了：“思楠，看在晓晓为了买它生病住院的份上，你就收下吧。我知道你心疼她，下次我们再送她就是了。”

        苏晓忙说：“求你们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我不缺什么。”

        然而周思楠觉得舅舅的话有道理，她将手镯收下了。当然，她少不得对苏晓警告一番，下次不要如此破费云云。不得不说，她虽然是个男人婆，但是为人相当仗义。

        对此，苏晓心知肚明，也非常感激。后来她那么快就答应那个人的逼婚，相当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报答周思楠。

        三个人接着聊天。

        苏晓说：“昨晚，好像有人来过我的房间。”

        周思楠和梁自得都吃了一惊。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好像闻到空气中有男士香水的味道。”苏晓回想着，“后来问了护士，她们说除了你们，没有其他访客进入过我的病房。”

        周思楠很诧异，“去年圣诞节，你也觉得有人半夜来过你的病房。可是我和梁自得去查了，并没有。”

        梁自得说：“晓晓，有没有可能，那是你的一种幻觉，毕竟你当时在发烧？”

        “有可能。”苏晓也含糊了，“真是的，每次圣延节都在住院。”

        周思楠打趣：“你不稀罕洋节，耶稣大人惩罚你了。”

        “很有可能。”苏晓苦笑，“只是连累了你们，大过节的还要为我奔波。”

        梁自得哈哈一笑，“因为要照顾你，我和思楠就有借口推掉一些无聊的饭局，不用认识一些不想认识的人，可谓因祸得福。”

        这还真是大实话。

        要知道，周思楠二十七岁，梁自得三十七岁，两个人都是单身，这还得了？所以，周成岳和梁自如吵架归吵架，倒也没有忘记给他们介绍对象。因此，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是安排一些别有用心的饭局。对此，酷爱自由的梁自得和憎恶婚姻的周思楠都十分反感，能躲则躲。

        周思楠拍拍苏晓的肩，“你病得很是时候，我们很感激。”

        苏晓苦笑，“你们两个真是难兄难弟。”

        梁自得哈哈一笑。

        这时候，周思楠提议：“晓晓，既然你总觉得有人半夜来你的病房，为了保险起见，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关于这件事，苏晓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不必了，那应该是我的幻觉，你还是在家陪梁阿姨吧。”

        “好，有情况随时联系我。”

        “放心，我会的。”

        没多久，梁自得和周思楠离开了。

        他们走后，苏晓给秦复发去邮件，祝他圣诞节快乐。

        很快，秦复的邮件来了：“你不是不稀罕西洋节日的吗？”

        苏晓回复：“思楠说，因为我不稀罕洋节，所以耶稣大人惩罚我，圣诞节要在病床上度过。”

        秦复回复：“晓晓，你生病了？”

        苏晓不好意思说她是因为在寒风中追逐一个像他的人而生病的，所以她只是简单地说：“不小心着凉发烧而已，现在已经退烧了，明天就能出院。”

        秦复马上回复她，要她保重身体和节日快乐云云。

        苏晓十分满足，十分幸福。

        这个与父亲相像，给她带来温暖的人，一定是上天对她的补偿。

        她幸福地笑了。

        这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她的面前。

        ……是她的母亲简欣。

        她披头散发，面色苍白，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散发着药水的味道。

        苏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妈妈？”

        “是我，或者不是。”简欣在床沿上坐下，“这是一缕不甘的幽魂，也是你内心的另一个自我。当你感到迷茫和痛苦时，我就会来到你身边。晓晓，你会害怕么？”

        苏晓笑了，“你不能再打我了，我怎么会害怕？”

        简欣低下头，“对不起，我伤害了你。”

        “妈妈，都过去了。”

        “既然都过去了，你能说一句，妈妈，我原谅你了么？”

        苏晓为之语塞。

        “你果然不能原谅我。”简欣苦笑，“因为你不能原谅我，所以在那红色的山丘上，我始终找不到苏敏。”

        苏晓握住她的手说，“妈妈，留下来陪我。”

        简欣点了点头。

        接着，她说：“晓晓，你如今美得很有神彩，是因为他么？”

        这就是知女莫若母，苏晓点了点头。

        简欣轻轻颌首，“你喜欢他，这倒也能理解。”

        苏晓问：“妈妈，你认为这个人怎么样？”

        “我的看法你听得进去么？”简欣冷笑，“当年我说过多少次，程明远这个人不行，你非不听。所以，秦复这个人，你自己去发掘吧。”

        苏晓想了想，“该经历的总要经历？”

        简欣颌首，“是的。”

        说罢，她消失了。

        苏晓并不难过，因为她知道，这个消失是暂时的。

        晚上十二点，苏晓仍未休息。

        虽然没有睡，但是她对护士说，她已经睡下，不要打扰。是的，她在装睡。她要弄清楚，当她睡着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人进入她的房间。

        然而她等到十二点，仍是没有任何异样。

        难道，她错了？

        就在她纳闷的时候，秦复的邮件来了。

        “晓晓，休息了吗？”

        苏晓说实话：“还没有呢。”

        秦复问：“为什么？”

        这回苏晓可不能说实话了：“一整天无所事事，实在睡不着。你呢，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秦复答：“你也知道已经很晚了，那就快快休息，毕竟刚刚病好。”

        虽然此时苏晓的烧已经退了，但身体还有发虚，加上确实夜深了，所以这会子她还真是比较困了。再加上她等到现在，并没有发觉任何异样，于是她决定好好睡觉，明天顺利出院。

        她回复：“我这就去睡觉，但是你也要早点休息。”

        秦复说：“晓晓，晚安，做个好梦。”

        苏晓也向他道了晚安。

        接着，她将手机放到床头，睡觉去了。

        也许是得到了他的晚安，她很快就进入深沉的梦乡。

        病房内，她在熟睡。

        病房外，他握着手机，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秦复到达医院的时候，护士对他说，苏晓早就睡下了。但是她们也说，今天早上，苏晓向她们询问，夜里有没人进入过她的房间，这让秦复警觉起来。于是，当他来到苏晓病房门前的时候，他给她发了一封底邮件。果然不出他之所料，她回复了。

        小丫头，还想装睡抓人呢！

        秦复没有进入病房，而是坐在外面的休息椅上，与一墙之隔的苏晓用邮件说话。可以说，这是两个人目前为止最近距离的接触。

        现在，他断定她是真的睡着了，但是他没有进入病房。因为从刚才的聊天中，他感到苏晓已经完全病好了，他不想打扰她的休息。另外，他也想早点回家陪伴宋晚云。

        他离开了病房。

        半个多小时后，他回到家中。

        此时的宋晚云仍未休息，她在卧房中等他。

        秦复很意外，“晚云，你一直没睡？”

        宋晚云帮他脱掉西装，“我做了一个梦，醒了。”

        秦复问：“什么梦？”

        “我梦见了李秋冰。”宋晚云答，“……满头白发的李秋冰，他在一条小巷子与苏晓偶遇了。”

        秦复怔住了，似乎明白了什么。

        宋晚云说：“苏晓长得与孟素琴几乎一模一样，如果李秋冰仍然活着，他看到她，一定非常吃惊吧。”

        秦复说：“吃惊是必然的，但是他不一定会找上晓晓。他之所以能隐姓埋名多年，这就说明他如今只是社会的最低层。这样的人是很难接触到晓晓的，除非他受到什么刺激，一定要在见她不可。”

        宋晚云想了想，“如果他们偶遇了呢，就像我的梦一样。”

        秦复说：“这需要一些条件，比如，他们至少要在同一个城市。”

        “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李秋冰在哪里？”

        “快了，请相信我的直觉。”

        “希望我能等到这一天。”

        秦复握住她的手，“一定可以，上天不会这么残忍。”

        “是我做错了事，上天才会对我残忍的。”宋晚云苦笑，“我只求他惩罚我就好，不要对我的秦涛下手。”

        后来，秦涛娶了周思楠，而周思楠最爱的人并不是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惩罚？但是秦涛不在乎，因为周思楠最爱的人去了天国，而她也对自己也尽到了妻子的忠诚与本分，这对他来说足够了。这就是秦涛的过人之处，或者说可爱之处。

        宋晚云并不知道，她说下去：“但愿我能赎清自己的罪过。”

        秦复搂住她，“你没有罪过，你只是太善良了。”

        宋晚云摇了摇头，“她好了吗？”

        秦复答：“好了。”

        宋晚云放心了。

        “秦复，我想休息了。”

        “好。”

        别墅内，圣诞的灯火仍在继续。

        然而，有些人的生命之灯，正在逐渐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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