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几天后，西郊墓园。

        在离母亲的墓碑还有些距离的时候，秦涛看见了父亲。

        父亲正专注地凝视着母亲的墓碑。秋日的阳光温柔地洒落，照得他两鬓的银丝熠熠生辉。他不但高大俊朗，风度翩翩，同时还有许多令女性倾慕的条件。所以即便年过半百，他还是得到了那样美丽的新太太。

        如此，他将如何看待原来的太太？尤其是在知道那些事情后？

        秦涛轻叹一声，走到父亲的身边，“爸爸。”

        秦复马上回过身，“来啦。”

        秦涛点点头，将花束献给母亲。

        秦复看着他说：“秦涛，那些事情我们不是故意瞒你的，我们只是不想破坏你妈妈在你心目中的完美形象，虽然我并不认为那些事情能影响到你妈妈。我只是怕你多心，晓晓也是如此。”

        “虞新月是妈妈的好朋友，难道您不打算让我知道她的存在？”

        “我原想等晓晓苏醒之后再跟你说的。当然，我不会把你妈妈让虞新月做的那些事情说出来，毕竟都过去了。”秦复叹了口气，“秦涛，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

        “您原先真不知道妈妈和虞新月的事？”

        “不知道。”

        秦涛殷切地问：“爸爸，您是如何看待妈妈这段过往的？”

        “晚云喜欢谁就喜欢谁，大开大合，说实话，我觉得她很真实，很可爱，我很欣赏这种心性。”秦复笑得温柔，“因此，我并不觉得她和虞新月的事情有何不妥。至于她让虞新月对晓晓做的那些事情，我也能理解。我一点也不怪她，我只会更理解她，更心疼她。”

        秦涛仍不放心，“您真的没骗我？”

        “你这个傻孩子，”秦复拍拍他的肩，“谈生意的时候那么沉稳果断，怎么一遇你妈妈的事情就那么激动呢？”

        “我有多爱妈妈，您又不是不知道。”秦涛说，“……那天收到那些信件和照片后，我的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现在想来，我还是太冲动了。爸爸，谢叔叔不会把那些事情传出去吧？”

        秦复笑了，“那家伙虽然浪荡，底线还是有的。”

        秦涛松了口气，“郝大为为何要把那些东西发给我？”

        “当年他被我开掉之后，一直混得不好，多亏你妈妈时不时地帮他。”秦复说，“后来，虞新月回国，找他当了帮手。他贪心不足，不但想拿钱，还想与何存知复合。可无论是我，还是何存知，都不同意。于是他怀恨在心，把虞新月和你妈妈的那些事抖了出来。”

        秦涛问下去：“他是如何得到那些东西的？”

        “这就多亏虞新月对你妈妈的一片深情了。”秦复苦笑，“虞新月这些年回国悄悄探望晚云，都是由郝大为来跑腿的。渐渐地，他发现一些端倪。在得知与何存知复合无望后，他悄悄潜入虞新月的住处，找到那些信件和照片，用手机拍了下来。你肯定不相信，虞新月的所有密码都是你妈妈的生日。这郝大为也是精明，他竟然猜出来了。”

        秦涛无奈地说：“……虞小姐真是痴心又任性。”

        “所以她才和你妈妈那么要好啊！”秦复笑了，“晚云不也是痴心又任性？”

        “苏晓不更是？”秦涛补完他的话。

        秦复投降：“好了，不要逮着机会就揶揄爸爸。”

        秦涛笑了，“郝大为呢，怎么处理？”

        “已按入室盗窃处理。”秦复说，“他拍下的东西都交出来了，警方确认过，没有其他备份。”

        秦涛这才踏实了。

        “爸爸，我有一阵子没去别墅，不知道天爱怎么样了？”

        “她白白胖胖的，好着呢。”秦复笑得宠溺，“就是脾气忒大。前几天突然见不到妈妈，她气得直摔奶瓶。何存知躲避不及，被玻璃奶瓶砸到胳膊，青了一小块。”

        秦涛惊掉下巴，“这么厉害？！”

        秦复打趣问：“什么时候你也感受下当爸爸的滋味？”

        “这要看思楠的意思。”秦涛说，“生孩子是女人受罪，我听她的。”

        “你们年轻，不用急，但是也别让我等得太久了。”

        “我知道了，爸爸。”

        秦复欣慰地拍拍儿子的肩。

        父子俩又在墓碑前聊了几句，这才离开。

        墓园的另一处，也就是李秋冰和耿冰川的墓碑前，苏晓，周思楠，沈明玉和虞新月分别给这两位故人献上鲜花。看着这一老一少的黑白遗照，每个人都是不胜唏嘘。尤其是虞新月，她现在知道了李秋冰和耿冰川的故事，心中是千头万绪，感慨良多。

        她叹息着说：“我来墓园看望过晚云数次，却不知道李秋冰也长眠于此。真没想到，他是那样一个结局。”

        苏晓心中一阵发疼。

        “虞小姐，我在墓园见过您的。”沈明玉说，“当时陪我前来的姑娘叫王霖，她就是李秋冰的女儿李念恩，您还有印象吗？”

        “我记得你们，”虞新月说，“明玉，谢谢你之前帮我瞒着晓晓。我知道你与她要好，你一定不忍心骗她。”

        “我乐意说这善意的谎言。”沈明玉看向苏晓，“谁让她是这样一个痴心的傻丫头呢！”

        苏晓不服气：“你难道不傻？三五不时来看望耿冰川，多亏周叔叔不计较。”

        “他何必与逝者计较？”沈明玉反问。

        “那么唐奉玉呢？”

        “他像冰川，但不是冰川。”沈明玉笑了，“所以，成岳毫不在意。”

        这时候，虞新月发现周思楠正凝视着耿冰川墓碑上的照片，久久发怔。她不由得轻叹一声，走到那痴心女子的身旁，“思楠，斯人之去久矣。”

        周思楠回过神来，深情地说：“耿冰川没有走，他永远在我心里。他的音容笑貌，甚至他的气息，我永远记得。”

        “可是你和秦涛……”虞新月没有说下去。

        周思楠笑了，“我爱耿冰川，但是我也爱秦涛，我会和他好好生活下去。”

        虞新月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

        苏晓问：“新月姐，您真的喜欢那位加拿大富商吗？”

        “……说起来挺逗的。”虞新月苦笑，“他知道我的经历后，竟然对我产生了强烈的兴趣。那个时候，我很生晚云的气，我气她为了男人竟然一而再而三地走火入魔。所以，我不要她的任何资助。但是我又不得不为生计考虑，所以才跟了他。”

        三位年轻女性认真聆听。

        虞新月说下去：“他给了我新生。我为了报恩，不断地与他做试管婴儿，我想圆他的女儿梦。可惜，没有一次成功。后来，他病重了，我悉心照料他，直到他离世。在他弥留之际，我忽然意识到，我对他不是没有感情的。如果我们认识得早一些，我会真正地爱上他……”

        她不再说下去，而是无言地望着墓园的风景。

        苏晓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真切的情意。她不禁想象，虞新月和那个“他”有着怎样的故事。那必定是一个美丽但也遗憾的故事。

        周思楠忽然说：“看来，我们都是痴男怨女。”

        “没办法，人以群分。”沈明玉叹息。

        语罢，四个女人都笑了。

        苏晓对虞新月说：“奉玉告诉我，他已经找到李秀龄的亲人。如果您要定居国内，是否改回原来的名字更稳妥？”

        “我过两天回加拿大，改回身份再回来。”虞新月说，“你放心，我不会一走了之，的我还要出席梁自得和王霖的婚礼呢！”

        苏晓松了口气，“届时，我又得和您重新签约了。”

        “唉呀，我逃不出你的五指山了！”虞新月故作抱怨，“晓晓，我不想以真名示人，我会用笔名‘moon’创作。”

        “没问题，我支持你。”

        虞新月搂了苏晓一下，周思楠和沈明玉相视一笑。

        这时候，秦复和秦涛来了。

        秦复牵住苏晓的手，“你们体己话讲完了？”

        “是的，就等你和秦涛了。”苏晓说。

        秦复看向秦涛。

        秦涛会意，他温和地对虞新月说：“我妈妈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我乐意为她当牛作马。”虞新月慈爱地看着他，“秦涛，你不认识我，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你，包括你哪一天出生，哪一天会坐会爬，哪一天会叫爸爸妈妈，哪一天能自己走路……我敢说，你亲爹都未必有我记得清楚呢！”

        秦复摇头苦笑。

        秦涛忽然说：“虞阿姨，我可以拥抱您吗？”

        虞新月不胜欣喜。

        秦涛轻轻地拥抱她，“谢谢您。”

        “好孩子，你果然是晚云的好孩子。”虞新月哽咽了，“上回在墓园见到你，我不知道有多激动，我当时就想抱抱你！”

        秦涛也激动地说：“虞阿姨，那天在病房，我对您不甚礼貌，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傻孩子，我哪里舍得怪你呢？”虞新月笑了，“我看到你这样爱晚云，维护晚云，不知道有多感动，多欣慰。”

        秦涛不说话，但是周思楠看得到他眼中的星光。

        良久，秦涛才松开了手，对苏晓说：“对不起，我妈妈害得你吐血昏迷。”

        “可是我得谢谢这次昏迷呢！”苏晓笑了，“在梦里，我见到了你妈妈，和她说了好多话，我还对她许下了一个重要的诺言。”

        秦复忙问：“什么诺言？我怎么没听你讲过？”

        苏晓俏皮地说：“那是我和秦涛妈妈的约定，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等着，我早晚打听出来。”

        “休想，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别肉麻了。”虞新月投降，“我饿了，我要吃午饭。”

        秦涛揽着周思楠说：“我们陪您用午餐吧？”

        周思楠也有此意。

        可是虞新月说：“我不要当你们的电灯泡呢！”

        “我陪您。”沈明玉说，“正好胜男上幼儿园，成岳也出差了。”

        “这还差不多。”

        一行人便下山去。

        这时候，秋风起来了。

        温柔的风儿吹拂着一草一木，也吹拂着一座座墓碑。

        碑上的人在微笑着，似乎在为他们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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