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子民怒无处容身

雨势越来越大，伴随着瑟瑟秋风，冷意渐浓。

每年秋末碰到这种雨幕，山阳城之人都会藏身家中，或是酣睡、或是闲谈，陪孩子玩耍、照顾老人起居，街上便会空空荡荡。

但今日却不同。

...

城主府往西相隔两条街，一处高门大院映入眼帘，府门左右雄狮、青石台阶，上书牌匾写着“周府”二字。

这里是山阳城周统领的家门。

周统领本名叫什么山阳城还真没几个人知晓，只知道他是从都城调来的将军，在此落户已有十多年。

但，整个府上，除了周统领之外，其他都是山阳城中找来的奴仆丫鬟，并无第二个周家之人。自他来到山阳城之后，既没有娶亲、又很少出门，城中子民对其惧怕多于尊重，认识他的人很多，熟悉的几乎一个都没有。

此外，城中一直有传言，说周统领身患重病。这传言倒并非空穴来风，周府仆人时而就会去买些药草，有时候还得远足去往郡府购买，一年到头府门之中都有熬药的气味，外人见不到，但仆人丫鬟早已见怪不怪。

府上，书房之中，周统领独坐书案前，桌上摆着一方棋盘，黑白二子分布横竖之间。周统领捻起一枚白子落下，将一枚气尽的黑子提出棋盘，轻声道：“局势已定，看来是时候离开了。”

说完，望了眼窗外雨幕，低头再度看向棋盘，皱了皱眉，向着门外喊道：“陈四。”

屋门打开，一位仆人站定：“老爷。”

“城中今日可还安稳？”

陈四点头：“雨天，自然安稳。”

周统领眉头无法舒展，道：“你去城主府，找师爷林显过来，就说我在府上等他，有要事相商。”

“是！”

陈四离开，周统领却并未如他所说般等着，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收拢，起身回到卧房，收拾了一番，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拿着斗笠，躲开了府上之人的视线，于后门而出。蓑衣斗笠遮挡了他的面容，脚步极快，向着城外而去。

...

城中西北角有一处大院，乃是兵士营房。山阳城不大，又不是边城，平时安稳，因而总共只有千余兵。此处营房住着两百左右，其余兵士大多住在自己家中，住在营房的大多都是还未成家之人。不过，不管住在哪儿的，都是山阳城之人。

平时，营房除了兵士之外，很少有外人靠近，可今天不同。

老肖和屠户打头，带着城中子民蜂拥而至，守在营房门口的兵士见状皱眉，开口呵斥道：“你们干嘛的？！”

他的话刚刚出口，一位中年妇人从人群中走出，几步上前，一把便揪住兵士耳朵：“臭小子，你给我过来！娘给你好好说说！”

如此一幕也发生在了别的兵士身上。

老肖带来的这些人，都是这些兵士的家人，长枪弯刀再是锋利，此时也没了用处。

守门的几人很快便被收缴了刀兵，而后众人风风火火闯入了营房，各家各户开始寻找自家孩子，两百多人的营房，没能守住一刻钟时间便彻底沦陷。

老肖带着人分发收缴的盔甲兵刃，屠户举着一把弯刀，在院中高声喊着：“快快换上刀兵，随我杀妖，为老城主报仇！”

“杀妖！”

众人情绪激荡，就连许多兵士都被家人所迫，拿着刀兵，随着老肖和屠户一同前往周府。

他们要先擒拿周统领，收拢所有兵士，一同前去城主府，让师爷林显交出萧千秋这个妖怪，斩妖头颅，为城主报仇。

雨势很大，却无人理会，老肖走在最前，脸上凶狠异常。

“老肖！”

一声呼喊从身后传来，回头看去，是他媳妇。

老肖转身就走，对身后几位妇人道：“劳烦各位嫂子，将她带回家去，看着她，别让她再出来！”

几位妇人连声应下，连拉带拽地将老肖媳妇给拖走了。

屠户走上前，小声道：“赶紧吧，别再出乱子。”

老肖点头，举刀大喊：“杀妖！”

“杀妖！”屠子应声。

“杀妖！杀妖！杀妖！”

一声声呐喊响彻街道，迎着冷风落雨，众人脚步坚决地前往了周府。

与此同时，林显跟着陈四来到了周府，进到书房却没了周统领身影，陈四略带歉意道：“林师爷，您先稍等片刻，在下去找老爷过来。”

“去吧。”

陈四走后，林显端坐于此，心思却仍在城外。

他不知萧千秋到底怎样了，也不敢忤逆信上所写，一直没有安排人出城寻找，心中焦急无可吐露，让他无比难受。

府上，陈四寻找了一番，却没能看到周统领身影，有些疑惑，转而问向府上的仆人丫鬟，但尽是摇头，一时间有些发愣。

就在此时。

“砰砰砰！”

“哐哐！”

“开门、开门！”

砸门声不断传来，陈四皱眉，心下奇怪，周府还从没有这般闹腾过。

喊了几个仆人，快步来到大门前，刚刚打开了一条缝，便被外面的人硬生生推开，陈四和几位仆人赶忙后退，差点儿被挤在门后。

蜂拥地人群如潮水般涌入府门，陈四都傻住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身后一位仆人很是机灵，转身就往府内跑去，他知晓林师爷就在府上，他得把眼前的事情告知林师爷，让他来做主。

老肖举刀在前，看着眼前几位仆人，厉声道：“周统领在哪儿？！”

仆人愣愣没有开口，人群中一位妇人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一仆人，道：“夫君，那周统领人呢！你快些说啊！”

仆人见着自家媳妇，有些慌张地摇头道：“我今天没见过周统领啊！”

妇人急切，拉着夫君手臂，焦急道：“怎么能没见过啊，这不是周府吗！夫君，你倒是赶快说啊！”

“我真没见过！”仆人惊怒之下大喊了一声，喘着粗气道：“一直以来都是陈叔跟着周统领，你们要问就问陈叔吧！”

话音落下，人群中一位老妪拄着拐杖走出，看向陈四，拐杖连连杵地，怒道：“儿啊！那周统领在哪儿！你倒是说啊！”

“娘！”陈四呆愣，随后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先前周统领让我出门办事，我也是刚刚回到府上，到现在还未见到周统领啊！”

老肖见无人肯说，回头看向屠户，道：“找！”

屠户顿时举刀：“来人跟我搜！”

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林显怒声而至：“我看你敢！”

躁动的人群尽数止步，但屠户可不怕他，举刀上前，怒道：“林显！你又想怎样？！”

“尔等是要造反吗！？”林显不理会屠户，扫视着在场所有人，最终目光定格在老肖身上。

屠户一步向前，挡住了林显视线，高昂着头颅道：“造反？好大的罪名！林显，你最好看清楚形势，把那个姓萧的妖怪交出来，杀了他给城主报仇！你是城中师爷，不助我等除妖，还想造罪污蔑我等，是何居心！？”

“造罪污蔑？哈哈哈！”林显怒而大笑：“屠子，我且问你，你们哪儿来的刀兵甲胄！？不知大泉律法不准私下铸甲吗？！还有，城主大人曾说过，山阳城内不准私藏刀兵，尔等难道不知？你们一再忤逆，难道不是造反！？”

屠子大怒，甩手道：“少给我来这套！兵甲皆是从兵营借调而来！我等无心造反，更没那个胆子，只是姓萧那妖怪害杀城主，城中上下皆有心除妖，我等顺应民心罢了。你屡次阻拦，难不成你也是妖？！”

“屠子！”林显大怒。

但屠户已经不想再做纠缠，大手一挥，高声大喊：“搜！”

人群激荡，蜂拥而入。

林显气急，一把推开屠子，拦在了一人面前。

“嘭！”

突然，林显只觉得头上吃痛、眼前发黑，不知是谁一棍子砸在了他的头上，顿时昏死了过去。

陈四等仆人无力阻止，远远地躲在一旁。

刚刚前去书房通知林显的仆人躲着人群离开了府门，脚步极快跑向城主府，将此间事告知了府上刘俊。

后者听闻大惊失色，当即令府上所有人随他一同去周府。

这个消息传地极快，半个时辰不到，便已经是无人不知，就连城门口守城的兵士都向着周府而去。

此外，还有刘俊先前安排等待李锦川的仆人，城中状况让他无法安心，也一同前往了周府。

...

城门外。

一身泥污地李锦川抱着长剑走来，此时雨势已经渐渐停止。抬头看去，见城门口一个人都没有，也不停留，迈着小步子往城主府方向走去。

在距离客栈不远的一处巷子口，几句交谈声让李锦川止住了脚步。

“放心吧，今天肯定能找到那个姓萧的妖怪。屠子不是说了吗，只要看了那妖怪头颅，咱们山阳城以后就安宁了。”

“不光是那姓萧的，还有跟在他身后那个小妖怪。”

“那小妖怪肯定跑不了，放心吧。”

李锦川其实不知道萧千秋被当做了妖怪，城中发生的事情，他知晓的最少。但这些话却让他感觉到了不安，脚步顿时更快了几分。

一路小跑，来到城主府门前，正巧遇见刘俊扶着林显走出府门。

见到李锦川，顿时大惊，林显赶忙上前，一把揽住孩子，在刘俊搀扶下，转身来到街角处，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这才小声道：“孩子，你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千万不要让人看到，听见没有？等晚上，你来这里等着，我来接你。记住了吗？”

李锦川点头。

林显眸中闪过不忍，道：“快走！”

看着孩子逐渐远去的身影，林显揉了揉额头，痛觉仍在，却无心休息了，转身对刘俊道：“回府上，等他们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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