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牢中近死不忘言

宋定山回城隍庙不久前，城门口，师爷林显领着一队人马正要出城，忽然被朱孙给拦了下来。

那朱孙开口便说，城主用来抵扣赋税的玉如意是他家的祖传之物，林显差点儿没被气死，怒斥他不要捣乱，但朱孙死活不愿让开。

两人争执之下，朱孙上前一把抢过了装着玉如意的木盒，说要拿着此物去找城主理论。

被气急的林显大怒，伸手抢夺。

两人抢了许久，林显也没能拿回来，急切之下招呼守城的兵士帮忙。结果，朱孙失手将那木盒给摔在了地上。

玉石之物，这般摔在地上，怎能承受。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木盒损坏，玉如意断成了三节，碎片更是无数，一时间全都傻了眼。

最后还是朱孙最先开口，说他家也有过一件玉如意，但是丢了，以为这枚就是，现在看到了，并不是他家那一件，连连赔礼道歉。但是，林显几近气死，当即令兵士将他拿下，周遭围观之人也是愤怒不休，一群人浩浩荡荡押着朱孙往城主府走去。

这件事处理地很快，老城主知晓后，令人将朱孙关进了牢房。

天幕之上，宋定山看着城中发生的事情，脸上一片青、一片红，心中思绪繁杂。许久之后，抬手掌控阵法，将束缚灵气的阵眼关闭，城中灵气开始流转，颤动的阵罡渐渐稳定了下来。

宋定山俯瞰城池，城隍庙内，萧千秋醉了过去，城主府陷入了安静，城中上下都在议论朱孙之事。

牢狱之中，朱孙躺在干草之上，翘着二郎腿，脸上带着微微笑意。

山阳城治下平静，牢狱很少使用，牢房中更是一个人都没有，朱孙成了此地唯一的住客，押解他的兵士对他一通臭骂之后便离去了。至于狱卒、牢头之类的，山阳城根本就没有，毕竟牢房使用太少，没必要专设这种职位，只有牢房关押犯人时，才会抽调几人看管，平时根本就没有人的。

牢房门口，宋定山换了一副面容，化作一位四十上下的男子，身着甲胄、腰配长刀，左右看守牢房的两位兵士此时靠在墙上，陷入了沉睡，宋定山面带怒火迈步而入。

牢房安静，脚步声非常清楚，朱孙当即收敛笑意，坐起身面向来人。看清楚长相之后，皱眉道：“你是何人？”

宋定山也不答话，解开门锁眸带杀意地看着朱孙。

后者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站起身，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你不是城中兵士，那些人我都见过！”

宋定山快步而至，一把掐住了朱孙喉咙，浓浓杀意毫不掩饰的直刺而去，道：“是谁让你损坏那枚玉如意的？！”

“我、我就是认错了，没人指使啊。”

话音落下，宋定山手上用力，将朱孙整个人提了起来，拔出腰间长刀，直接砍在了朱孙肩头，厉声道：“谁指使你的！？说！”

“我说、我说！”朱孙红着脸，满是惊恐，用仅有的几分气息，道：“是、是城外老孙头！是他将玉如意之事告诉我的！是、是那师爷林显，他一直抢才砸碎的！求你告诉城主大人，我真不是有意的，不要杀我啊！我不想死..救命、救命啊..”

口中气息用尽，再也发不出声音，朱孙瞪着惊恐的双瞳，感到了死亡的临近。

宋定山冷冷看着他，手上没有丝毫放松，直至朱孙双眸翻白才松手。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响彻牢房，朱孙捂着喉咙、身下失禁，眸子里的惊惧不减分毫，一个大男人满脸是泪，那般死亡将近的感觉，让他真的怕了。

宋定山眸中怒色不减，腰刀带着呼啸风声而来，刀刃贴在朱孙脖颈之上，微微刺痛让其回神，这一刻，朱孙能感觉到，鲜血滑过脖颈的滋味，身子抖如筛糠。

宋定山死死压迫着朱孙，再度怒喝道：“是谁指使你的！说！”

朱孙眸中的惊惧渐渐疯狂，颤抖地身子紧绷僵直，脸上、身上涨红一片，怒血直冲颅顶，猛然嘶吼一声，抬手抓住了腰刀，不管指尖刺痛，疯狂道：“啊！我与你拼了！”

宋定山眯着眼，一脚将其踢飞，朱孙狠狠撞在墙上，五脏六腑皆动，一口血吐出，仍旧疯狂不减，嘶吼道：“指使你娘！老子不过是摔了快破玉！城主那老不死的就让你来杀我？！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这番怒骂撕心裂肺，宋定山眸中冷色稍减，看朱孙疯狂模样没有虚假，指尖一缕金光闪烁，没入其额头之中，朱孙瞬时睡去。

宋定山这辈子见过的人太多太多，尤其是当初战场之上。那时候惧怕见血的兵士哪儿都有，上了战场，因为惊惧逃跑的更是多不可数。不过，这种人一旦被逼至绝境，那份惊惧也会化作疯狂，只是，这种疯狂大体上也是说明，人快被吓死了。

朱孙刚刚就是如此，若继续逼迫，他很可能吓地气血倒冲头颅而死。

“难道真是意外？”宋定山眸光闪烁，不多时一缕金光笼罩了朱孙，后者身上的伤口、血迹缓缓消失，确认没有遗漏之后，宋定山消失不见。

宋定山消失后没多久，朱孙便睁开了双眼，看着完好如初的牢房、身上不见一处伤痕，但朱孙知道，刚刚所发生的事情不是梦、更不是臆想，窒息的感觉、刀锋的尖锐，皮肤被破开的刺痛，如一根根钢针扎在心头。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颤抖地拳头渐渐攥紧，颤抖的身子缓缓平息，唯独心中之火，燃烧不息。

牢房门口，看守的兵士此时也醒了过来，相互对视一眼，总感觉很是奇怪，两人稍作商量之后，一同进到了牢房，见朱孙仍在，稍稍松了口气。其中一人敲了敲牢门，道：“朱孙子，刚刚有无发生什么事？”

朱孙抬头看向两人，沉沉道：“没有。可以给我一碗水吗？”

兵士愣了一下，感觉朱孙似乎不一样了。两人对视一眼，说话那人道：“你等着。”

一会儿后，一碗水递到了手中，朱孙回到干草堆，盘膝落座，对二人微微点头，道：“多谢。”之后轻轻饮下一口，大碗放在身旁，闭目不再说话。

兵士见状虽然有些疑惑，却没再多问，回到大门处站定，刚刚递水的兵士道：“你有没有感觉朱孙子好像不一样了？”

另一人别好腰刀：“嗐，估计是知道怕了呗。要我说他就是活该，平时闹腾也就罢了，城主的东西都抢，纯粹找死。也就城主仁慈，换了我，非当街砍了他不可。”

“所以啊，你就当不上城主，只能当卒子。”

“你不是也一样，咱俩半斤八两！”

另一边。

城隍庙后堂，萧千秋感受着流转的灵气，嘴角微微翘起，抱着酒坛子美美地喝了一大口。

就睡刚刚入腹，宋定山便走了进来，萧千秋带着醉意道：“还有酒吗？速速拿来！”

宋定山冷着脸，什么都没说，去到后院拿来三坛子酒水送上，开口道：“天快黑了，你还要在我这儿待到何时？”

萧千秋这才抬头看了眼窗口，迷醉道：“这么快就黑了，唉，走了走了~”随之抱着酒坛子摇摇晃晃离开了城隍庙。

宋定山看着他的背影，攥着拳头。仍不相信灵宝损坏是什么意外，但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而此时，城主府内，李锦川跟在老城主身后，学着一套拳法。

老城主在前演示，李锦川在后学习。别看老城主岁数大了，打拳仍旧威风，只是身体已然吃不消，几拳打出便会有些气喘。

当然，老城主这套拳法并不高深，就只有强身健体之效，大泉国会这套拳法的随处可见。

这几天城中事情繁杂，老城主已经数日没有打过拳了，今日事情总算有了结束的眉头，心情不错，稍稍有了些兴致。而李锦川则是因为客栈老板有事要出城去，找不到萧千秋，就把孩子送回了城主府，老城主挺喜欢这孩子，就开始教他打拳。

当然了，说是打拳，其实更像是玩闹，老城主看着孩子，不自觉便想起了孙儿。这套拳法，他也教过孙儿，但孙儿并不喜欢，学了半天不到，便说什么也不练了。

李锦川倒是非常认真，一拳一脚打出来，虽然没什么力道，但稍稍有了些模样。

“脚步要站开一些，出拳时要攥紧拳头，留一分气力立稳着身形，不能因为出拳太用力而摔倒。好，这一拳不错，不过要挺胸直背，身子不要探出去。嗯，不错，正是如此。”

李锦川一点点修整出拳的姿态，老城主则开口指点，一时间有一种爷孙的感觉。老城主看着孩子，心思不知飞去了何处。

陈管家让人扶着站在不远处，看着一老一少，脸上露出笑意。

老城主终究是年迈之人了，老话说隔辈亲，可不是什么虚话，老人多是喜欢孩子，这可做不得假。当然，也有不喜欢的，只是陈管家这么多年来从没见过。

“城主爷爷，我这样对吗？”李锦川双腿分开，左腿在前微弯膝盖，右腿在后笔直支撑，小小的拳头伸出，保持不动，等着指示。但许久也没听到老城主说话，身子一动不动，头都不敢回，小声问了一句。

老城主这才回神，笑道：“不错，做的很好。来，爷爷接着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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