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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买卖


吃过晚饭,萧千秋让李锦川去睡觉,自己则拿出了白天买到的黄纸、狼毫笔、朱砂、鸡血研墨,最后割开手掌沁入自己的血混成墨水,执笔在一张张黄符上雕画一道道纹路。有些极为简单,三两笔便可勾画完成,有些则复杂无比,不能有分毫差错,极费心神。

不止如此,随着时间推移,砚台里的墨色也在不断变化,从刚开始的艳红色,渐渐化紫,半个多时辰不到,已经有些发黑。

萧千秋见状还需重新往墨中添血,以恢复色泽。

若是有人在旁看去,能见到新添了血的砚台上方,有一波波热浪般的纹路飘动,只是很微弱,十分不明显。

萧千秋约摸是酉时末开始书画黄符,一个时辰后,也就是亥时初也就书画了六张,其中还有两张黄符书画出错,被团在一起丢到了桌边。

正当又一张书画完成之际,萧千秋准备添笔的手忽然顿止,皱眉看向屋外,随之放下狼毫笔,起身离开了屋子。

院中,李锦川的门口,城隍爷老翁正透过门缝看着屋内熟睡的孩子,此外倒也没有其他动作。

萧千秋出屋之后,老翁转过了身,笑道:“这孩子之前就进过两次城,一次是来城主府寻人给一位老乞丐收尸;第二次是一个雪天,那几天山阳城连降了三天大雪,城中不好行走,天寒地冻地,城门口的小贩就没有出门摆摊,估摸是这孩子实在受不住饿,才跑来了城中。我记得,那天雪也不小,娃娃穿着一身单衣,冻的瑟瑟发抖,怀里头抱着一条鱼,可能是怕鱼冻住换不来钱,那孩子死死的抱着,胸口都冻成了青色,好在孩子找到了小贩,换了五个馒头。”

老翁迈步朝院中的石桌走去,继续道:“那么大一条鱼,想来应该是抛开冰,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换一个卖家,又是冬天,约摸能卖出五十文,少说也能换三十个馒头,然而那小贩就给了五个。小娃娃出城的时候,高兴的不行,我是看着这孩子离开的,当时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萧千秋没有太大反应,老翁也没有给萧千秋开口的时间,继续说着:“不过啊,那小贩也不容易,试想,庙街繁华,他若是能在庙街摆摊,怎地会去到城门口。那庙街上有一家馒头铺,老店了,小贩也是争不过,实在没办法去了城门口。小贩这般做买卖,也是因为家里头不好过,大闺女自幼多病,小儿子年纪又小,为了养活家,小贩早早就把家里的三亩田给卖了,一直靠着卖馒头这点儿本事活命。”

“我记得有一次小贩和人说起克扣小娃娃钱财一事,小贩当时说:‘那娃娃拿一两个野稚蛋,他就按照市场价给孩子馒头,若是拿来的多,就扣一些。让孩子活命,自己则多赚几个钱。’。那年冬天,娃娃来城里给他送来鱼的时候,家里头大闺女正病重,小贩扣了钱,随后拿鱼去请了大夫,这才让闺女活命。那天我就看着,知道小贩不是个好人,但对于他闺女来说,却是个好爹。我是想给他降罚,又担心小贩受了罚,他家闺女得丢命,再者,小贩和娃娃的买卖,说来也是你情我愿,这让我生生犹豫了大半天,最后却只能回我的城隍庙。年轻人,若是换你来我这个位置上,你会如何?”

萧千秋笑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现在问我,我便是答了,也是无用。”

老翁坐在了石桌旁,挥手间于空中画圆成纹,伸手入内,取出一只茶壶、两只茶杯,道:“这世道啊,好人不好、坏人不坏,好人也坏、坏人也好,如那一场场的买卖,好人拿一次次的小善换一次大恶,坏人拿一次次小恶换一次大善,来来回回难分对错。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善我者善、恶我者恶’八个字,这八个字啊,真是至理名言。”

“倒也不见得。”萧千秋摇头:“善者作恶,就是先善后恶;恶者行善,便是先恶后善,自然分得开对错。如你说的小贩,厄难过后有无还娃娃钱财?还了可看做一时无奈,若是没还,就是一次恶,若是孩子没能熬过雪天,小贩又要占几分恶行?你是本地城隍,想来你最是清楚才对。”

老翁送上一杯茶水,道:“可孩子和小贩这场买卖你情我愿,这又该如何算?”

“买卖确实讲究你情我愿,可也不能明知错却不改。”

老翁哈哈一笑,拍手道:“这世道,你情我愿便是买卖的规矩,何谈对错。年轻人啊,你还是经历太少。当年战乱之际,一口粮食能买一处院子,饿极的人卖儿卖女换三五个馒头活命,城破之后无粮养民,屠杀十数万。相比之下,这孩子的买卖可不算亏。”

“此时非彼时,两者并不能同日而语。”

老翁点头:“也对。那你说,我该如何惩罚那小贩?”

萧千秋摇头:“我说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惩戒是你的事,我不能代劳,也无法掌控。”

“你不好奇我为何来找你?”老翁问。

萧千秋饮下茶水道:“你会说的,我自然不必询问。”

“呵呵呵。你这小年轻倒也有趣。”老翁再次添茶,道:“我来此是想要跟你做一笔买卖,对你对我都好的买卖。”

“说说看。”

“我生前是武徒,如今也不喜文人那套弯弯绕,所以话就直说。我的金身你也看到了,裂痕出现以来我想过很多办法,却都是无用功,始终无法阻止此事。若继续下去,要不了几年我这金身就要崩碎。所以我想要你帮我修缮金身。”

“我如何能帮你?”萧千秋问。

老翁眸中闪着精光,紧盯着萧千秋,道:“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斩杀了那头远古石魔,也没兴趣知晓。不过石魔死后的金丹应该在你身上吧?你把那枚金丹给我,我便有办法修复金身破损。”

“呵呵呵。”萧千秋一阵轻笑,随后笑看着老翁道:“你想脱胎成神?”

“那是我的事情。”

萧千秋放下茶杯道:“先不说金丹何在,我就想知道,我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你所说的买卖,不应该只是如此吧。”

老翁再度斟茶,道:“你的好处自然也不会少。这一年来我数次登山寻找金丹,虽然没能寻到,却找到了石魔沉眠之地,那处可是有不少仙药,此外还有不少古兽尸骸,虽然都没多少灵韵,但对于我等而言,足够用来打磨修为,更进一步。此外,石魔藏身之地还是一处纹铁矿,想来对于你的宗门应该是无比珍贵。你只需要拿出那枚对你无用的金丹,我便带你过去,如何?”

萧千秋直接摇头:“且不说金丹不在我手上,就算在,我也不敢给你。白天的时候你以兵家阵法做雨,勾连了多少人的命数我不知晓,我只知道,一旦你要成神,阵法反噬之下,那些人都会没命,我不如等你金身碎裂、阵法失效,被勾连命数的人脱困。此外,你所说的仙药也好、古兽尸骸也罢,我没有兴趣。”

老翁眯着眼,威胁道:“你就不怕我自戕?到时候那些人一个都别想活下来,而且这座城想来下场也不会很好。”

“你若真有这份魄力,也不会去勾连他人命数。”萧千秋稳若泰山:“我不知道你为何怕死,但我可以确定,你现在肯定不愿死。所以,不用拿这种话威胁我。”

“我可以答应你,在我拿到金丹之后,就解阵,放那些人自由,如此,我证道成神,对他们不会有丝毫影响,至于流失的气运,待我成神后会运转山水,重新填补。”此时,老翁又从半空的纹路中,拿出一颗珠子:“此外,这枚定灵珠也可以给你。这东西对你没有多少用处,但对屋内那孩子可是好东西,带在身上,想来不出三五年便可铸五感化神识,如此能让他在这条路上少走多少弯路,想必你也清楚。如何?”

萧千秋仍旧摇头:“不可能。金丹不在我手上,我便是答应也无用。”

“我最后问你一次。”老翁根本不信,眸带杀意道:“这笔买卖你做是不做?”

萧千秋坚定摇头。

老翁冷笑一声,收起桌上茶具,身形瞬时虚化,紧跟着变作一缕清香燃起的烟雾,消失不见。

萧千秋在原地坐了许久,随之回到屋内,拿起了四张书画好的黄符连连折叠,随之来到李锦川门前,将三枚叠好的黄符藏进了门窗,还有一枚则被他点燃,于孩子床榻上浮空燃烧,眼看着黄符燃过之后,化作淡金色纹路,穿过被子落在了熟睡的娃娃身上。

做完这一切,萧千秋回到自己屋内,重新给砚台添血,继续书画下一张黄符。

直至子时十分。

这座小院的所有门窗,就连大门都藏好了黄符,确认无误的萧千秋重回屋内。于空中画符,重新取出那只关着蟾蜍的笼子,又一次将身上凝聚的灵气注入笼子,直至筋疲力竭、蟾蜍沉眠才停手。

终而拖着疲惫身躯回到榻上,带着一身汗水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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