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笑谈之间定名姓

入城之后，徐远修打发两位小厮前去客栈，先准备落脚之地。

而他带着那位姑娘和萧千秋、狗娃一同去往城主府。

徐远修来此是想知道此地适不适合建药堂，所以他要去城主府索看山阳城志，了解此地由来、人口、来往要道、田亩、财库、壮年与老弱等等状况。

并不是说药堂不管穷苦，是没办法。

正如之前郯城迁离那般，如果山阳城无力自保，强行建了药堂，反而会被山贼草寇和邪修惦记，引来无数觊觎，那时候别说救死扶伤，就连药堂弟子的安危都会成为大问题。

说到底，药堂弟子并非修士，他们虽然不惧邪修，却决不能纠缠。

这也是无奈之举。

原本每药堂之地都会有丹堂同在，两方相辅相成，可翻墨洲一直不安稳，丹堂从没有踏足此地，致使药堂选址成了麻烦事。

“还未请教？”萧千秋对那位姑娘微微点头，看向徐远修。

徐远修明白其意，道：“这位姑娘名叫文沛菡。”

“文姑娘好。”萧千秋抱拳道：“文姑娘不必忧心家中，今后你跟随徐兄，徐兄自然不会不管。虽说徐兄这人长相丑了些、个子矮了些、身形弱了些、脑子不太好用、办事不够稳妥、易怒易急躁、好心当成驴肝肺之外，都挺好的。”

徐远修愣住了，半晌，憋红了脸道：“姓萧的！老子这般长相哪里丑了！你这什么眼光！”

萧千秋赶忙拍了拍徐远修肩膀，道：“是是是，你最是俊美！”

转而回头对文沛菡小声道：“看到没，脑子不好又易怒易急躁！”

文沛菡属实忍不住，笑出了声，但随之看了眼徐远修，又鼓着嘴将笑声咽了回去，有些怨怼的盯着萧千秋。

徐远修原本还要发火，但看到文沛菡的转变，望向萧千秋的目光顿时没了怒意。

一行人中，只有狗娃对此没有反应，微微躲在萧千秋身后，低着头，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小心，似是怕踩坏了地上的石板。

萧千秋则时不时将其带出来，随之任其退至身后，再将其带出来。

徐远修虽然经历的比较少，却也是极其聪明的一个人，自然也能看得出萧千秋此人心思很是细密且谨慎。

之前借着丑化自己的名义，让一直心神不宁的文沛菡回神。此时，又潜移默化的想要让狗娃自然一些，想要让其拥有一些自信，不再被他人目光所左右。

这种如师般的状态，让他看懂了两人的关系。

很明显，萧千秋是将狗娃当做了自己将来的弟子。只不过两人目前的状态显然还没有拜师，或者说萧千秋还没有提过此事。

因为若是萧千秋提过，被狗娃拒绝，那狗娃对萧千秋多少都有有些隔阂才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是。

“一年前，我身受重伤，昏迷在了山脚下，狗娃路过，以幼小身躯，将我带回了藏身的庙宇中，徒步足有三里。”萧千秋似乎是看出了徐远修的心思，未开口，以修士之法心湖传音告知了他与狗娃的关系。

徐远修恍然，萧千秋笑笑，继续道：“而让我至今难忘的是，我醒来之后，曾问过狗娃，为何相救，狗娃疑惑片刻，只回了三个字‘不知道’。呵呵，这三个字，让我觉得比之‘善我者善、恶我者恶’更显人心人性。自那时起，我便想着，将来回宗，一定要将狗娃一同带回，若狗娃能被师尊看中，那他就是我的师弟，若师尊不受，狗娃便会是我萧千秋的弟子。一切只看缘分。”

徐远修这才算是明白了。

也是，很多宗门收弟子都是看心性为先，毕竟修行路远，天赋固然重要，但能不能走到最后，最重要的还是心性。

药堂收弟子也是如此，可即便师父们无比认真，考验每一位弟子性情，仍会有不少弟子在药堂时尊师重道、和善温谦，可走出药堂便是当地恶霸，欺男霸女之事发生了不知多少。如这般出现恶徒之地，哪怕药堂之中只有一个，也足以让当地之人看待药堂如同看待魔窟，徐远修就曾走访过一地，当地人提起药堂，便恨的咬牙切齿，可病重了又不得不去，反抗不得又不敢明说，名声比粪坑还臭。

天下十二洲，其中便有一洲之地无一处药堂可存，落霞洲。

当年落霞洲就是有一地药堂收了恶徒，结果这恶名如野草般疯长，一地传一城、一城传一国、一国传一洲，致使药堂与整个落霞洲反目，至今都是仇敌。

这种事情药堂绝不会容忍出现二次，所以收徒十分谨慎。

药堂这种世俗之地，常与人接触的地方都难免恶徒，就更别提那些避世少出的仙家门派了。

徐远修没再多说什么，倒是对狗娃又高看了一眼。

...

城主府很好找，不多久一行四人便来到了府门前。

徐远修拿出通关文凭，看守府门的兵士急忙通报，很快，老态龙钟的城主快步而出，由兵士指引，率先看到了徐远修。

“老朽山阳城主方乾，恭迎尊上大驾。”老城主俯身拜迎：“快请进，府中已备好茶点，尊上先请入座。”

徐远修抱拳回礼：“城主不必客气。”

说完之后，目光转向萧千秋。

萧千秋面带微笑，微微俯身道：“方城主可还记得在下？”

老城主这才看向萧千秋，短暂愣神之后，猛地跪倒在地，哭痛道：“仙师！萧仙师！您还活着、还活着！太好了、真真是太好了！仙师，您怎的这么长时间不见踪影啊，老朽、老朽还以为..不说了、不说了，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萧千秋扶起老城主，后者一把拉住了萧千秋手臂：“走走走，先入府，我这就让人准备酒菜，今日您可不能再推脱，定要一醉方休！”

老城主拉着萧千秋手臂，带着四人走过门户、越过前院，来到了正中的厅堂之内。

厅堂宽敞明亮，与其他地方无异，左右墙上则挂着六幅画作，且皆是山水，看得出老城主极爱此物。只是，走入厅堂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居中之地的长案之上，供奉着的九座灵位，正中之位赫然书有：‘山阳城再造仙师萧千秋’。

老城主自然也意识到了，尴尬地一拍额头，道：“唉，老朽也是老糊涂了，这便撤去！仙师莫怪。”

萧千秋摆了摆手，上前取下自己的灵位，看到左上以小字书有：‘云渺仙山’，右下则是：‘正元历三年初’。

不过，除了他的灵位之外，其他灵位上并没有名字，只是书有‘山阳城再造仙师’七个字。

徐远修不傻，知道萧千秋和老城主必然是有话要说，因而上前一步，道：“方城主，在下前来是为了借阅山阳城志，敢问可否？”

老城主稍显为难，片刻后还是点了头：“可以。”

“来人呐！”老城主对着堂外喊话，一位中年男子快步而入，佩刀握在手中，抱拳道：“城主有何吩咐？”

“你带这位尊上前去查阅城志，切记不可怠慢！”

“是！”中年男子转而看向徐远修：“尊上请随我来。”

徐远修带着文沛菡转身而去，边走边说道：“姓萧的，看完城志我就先回客栈了，一会儿记得来找我。还有，别忘了给娃娃取名之事！”

这时，老城主才注意到狗娃，望向萧千秋疑惑道：“这是？”

萧千秋道：“他是你们城外的小乞儿，与我有缘。不过孩子没有父母，也没有名字。我想着您是一城之父母官，让您给孩子添笔加名最是合适，这便将他带来了。孩子姓李，不知城主可有心仪之名？”

狗娃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老城主，接着低下头，破草鞋中的小脚丫不停的缩着脚趾，双手则用力的捏着衣角。

萧千秋俯身，双手捧着孩子脸颊，笑道：“怕什么？老爷爷虽然是城主，却十分和善，你看，老爷爷冲着你笑呢，你是不是该喊人啊？”

狗娃吞了吞口水，这才抬头，鼓着胆子道：“老、老爷爷好..”

老城主面带笑容，点了点头后有些费力的屈膝蹲下，看着孩子道：“小娃娃，萧仙师说让老朽给你起个名字，你愿不愿意啊？”

狗娃习惯性的看了眼萧千秋，这才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老城主轻轻捏了下孩子脸颊，道：“那你告诉爷爷，你喜欢什么东西好不好？”

“..馒头..”狗娃嗫喏半晌吐出的话让萧千秋和老城主大笑不已。

好一会儿后，老城主笑道：“娃娃，你再想想，你还喜欢什么？咱总不能起个名字叫‘李馒头’吧。”

狗娃真不知道其他东西，下意识左右看去，注意到了墙上的山水画。

同是淡墨色山水画，让狗娃想起了徐远修身上的花纹，不过老城主这里的画就没有那种云雾缭绕、山水流转的感觉了。

而狗娃的动作，让老城主也望向了山水画，思虑片刻后，道：“此乃老朽年轻时一位长者所赠，原本画作有八幅，分别是‘山河如锦、海纳百川’。只是那位长者只画了六张，说来也是有些可惜了。而缺少的两幅是‘锦’和‘川’。”

说到这里，老城主看着‘山’这幅画，小声念出了画上的字：“豪气干云开天阙，呕心沥血补天缺..”

随之老城主似有所悟，十分认真的看着孩子，道：“小娃，今后你就叫‘锦川’如何？”

小乞儿自这一天起，有了自己的名字。

“李锦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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