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凤泉王妃

　　她们两人一直等到第三天中午，才有个队长模样的武将走了进来审问她们：“你们是什么人？敢来王府行刺？”卫泱泱站起来同他理论：“什么行刺？我们是来探望殿下的。”那队长看她胆子比另一个大些，就对着她质问：“你们鬼鬼祟祟在府门外走了半天还带着武器，到底是何居心？”

                  宋文如见对方身穿的盔甲样式是将官而非军士，想必有些见识，便也站了起来拿出宋府小姐的派头，不卑不亢地说：“这位将军，我是国子监宋监丞的女儿、礼部宋尚书的小妹，是来看望殿下的。烦请您通报一声，我想殿下一定肯见我。”

                  那府兵队长听到之后吓了一跳，他当然知道宋监丞、宋尚书是谁。宋文如以前也偶尔来王府，她每次都进侧门，走的是女眷通行的小路，因此那队长并没有见过她。宋文如又指了指卫泱泱：“她是，”卫泱泱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连忙伸出手去掐了掐对方，文如就没有再说下去。

                  那队长连忙将宋文如的身份向上通传，等申明煌听到宋监丞的女儿来看他却被府兵抓起来，已经在地下室关了三天时，也惊呆了。他忙派人将宋文如请到客房，并找人去宋府送信。

                  有凤泉王下令，宋文如和卫泱泱很快就被人客客气气地请到客房。不一会儿，有侍女给她俩准备了热水沐浴，又送来了新的衣衫，还有梳头娘子来替她二人梳妆。

                  卫泱泱看到那两套送来的衣服材质截然不同，虽然她平日里对吃穿用度并不讲究，但她毕竟是总兵府千金且在花都生活了一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那衣服有一套是给官家女子穿的，另外一套材质也很不错，却明显是丫鬟的衣服。

                  她们两个都是官家小姐，为何差距会如此之大？卫泱泱略想了一想就明白了。宋文如平日里的穿着打扮是个标准的花都贵族女子，十分富贵且得体；而卫泱泱则喜欢穿劲装，为了防止打架时将玉石首饰打碎，她平日里戴的只是金银首饰和申明渊送给她的绒花，看起来身份就没有那么尊贵。加上刚刚在地下室她制止了宋文如报自己的名字，她二人又是结伴而来的，只怕王府里的人将她当成宋府小姐的丫鬟或者女侍卫了。

                  等两人换好衣服，有侍女对着宋文如说：“宋小姐，殿下请您去见他。”宋文如点头对着那侍女道谢。卫泱泱果然没有猜错，那侍女只对宋文如行礼却不对她行礼，显然是人人都把她看作是宋小姐的丫鬟了。

                  想到这里卫泱泱走前一步，在宋文如耳边小声说：“殿下讨厌我，你不必说我来了。”宋文如不知她是何意，不过她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也就点头应了她，随着那侍女走了出去。

                  等宋文如到了后堂，看到申明煌面色苍白正坐在凳子上休息。她心疼不已赶紧走上前去，声音都有些哽咽：“殿下！”申明煌见她的样子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就关切地问：“听说你被关了三天，受伤了吗？吓着没有啊？”宋文如摇摇头将委屈都放在心里：“我没事，他们并没有虐待我，这点苦不算什么。只是我心里实在担心殿下，吃不下也睡不着。”

                  申明煌抓着她的手安抚她说：“别担心，正月十六那天我和教习过招一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小伤而已。”  他练功时受了轻伤，怕官员们蜂拥前来探望会引起嘉获帝不满，就命人闭门谢客。宋文卓回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宋文如关心则乱越想越离谱，最后居然想到凤泉王被人行刺上去了，这才不顾一切跑出家门去找卫泱泱。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宋文如还是有点不放心，她放下宋府小姐的害羞大着胆子问：“殿下，能不能让我看看伤口？”申明煌知道今日若不给她看她定不依不饶，就解开自己的衣衫露出结实的胸膛。只见他左肩处包着白布，里面还在渗出血迹。

                  那小小伤口若是卫泱泱来看肯定觉得不算什么，和剪指甲时剪到自己的肉没什么分别。对于宋文如来说那却是要人性命的重伤，她看到意中人肩头都是血，又心疼地开始掉起眼泪。申明煌将衣服整理好，扯起嘴角笑笑：“别哭了，我没事的，这伤很快就会好。”

                  宋文如看过之后放了心，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胆子也太大了些，她羞得面色通红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头不语。对付女孩子，申明煌显然比申明渊经验老道得多：“你的样子清瘦了许多、还受了惊吓，现在送你回宋府只怕你家人要担心我虐待你。你多住两天，养好精神再走好不好？”

                  宋文如羞得不敢看他，只是微微点点头：“殿下只管静心休养不必管我，王府的侍女们都服侍得很好。”申明煌看起来也有些累了，既然已将对方哄住自然不必再应付她，就很敷衍地打发她走：“好，我现在要去处理政事，你先回去休息吧。”宋文如只得站起身恋恋不舍地回到客房。

                  申明煌很忙，每天只能见对方小半个时辰，看他脸色一天比一天好宋文如也就放心了。不过她并不寂寞，闲的时候就和卫泱泱一起聊聊天。第三天，申明煌询问派去侍候宋文如的侍女山珂：“宋小姐是贵客，衣食住行上要格外用心些。”山珂非常伶俐：“是，奴婢会尽心照顾的。”

                  申明煌又问：“她住得还惯吗？”山珂很会观察人：“奴婢看宋小姐心情很不错，和她的那个丫鬟坐在花园里有说有笑的。”申明煌听着她的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宋文如母亲是皇亲，她自己也很懂尊卑规矩，就算她待下人再好，也绝不可能允许丫鬟坐着和自己聊天。

                  申明煌追问了一句：“那侍女长什么样子？”山珂记性很好、人也细心，就将卫泱泱的样子、性情详细描述了一遍。申明煌听着山珂的话越听越心惊！他之前听下人回报说是宋文如等两人一起来的，就一直以为那是她的亲随，却没想到那是卫泱泱！

                  申明煌差点急出一头汗来，厚此薄彼只怕卫泱泱要闹了！他赶紧叮嘱山珂：“你去找个由头将宋小姐支开，再将另一位小姐带到我这里来。”山珂遵命退了出去，她在王府中服侍多年很会看人眼色，见申明煌如此急切，就知道另一位小姐必定大有来头。

                  山珂忙叫人又准备了两套上等丝绸制成的新衣来到客房，她先向宋文如行礼：“宋小姐，殿下给您和这位姑娘各准备了一套新的衣裙，请两位去试试。”宋文如道了谢，她和卫泱泱两人便被侍女们分别带到了不同的房间。

                  卫泱泱换好衣服被山珂引领着来到另一处院子，到了院门口，山珂退后一步请她自己进去。卫泱泱倒是不怕有埋伏，大大咧咧地往里闯，刚进门就看见申明煌正坐在院中对着她微笑。

                  卫泱泱有些诧异赶紧行礼：“殿下？”申明煌已经让府兵将收缴的以德宝刀和两枚蛟龙送来，只是他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陪着宋文如一起来到王府：“你们两个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之前在姑苏的时候卫泱泱被他迫着给腮波一帆写信，虽说是为了剿灭腮波雪蝶，在维护海境安全、保护江南百姓面前，利用下小儿女的感情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卫泱泱也在现场主动套了腮波一帆的话。但是她主动去利用自己的朋友和被迫去利用，那心情自然大大不同，就因为这件事她心里一直都不喜欢申明煌。

                  再加上卫泱泱前几日看到宋文如手腕上戴着的紫珠手串，就更对他厌恶至极。不过对方是亲王，就算她知道自己被骗了也不能将对方怎么样，更何况她似乎也没有什么损失。

                  卫泱泱气就气在自己并没有将所谓的正妃之位当回事，宋文如却很明显当了真。文如脾气很好，不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嘲笑她，还送她字帖毛笔，和申明渊一样教她练字，她一直将文如视为自己在花都城里的好朋友。现在被她发现申明煌居然敢欺骗宋文如，比骗了她自己还要令她气愤。

                  卫泱泱知道她不能轻举妄动，这里是亲王府邸，且她是被抓进来的并没有旁人知道。如果被申明煌看出来她有异心，就算是现在将她杀了卫家也没办法救她。

                  卫泱泱虽然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但她从小学习兵法懂得虚虚实实的道理，在迷惑敌军的时候，九成真消息里面参杂一成假消息就能以假乱真。想到这里她决定实话实说，用真的答案应该能够骗过对方。

                  卫泱泱还像往常一样笑得没心没肺：“宋小姐正月十六夜里来找我说是殿下遇刺了，她很担心，就叫我来帮忙。毕竟她是我的好朋友，而殿下是她的表哥，我没有不帮忙的道理。”她故意在“表哥”两个字上面加重了音。

                  申明煌怕她误会忙向她解释：“是，我与六姑娘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感情更深厚些。不过我和她与我和你的感情是不同的，毕竟她只是表妹，你可是未来的凤泉王妃。”

                  “她只是表妹。”卫泱泱在心里将这句话默念了三遍，心想：你对我说她只是表妹；可能在她面前会说卫泱泱只是好朋友；在另一个女孩子面前又会说宋文如和卫泱泱只是普通朋友，你才是凤泉王妃。

                  卫泱泱并不知道申明煌到底对多少女孩子许诺过王妃之位，除了她和宋文如之外还有没有人上当？可是她再不懂也知道凤泉王正妃只有一位，现在已知的就有两人，那怎么可能呢？必定是一真一假，或者两个都是假的。

                  两个都是假的？卫泱泱想到此处心里一动，她打算先藏住这秘密，不告诉宋文如真相。万一她猜错了，是一真一假呢？也许凤泉王是骗她的，对宋文如却是真心的呢？

                  她又仔细盘算了下，自己认字不多又不懂规矩，不会吟诗作对、也不会针线女红，可以说和凤泉王没有一点合适之处，他会喜欢自己那才真是大白天见了鬼。可文如不同，她博学多才人又温柔、家世也尊贵，说不定她真的是凤泉王妃的人选。

                  别说是凤泉王，就连我自己都喜欢听文如说话，若我是男子非要娶她不可。那凤泉王喜欢她也是很正常的呀，也许他只是骗了我没有骗她呢？不对，他对两个人都许了王妃之位，就算他对文如是真心的，那他来找我也是背叛了文如的感情！

                  卫泱泱从小嫉恶如仇并不太会妥协，想来想去她心里就认定了，就算申明煌对文如是真心的，可他找了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女孩子承诺王妃之位那也是骗人！

                  卫泱泱心性率直并不太擅长伪装自己的情绪，申明煌见她半天不说话且神情严肃，就想当然地以为是这几天怠慢了她，她在吃干醋。他指着自己面前的桌子上那一大堆吃食对卫泱泱投其所好：“你在姑苏时很喜欢吃杨梅，可惜路途遥远不能运来花都。这是之前我命人从甬鄞府送来的杨梅酒给你尝尝鲜，这里还有开封府的杏仁酥和杏仁茶，你快来吃。”

                  卫泱泱喜欢吃东西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卫秉钺甚至还骂她是“海西府第一大饭桶”  。可她的爱好并不只是吃好吃的，她到了今年八月就年满十八周岁了，随着年纪渐长她也逐渐学习了一些东西、懂得了一些道理。申明煌却仍然像三年前一样看待她，把她当成一个只会吃吃喝喝的小饭桶。

                  而装成一个小饭桶对于卫泱泱来说真的不需要演戏，她听申明煌这样讲，马上露出一副欣喜的表情开始大快朵颐。她一边拼命吃吃喝喝一边在心里很气愤地想：“那我可得多吃点，不然还不辜负了你特意准备的这一桌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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