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教习女官

　　令卫泱泱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三嫂却将她写的“榴园”二字退了回来，说姑娘家住的地方不能叫这个名字。卫泱泱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她住的地方不能叫“榴园”？她初来乍到懒得去与三嫂争执，只得改个名字。她想来想去，算命的说自己是玉兔转世，月亮上不是有桂花吗？那就叫“桂园”好了。

                  这次三嫂倒是没有驳她的面子，牌匾很快就被做好送回来，她吩咐人挂在大门外。之后的大半个月卫泱泱都没有出门，要工匠按照她的意思将小院修葺，三嫂和六嫂也送来不少东西，一个月后这院子终于像点样子了。

                  四月中皇帝派玉泉王申明渊到刑部历练，他先后造访了几名刑部官员的府邸。四月初八他来造访卫府，三郎卫秉戈亲自到门口迎接。他们刚刚走入前院，一柄剑忽然向申明渊的面庞刺来，那使剑的女子见要伤到人急忙大喊：“快闪开！”说罢她用尽全力将剑尖往右边歪了一歪。

                  众人皆是大惊，居然有人敢在刑部官员家里刺杀当朝六皇子？趁着对方力气分散，卫秉戈忙伸出右手用指力去弹开她的剑，那剑便一下刺入走廊旁边一棵大树的树干内。使剑人忽然被卫秉戈强行改变了方向，右臂受伤、剑也脱了手、人也昏了过去，身体软绵绵地向地上栽。

                  申明渊这才看清那刺向他的人居然是卫泱泱，他立马扶着对方，见她面色潮红神志不清满头大汗，手也烫得很。他虽然担心，但碍于身份也只能将卫泱泱放在走廊的长椅上，对卫秉戈说：“卫通判，令妹应该是中暑了。”

                  卫泱泱不肯听话，昨天偷偷溜出去到街上玩，卫秉戈这才罚她大中午在这里蹲马步两个时辰的。在海西时她每次被罚都有八哥卫秉钺为她求情，可是在这里卫秉戈为人严肃、治下极严，卫府上下都无人敢替她求情，也不敢给她送饭菜。

                  卫泱泱被罚之后又饿又渴，偏偏她的零食袋子未带在身上，想摸一颗芝麻丸子填填肚子也不行。她被晒得有些烦躁，便抽出腰间的软剑想耍一套剑法提一提精神，怎知忽然头晕眼花差点伤到了人。她虽然意识模糊，但还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叫对方闪开，显然她并非刺客、只是意外。

                  不过毕竟她手里的软剑刚刚直冲申明渊面门而来，确实是大罪，卫秉戈连忙请罪：“惊到殿下了，万死。可是小妹从来没有中暑过，怎会如此？”  申明渊对他摇手示意先救人。卫秉戈忙吩咐府里的丫鬟拿着水盆、锦帕过来，将锦帕沾湿给卫泱泱脸上降温，又喂她喝了些水。

                  卫泱泱每次出现都十分蹊跷，申明渊有些奇怪：“卫小姐怎么会在这里？”卫秉戈急忙回话：“回殿下，今年二月我家六弟奉命调来巩县，负责守卫花都东面的安全，小妹就跟着他一起来了。”

                  申明渊虽然同卫秉戈在讲话，但眼神却一直关心着卫泱泱：“花都不比海西，你们那里夏季虽热但光照时间很短；而这里仲春时天气已经转热、正午气温更高，应该避免站在阳光下。她应该是刚来花都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大中午的在阳光下练剑，这才中暑了。”

                  卫泱泱被冷水润了脸慢慢醒转，却还有些迷糊，只是睁眼看着他们并未开口说话。申明渊忽然问她：“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她缓缓点头：“卫泱泱。”申明渊又问：“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刚在干嘛？”卫泱泱努力想了想：“练剑，有没有伤到人？”

                  申明渊指指自己：“你记不记得我是谁？”卫泱泱仔细看了看对方：“陆，陆官人？”卫秉戈忙打断她：“别胡说，这是玉泉王。”卫泱泱还未完全清醒，也未反应过来玉泉王是谁。申明渊看她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对卫秉戈说：“卫通判，她能正常回话应该没有伤到脑子，问题不大，不过稳妥起见最好还是找个大夫瞧瞧吧。”

                  第二天申明渊一下朝就去汤皇后宫中请安，母子两人闲聊之中，汤皇后说起他自去年从海西府回来之后皇帝就对他频频夸奖，赞他学业有进步。皇后说着说着勉励儿子：“不止是政务上要学，这武功也不能落下。”申明渊忙顺着皇后的话提要求：“母后，儿臣正有一请求：想要个官家女子做教习，来王府里陪儿臣练功夫。”

                  花都有很多官员家的女子都在宫里任女官，这原是平常事，可申明渊并不是向皇后索要侧妃、也不是陪读，而是练功夫的教习，这个宫里倒是没有。之前皇后派谁到玉泉王府他都无异议，这主动来要人却是第一次。

                  听他这么一说汤皇后好奇心顿起：“明渊你是看上了谁家的女孩子？不好向你父皇开口？”申明渊连忙摇头：“母后可别多想，儿臣可不是要娶媳妇。只是儿臣之前去海西府时见到了卫总兵的女儿，她能骑善射是一等一的功夫，可比教头们教得有趣多了，儿臣就想让她来教。正好前两个月卫总兵的六子卫秉戟来巩县就职，她跟着一起搬来，住在她三哥也就是刑部卫通判家，这不是正好吗？”

                  汤皇后看着自己儿子：“明渊，你是修河堤修得呆了？晚上做梦时梦到嫦娥了？谁不知道那海西卫家最能生儿子，他家哪有女儿？”申明渊整日里就喜欢琢磨机关术，对儿女之情并不热衷，汤皇后一度发愁他长不大。今日见他竟然开始出现癔症，皇后恨不得当场找个御医来给他瞧瞧。

                  申明渊就将自己在海西的所见所闻讲了一遍：“母后猜对了，这个女孩子倒的确和嫦娥有点关系。”虽说这宫里之前并无陪着练功夫的女官，但皇后去卫秉戈那里要个人也不是难事。她高兴就高兴在儿子去了一趟海西，不但朝政上开了窍，连带着对女孩子都开了窍，她又忍不住追问：“你刚刚说那卫总兵，不但他儿子功夫好，连女儿也功夫好？”

                  她说起这个申明渊马上来了兴致：“是是是，海西人从小会拿筷子就会使刀、会走路就会骑马，卫家子弟各个功夫都极好。儿臣在阵前见识了卫家功夫和卫家阵法，确实是天下无双。卫总兵通过申亮昀排的一字长蛇阵就知道他不会兵法，愣是将一字长蛇阵打成了一字送命阵，实在痛快！”

                  申明渊去年在海西呆了半年，如今回到花都也有好几个月了，回来之后他只是如实向皇帝禀报了自己在海西的所见所闻，但卫总兵家有个女儿这么稀罕的事情他却对谁都没有提起过。

                  现在皇后追问他卫家女儿的事，他反倒扯到了平叛之战，越讲越兴奋好像又回到了去年在战场上。汤皇后听后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儿子还是没有开窍！

                  汤皇后娘家势力不大，并不像张皇后娘家英国公府那样，能给百泉王和凤泉王有力地支持。现在既然申明渊愿意结交卫家女儿，这倒是个拉拢卫家的好机会。皇后想了想这事百利而无一害，就很爽快地答应了儿子的要求。

                  过了两天三郎卫秉戈就收到了皇后的口谕，他吓了一跳，不知道卫泱泱在外面惹了什么事。第二天下朝时，他就将玉泉王给拦住想探个究竟：“小妹从小养在军营很是无礼，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冲撞了殿下？”

                  申明渊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生气：“非也非也，我住在海西时她不但没有得罪我，还给我讲了很多打仗的趣事呢。教我习武的师傅无趣得紧，我就想请卫小姐来做我的教习女官。卫通判放心我不会要她白来，只要她逢五逢十过来，我按月付她银子。”

                  卫秉戈不敢拒绝、却也不敢答应：“殿下，微臣怎敢收您的银子？可小妹刚刚来花都什么规矩都不懂，只怕她去王府会惹事，到时候就，”申明渊拼命做保证：“你放心吧，我知道她是什么性子，每到日子我就派人去接送，保证她不和外人接触，不会给你惹上麻烦。至于你说的不懂规矩这也没关系，多来几次王府自然就懂啦。”

                  等卫秉戈下朝回家，怒气冲冲地进门吩咐下人：“去桂园将小姐叫来。”卫泱泱听了传唤来到卫府，只见她三哥脸色铁青：“跪下！”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她三哥是家里最年长的哥哥，她不敢忤逆对方只得跪在地上。

                  卫秉戈开始骂她：“许你出门玩不是叮嘱过你吗？不要惹事。”卫泱泱莫名其妙：“我没有惹事啊，从进花都到现在我只出去逛了一次街，而且只是看了看很快就回来了，什么都没买、也没有同别人讲话。”

                  卫秉戈像审问犯人一样瞪着她：“那你是怎么招惹了玉泉王的？”卫泱泱一脸疑惑：“玉泉王？谁是玉泉王？”卫秉戈大怒：“你还装？”接着他就将申明渊的样子描述了一遍。

                  卫泱泱大惊：“那是玉泉王？”那人说他姓陆，陆通六，她又想到五皇子凤泉王是伍公子，那么陆官人不就是六皇子吗？若非他是皇子，爹爹怎么可能对他那么恭敬？卫泱泱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好蠢，怎么玉泉王在卫家住了那么久她都没想到？

                  在骂自己蠢的同时她又在心里将八哥卫秉钺骂了一遍，就是他骗自己的。其实卫家人见过玉泉王的都瞒着她，可她绝不敢骂爹爹和六哥，只敢拼命骂卫秉钺。

                  卫秉戈看卫泱泱满脸震惊又疑惑的表情绝不是装出来的，他知道自己妹子并不懂男女之事，生怕她被玉泉王给骗了，要是她在花都出了什么事可如何向爹爹交代？

                  卫秉戈只得拉下脸来问她：“你都和殿下做什么了？”卫泱泱实话实说：“没什么呀，他住在蓝营的时候八哥派我去保护他，就一起吃过几次饭，平常都是他住在我帐篷里、我住在外面。”

                  她根本不知道问题所在，说得不疼不痒，卫秉戈却听得快要气死了。这个老八做事怎么这么没谱？居然安排玉泉王住在小妮的帐篷内。这要是传了出去可如何是好？虽说打仗时不用在意小节，但是玉泉王并不知道我们海西的规矩，万一他想多了呢？

                  卫秉戈想再问却不知该如何问起，只得在心里将老八卫秉钺暗暗骂了一顿。兄妹两人都忙着在心里骂卫秉钺，谁也不出声。这时候三嫂看卫秉戈的样子，知道他心里担心又不好直接问，就走过去蹲在卫泱泱身旁柔声引导她：“小石榴，吃饭喝酒之后殿下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啊？”

                  卫泱泱越听越迷惑：“没有啊，他能把我怎么样？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三嫂觉得我打不过他？”三嫂见她完全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哭笑不得，只能继续哄着她：“比如他亲你没有啊？或者摸摸你？”卫泱泱指着自己的脸：“亲我？他亲我干嘛？我们两个又不像八哥八嫂。”

                  听她这么说卫秉戈夫妇才放下心来，三嫂又叮嘱了几句：“女孩子出门在外要小心些，别被人占了便宜。”卫泱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三嫂又细细地讲了好些，告诉她什么是被人占便宜。

                  卫秉戈这才说了要她去玉泉王府做女官之事，卫泱泱想到申明渊在卫家客房看过自己的头发，断然拒绝：“我不去。”卫秉戈哪里是在同她商量：“不去也得去，岂由得你放肆！”

                  卫泱泱又想到陆官人是亲王，自己还怎么找他催债？不但要去王府给他干活，他欠的银子还打了水漂，真是亏大发了！她恨不得大声告诉三哥三嫂：“玉泉王确实占了我的便宜，七千多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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