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故地重游

妙音心中一紧，连忙上前。

        果真，林锦已经不认识她了。

        现在她的认知，是在自己十四岁那年，那个时候的她，天真无邪，天之骄女。没有遇到那么多的艰难险阻，动荡不安。一颗心天真的像个不谐世事的孩子般。

        她安抚了林锦两句，然后在屋外等明景轩。

        “皇后娘娘的病症，又严重了。”

        “就像我说的那样，这种病等到了后期，会产生记忆紊乱，到最后，会连逐渐的忘掉身边人，甚至自己。那个时候，就是”

        剩下的话她没说，可明景轩却懂了。

        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们两人天人相隔的时候。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明景轩急切道：“总该有的吧，她才不到四十，怎么会，怎么会？”

        “事实上，她能撑这么多年，已属难得了。”

        尽管残忍，妙音却不得不戳穿这个事实：“那毒药太霸道，加上之后又拼死的生下橙儿。这些年的忧思过重，都是伤的厉害。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都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

        明景轩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一刀：“若非朕的固执和猜忌，岂会走到今日？”

        说真的，妙音也恨过他，特别是她深爱的男人死在了他的手中。可如今，瞧着他那痛彻心扉的样子，那种恨意却烟消云散了。

        同是天下可怜人，谁又比谁好几分呢。

        她也不知道还能安慰什么，低头先进屋了。

        毕竟屋里那位的情绪，更为麻烦的。

        自从那一日醒来之后，林锦整个就回到了自己十四岁那年，具太医说，这是因为，那大概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所以在她的潜意识里，也是最期待那一段日子的。

        她变成了个十四岁的少女，整日说话细声细语，脸上顾盼生欢。除了在知道自己患了“眼疾”之后，小小的惊慌失落了几日。可是很快，就像一个精灵般的，开始活跃在坤宁宫中。

        橙儿不明白母后这是怎么了，妙音只有告诉她，母后是同她在做个游戏。在游戏里，母后就是她的姐姐，并且给她改了个名字叫安阳。

        橙儿年幼，觉得这也挺有意思，便追着姐姐的开始叫，母女两人竟然玩的不亦乐乎。

        若是时光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啊。

        可她心中却清楚的知道，纵然是这一刻，也不会长久的。

        她的记忆开始发生了紊乱，证明毒性现在已经侵入头部，要不了多久，她全身都被会毒性浸泡。到那个时候，她再也不会睁开那双美丽的眼睛了。

        后宫出奇的宁静，甚至连出来走动的人都少了。大家都选择性大的观望，看着皇后大限之后，会是哪位能攀上高枝。

        起码，在皇后现在还在时，没有人会不开眼的选择这个时候去触明景轩的霉头。

        大家都有选择的开始沉默，整个禁宫都开始压抑起来，逼仄的让人窒息。

        游戏时间过长，连橙儿都觉察出了不对劲儿，她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每天抱着林锦，将自己哭红的小脸在她的手上来回的蹭。

        妙音觉得再这么下去，大家都要疯了。

        然而平静了许久的禁宫，终于打破了宁静。

        橙儿病了。

        也不知是什么病症，来的有凶有急，起初手上冒了几颗小红点，没一会儿那红点便鼓起了小泡。一觉之后，就蔓延到了全身。

        有经验的太医一瞧顿时大惊，是天花。

        按理说禁宫之中是不应该的，可是这东西谁也说不准。但传染力太强，没人敢保证公主这病就肯定是别人传染的。

        当务之急，就是干净想办法。

        按理说，患了这个毛病的人，是不能再在宫中待着，毕竟传染力极强，很容易就过给别人，那样就都倒霉了。

        可明景轩却说什么都不肯。

        “朕的女儿，哪儿都不去！”

        最近林锦晚上有些咳嗽，他也跟着睡不好，熬了好几宿眼睛都是红的。一想起这帮没用的东西，治不好锦儿也就算了，现在连橙儿也要往外弄，顿时怒不可遏：“你们除了把人弄出去，还有没有别的更有效的法子？整日领俸禄的时候好意思，这会儿怎么都没脸没皮了？告诉你们，公主若是有什么，你们这人头也不必要了，跟着一起殉葬吧！”

        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直接出去。

        太医院开始忙碌起来。

        橙儿暂时住在了养心殿后的永寿宫，离着帝后都方便。每日有四个太医按时的值班，时时刻刻都要监管着橙儿的身子，看看有没有什么症状的变化。身侧的小宫女太监们，也都跟着太医们学了不少东西。医书都要翻烂了。便是上古的方子都要拿来看看有无可用之处。就这样，终于稳定住了橙儿的病情。

        只是，那脸上的小麻子，却是很难褪去了。

        明景轩知道之后，又是一通滔天怒火。他的锦儿还躺在床上，锦儿又出了这样的纰漏。她是个女孩子，还十分的爱美。若是知道自己往后都要顶着一脸的麻子，该怎么办？

        明景轩痛恨不已，看着下面那群老东西，越看越不顺眼，杀心已起。

        正当要下令的时候，妙音突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面色苍白，尚未站稳，明景轩便感觉到一阵不妙。

        “皇上，快去看看小锦吧，她，她快要不行了。”

        明景轩觉得犹如一道雷当空劈下，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手也跟着微微颤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才道的坤宁宫。

        待进去之后，才感觉到，里面的空气紧张的简直要令人窒息。

        屋子陈设依旧，空无一人，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他感觉到脚下一阵发软，脑袋发木。可却还是强忍着，一步步的走到跟前。

        他知道，他此生挚爱的那个姑娘，此刻就躺在榻上，等着自己的出现。

        亦或者，这就是最后一面。

        虽然耳中听得清清楚楚，一路上妙音也简单的说了林锦的情况。可他就是不肯相信，不相信她就这么的香消玉殒，不相信她就这么的离开了自己。

        路在长，仍有尽头。

        她的手就生在锦被的外面，白白净净的腕子上，露出青色的脉络。

        她闭着眼睛，胸口浅浅的起伏证明此时此刻她还有呼吸。而那双如蝶翼一样的睫毛，此刻也似倦了一般，再不动弹。

        明景轩缓缓的坐了下来，伸手，裹住了那双柔胰。

        林锦缓缓的睁开了眼。

        “是皇上吗？”

        那双失神的大眼睛，看着头顶，轻轻的询问着。

        明景轩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生怕一开口，就会带了哭腔。

        她嘴角缓缓展开，漾出一个微笑：”我想着，皇上也该来了。“

        林锦的声音很是虚弱，不过精神却好极了。

        但明景轩和妙音都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换一个词来说，这就是回光返照。

        “是啊。”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痛楚：“白日里那群大臣实在太无聊，就会缠着，不然的话，我恨不得日日都陪着锦儿才好。”

        她笑了：“表哥又开玩笑了，若是叫姨母知道，又该责骂你了。”

        她已经糊涂多日，经常会忘记自己多大，也不知道后宫是个什么情形。

        “嗯。”明景轩顺着她：“那锦儿就别告诉母后，省的她又要在我耳根子念叨。”

        “嗯，我不说。”

        林锦羞涩一笑，而后又瞪着眼睛：“对了，前几天安阳总是来寻我说话，为何最近不见了她。”

        看着那张天真的面庞，妙音鼻子一酸，捂着嘴就出去了。

        明景轩强忍着眼泪，安慰道：“哦，丽太妃去行宫了，便将她也一并带了出去。等过几天就回来了，回来之后，便能陪你玩了。”

        “难怪，我还说呢。”她笑道：“临走那日，她说了第二天要来找我学珠花的，我想着她大概是喜欢我头上的那一朵，便叫妙音收拾好了，等着她来便送她的。没想到伺候一直没遇见。”

        “可是我送你的那朵？”

        “是啊。”说完之后，林锦垂头：“也不知怎的，我与安阳一见如故，十分的喜欢她。所以便将表哥送我那朵珍珠簪送给她，你不会生气吧。”

        “不生气，你喜欢她，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生气。”

        林锦却没听出来这其中的意思，松了口气：“表哥现在倒是大度多了，从前我若是将你送我的东西送给别人，你定是要气上好几天的。”

        说罢，又愁容满面：“我在这儿已经躺了许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看窗外的梅花。听安阳说，都已经下了第三场雪了，往年表哥都是陪着我去腊梅树下，一同嗅着那暗香的。”

        明景轩看着她期盼的神色，吸了吸鼻子：“那锦儿，想不想现在去看看？”

        “可以吗？”

        自从眼睛坏后，她便再也没有出过屋了，众人都不敢随意的挪动，明景轩和妙音更是怕她再染了风寒。

        “行，我现在便带你出去。”

        宫婢伺候林锦穿戴时，妙音焦急低声道：“小锦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适宜出去，若是有个差池”

        “妙音。”

        明景轩的神色很低沉：“你老实告诉我，锦儿她，还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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