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句句诛心

妙音怒其不争：“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

        林锦淡漠道：“如今我们的问题，都是心结，并非三言两语便能讲清楚的。就让一切都交给时间吧，你我现在能做的，便是等了。”

        自从林锦说过一个等字过去，又是三个月。

        已经是真正的酷暑了，每日屋里里面的盆里摆满了冰块儿，然而还是就叫人觉得胸闷难忍。

        七月的时候，瑾嫔那边终于有动静了。

        是傍晚的时候肚子开始疼起来的。

        林锦赶过去的时候，发现除了姚太后之外，明景轩一早也在了。

        四目相对，却是熟悉的陌生。

        细算下来，两人从那件事到现在，足足三个月未曾见面了。

        在明景轩没有踏足过坤宁宫的这三个月，林锦并未像众人想的那样，日渐憔悴，苦苦哀求。而是紧闭不出，如今一瞧，依旧是明艳动人。

        明景轩微微的错开了眼。

        “皇后来了。”

        姚太后并不喜欢她，然而今儿意义非凡，便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对她道招手道：“这么半天了，里头还没个消息。你进去瞧瞧，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景轩有些不悦，嘴唇诺诺，似乎有话要说，最终却又闭了起来。

        林锦垂头：“是。”

        饶是酷暑，然而妇人临盆却是一点都受不得风的，门帘紧闭。一旁宫婢挑起，林锦才刚迈进去，便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血腥气。

        屋里的宫婢垂手站在一旁，一个稳婆在床榻边，不时的掀开锦被，再出来时忍不住焦急道：“娘娘，您再用力啊！”

        而瑾嫔躺在双上，汗水和泪水早已经将头发打湿，这会儿面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

        林锦皱眉：”这是怎么了？“

        一旁婢女小声道：“瑾嫔娘娘这一胎好像有些大了，不管怎么用力都出不来。娘娘这会儿已经快要精疲力竭了。”

        果真，下一刻，便见瑾嫔吊着嗓子，苍白着一张脸，断断续续：”我，我大概要不成了“

        说罢，便要闭眼。

        林锦上前，也顾不得旁的，坐在瑾嫔旁边，拼命的握着她的手：“瑾嫔，你不能睡。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瑾嫔睁开眼睛，望着林锦，惨笑，幽幽道：“娘娘，你，你果真好狠的心。我已经答应，将孩子赠与你，为何，为何你逼死了妹妹不够。还要将我的命一并拿去！”

        林锦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然而尚未开口，便听那稳婆惊喜道：“娘娘用力，已经看到脑袋了。”

        “啊！”

        瑾嫔发出一声惨叫，双手紧紧的扣着林锦的手，用出了毕生的力气。

        随着呱呱坠地的声响，孩子终于出来了。

        稳婆大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位小皇子呢。”

        说罢，便有一旁的宫婢将孩子接过去简单包好，抱出去了。

        瑾嫔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然而这笑容并未多久，随着稳婆惊恐的叫声：“见，见红了。”

        屋内顿时大乱起来。

        慌忙之间，林锦想起身，却被瑾嫔抓的紧紧的。

        “娘娘，终于如意了。”

        她眼前一阵阵晕眩，身上的力气也在逐渐流失。瑾嫔知道，她大概是不成了。

        “瑾嫔！”

        林锦咬着唇，厉声道：“本宫从未害你之心，你若是不信，便好好的活着。活下去，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是我不太累了啊。“

        瑾嫔淡淡一笑，及其虚弱：“这些日子，我时常会梦到从前在保定时候的时光。有父亲，母亲，还有妹妹。妹妹甚至质问我，为何不下去陪她，她一个人好冷，好寂寞。”

        她艰难的抬头，离着林锦近了，悄声道：“娘娘，我知道，不是你。”

        她的眼角迅速渗出一颗晶莹的泪水，滑落而下，氤氲了鬓角，打湿了发间。

        林锦愕然：“那你为何？”

        “她们要我与娘娘对抗，然而我沈知，皇上心中只有娘娘一人。妹妹已走，我性子又软，实在护不住这个孩子。为今之计，只有求娘娘了。”

        “我方才若是不那么说，只怕，这孩子都不会让我生下来。”

        她这一句，令林锦浑身发抖。

        仅凭这句，就知道，下命令的绝对不是姚太后。

        姚太后饶是再痛恨自己，也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孙子下手的。

        “你说的他们是谁，瑾嫔，你说清楚。”

        然而瑾嫔的双目已经开书涣散：“我好想回家，好想回家啊。爹，娘，我恨你们，你们为何要送我来这吃人的地方！”

        喊完最后一声，脑袋一歪，便彻底不动了。

        稳婆吓的浑身发抖，走过来一摸鼻息，顿时瘫软在地。

        “瑾嫔娘娘，殡天了！”

        屋外的人顿时鱼贯而入，宫婢们麻利的将她的寿衣换好，而后又开始收拾整理起来。

        屋子里面的血水一盆盆的被清理出去。因为是见红，所以身下的被褥已经全部都被鲜血浸透了。林锦看着她们有条不紊的坐着这一切，骨子里都跟着发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直到暮色降临，华灯初上，一声婴儿的啼哭，才叫她醒过神来。

        “瑾嫔死了。”

        站在眼前的男人，身高高大，那张脸庞，明明是自幼看着长大的。却在这一刻，显得无比陌生。

        烛光一明一灭，压根照不透那张阴沉的脸。

        她端坐着，望着他手中抱着的孩子。

        那孩子仿佛知道自己的出生便是母亲的死亡，拼命的蹬着腿，哭的委屈极了。

        林锦的嗓子发干：”我知道。“

        直到说出口，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哑的不像话。

        她刚想安慰明景轩节哀，却听到他下一句话。

        “这回，你终于如愿了。”

        林锦双眸一缩，锐利的望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瑾嫔说话的时候，朕就在隔壁，皇后也不必再辩解了，朕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锦浑身发抖。

        什么时候，他们两人说话需要这样了？

        林锦狠狠的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激动的情愫已经一扫而空，只剩平静的湖面下，那细微的波澜涌动。

        “这件事，我若是说不知情，是被人陷害，你信吗？”

        “陷害？”

        明景轩轻笑，有些自嘲，又有些颓废。

        “皇后以为，朕就那么好骗吗？还是，你的谎言多到，自己都分辨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林锦狠狠的攥着拳头，一双眼睛瞪着他，强忍着酸涩。

        “那皇上打算，如何治我的罪！”

        “你的确有罪！”

        明景轩的语气忽然急促：“愚弄了朕，惑乱后宫，昨日朕才知道，原来皇后竟然趁着朕去围场的时候，不甘寂寞，偷偷与端王世子幽会，这就是你设计朕的原因吗？”

        林锦咬着牙：”皇上休要听小人谗言！“

        “闭嘴！”

        明景轩忽然上前，另一只手死死的攥着林锦的衣襟，将她拉近。

        那双眼睛泛着红，带着深深的恨意和悔恨：”林锦，朕唯一后悔的，便是爱上你！“

        他忽然手一松，直接将她推了个趔趄。

        然而，他却视若无睹。

        将那孩子放在榻上，居高临下望着她：“你不是就想要一个孩子吗？朕成全了你，从今往后，你依旧是你的皇后，无人能撼动你的位置。然而，从今往后，你却再也不是朕的锦儿。”

        林锦心如刀绞，连呼吸都觉得刺痛，望着明景轩的背影，放要开口，却见他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背着身子，他的声音低低传来。

        “若是可能，朕宁愿朕的锦儿，死在了行宫那天！”

        说罢，仓皇而去。

        林锦冷冷的坐在原地，面白如纸。身旁的孩子还在拼命的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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