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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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胡思乱想着，素姑姑提着食盒进来了，“皇上，太后，万福金安。”她行了一个礼，拿出了许多点心，牛乳糕，山药枣泥糕，蜂蜜桂花饼，再配了两杯甜甜又清爽的蜂蜜柚子茶。虽说唤她姑姑，但素姑姑今年大约也只有二十四岁，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人也极其细心，原本是我母亲的陪嫁丫头，在我出生后母亲就把她指派给了我，母亲生了三个孩子，只有我一个女儿，自然是千宠万爱，父亲膝下有五个孩子，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小婊贝，再加上我一个二十岁的现代大学生自然要比那些吃手手啃脚脚的小婴儿要聪明，结果一个不小心聪明过头，八岁当了太后不是。

　　我还记得那天我要进宫的消息下来时，从小孝顺从不忤逆祖父的父亲被家法狠狠打了三十棍，甚至我进宫他都躺在床上也不能送送我。母亲搂着我哭了又哭，但是我不能哭，因为这是喜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要是肿着眼睛进去，何家就算不被责罚，也会惹得先皇不痛快。这怪不得别人，也怪不得祖父，何家原本的皇后薨了，祖父舍不得荣华富贵更舍不得一大家的性命，皇上需要何家对太子的助力，太子没有何家的血脉，但何家养了十六年，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只差临门一脚，所以牺牲个把小女儿算的了什么呢？

　　毕竟我进了宫，从皇后到太后，也是权力的巅峰，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算不得亏了我。

　　那日祖父把我唤到书房看了我良久，才说：“安隅，你自小就聪慧，你父母怕有伤仲永之情，又怕你过于聪慧伤了根本，取了这个名字，居隅一角。是祖父和何家对不住你，但如今朝堂之上，明争暗斗，祖父怕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你不要怨祖父。”

　　“周易里有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又道登高必跌重，安隅怪自己从小不知收敛太过张扬，虽我如今进宫是皇上和祖父的意思，但我不怨，只怪自己虽无道韫之才，却要与家里姊妹兄弟一争高下。但安隅今日之后便要离去，仗着自己年幼不懂事，斗胆于祖父进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富贵，最易演化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万望祖父安宁，安隅拜别。”我向祖父行了大礼，拜了又拜，素姑姑在旁一直拿手绢擦拭眼泪。

　　自那以后，我便进了宫。成了皇后，那时我才七岁，头戴着沉甸甸的凤冠，与五十多岁的老头成了夫妻，看着大殿之下或弱冠，或古稀的男子向我行礼，满殿朝贺，像是荒诞不经的戏剧，却只有真心或假意的恭贺，三月后，我成了太后。从始至终，在我身边也只有素姑姑心疼我额前被压红的痕迹，心疼我穿着垫了好几层的花盆鞋，心疼我只有孩童的身躯，却撑起来整个何家和后宫。

　　“素姑姑，我才用过午膳还不饿，你拿下去吧。”我随手拿起了徵宬丢在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太后还在长身体，说不得看一会就饿了，先放这，万一待会要是饿了，在垫垫肚子。”素姑姑无比慈爱看着我，看得我毛孔都竖起来了。这，这不是平时的素姑姑，是不是被什么狐狸妖怪上身了。

　　看着我惊愕的眼神，徵宬假装咳嗽了一声，用拳头挡在嘴边，开口道：“素姑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报？”我看着徵宬的动作，寻思着他是不是在笑我的表情太惊悚了，立马就恢复了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样子，假装的翻起了书。

　　“今儿何府递了折子，说要进宫拜见太后。”素姑姑喜不自胜，很少见她这么活泼的样子。

　　我挑了挑眉，翻页的手顿了顿：“母亲身子不好，又刚受了风寒，就在府里好好养着，不用进宫来遭这趟罪了。”

　　素姑姑似乎有些不理解：“夫人身子已经大好，进宫看到太后肯定更加高兴，身子好的也就更快些。”

　　蜂蜜柚子茶放久了就更能闻到一股酸涩的味道，我不免有些烦躁，端了茶盏抿了一口：“进了宫不过徒增伤感，且礼节繁琐不说，若我现在接了何家的折子，谢家的，贺家的，陈家的夫人要不要见？”瞥了瞥捏着牛乳糕丢进嘴里的狗皇帝，“前朝还因那些什么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若这个时候召见母亲，怕也不太好。”

　　他正在吃着点心，冷不丁被我点到，狭长的凤眼瞪圆了，像是噎到了，拿起我的茶盏，饮了好几口，才顺下去：“做什么又要说到我，不过见见你母亲，怕什么，若是不想见其他夫人，不见就好了。”这是有多不懂庶务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政治敏感度也能当皇帝。这不讲卫生乱拿别人茶盏，真的是我那个一颦一笑张弛有度的姑母教的？

　　“皇上喝自己的茶盏，还非要舍近求远的拿我的。”不免有点牙痒痒，磨了磨后槽牙，又挤出一丝笑，“皇上要是喜欢喝，哀家天天让芥蓝做给您送去。”

　　“你才八岁，用不得这些虚礼。”他挥了挥手，让素姑姑下去，素姑姑提起食盒，满踹着失望，自打我进宫，她最念着父母来看看我，哪怕只是离着远远的磕个头，她也觉得我心里会少了些寂寞。但其实我不仅不寂寞，过得也不错，白天睡到自然醒，看看书，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夜里从狗洞里窥探整个皇宫的风土人情，仗着我身量小到处乱窜，非常可乐。但是我虽然非常享受我身板小的优势，却最恨别人说我年龄小，毕竟我可是太后！太后年龄那叫小嘛，年龄小的那叫太后？！！

　　我从椅子上费力的下去，“哀家累了，先下去了，明个儿皇帝再来看我吧”。瞧瞧这沧桑的语气，瞧瞧这高处不胜寒的姿态，甄嬛看到都落泪自愧不如啊。

　　如果忽视后面的闷笑声，这一切简直过于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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