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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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露出鱼肚白,一片广阔的蔚蓝自苍穹中央向八方慢慢扩散,很快将碧落笼罩
西天残月摇摇欲坠,乌缇娜走在朱红宫墙围成的长长宫巷中,仿佛走在一条血路上,而李渊和柳雅泱就是涂就这夹道朱红的冤魂。
“先皇传位于李鲜,柳氏一族拒绝交出控制蛊虫的方法,却选择了我,导致全族被罗织各种罪名,满门含冤,受尽酷刑惨死!只留她一个人,依靠我的保护才免于诬陷。”
此时的李渊和他的夫人柳雅泱已被送出尸封门,但他说过的这些话却萦绕在乌缇娜心头,久久不能消去。
柳雅泱之死在乌缇娜意料之外,她莫名想留她一命,再消了她的记忆即可。
柳雅泱是世间不二的巫蛊师,在乌缇娜面前却不过蝼蚁一般的凡人,但就是这蝼蚁一般的凡人,却令她陷入沉思。
一个黑色的身影翩翩然落在乌缇娜身后,乌缇娜没有止步,也没有回头,只道:“办妥了?”
晨曦爬过宫墙,照红了黑衣人稚气的面庞,却正是萤。
“你做得很好。”乌缇娜道。
“恶心得要命。”她嫌恶地扭过头去。
乌缇娜失笑:“我可没让你变个四分五裂的出来。只让你随意变个就行。是你自己对冀翼怨恨颇深,所以才希望他化身的李戎会是那么个下场。”
语声戛然而止,她目光触及长巷尽头云蒸霞蔚的簇簇枫叶,旋即拉起萤转身往回走。
萤还没来得及开口疑问,她却又停住了脚步。
一个长眉入鬓,红唇欲滴的红衣女人,正睁着一双同样鲜红的眼睛,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萤已不认得这个女人满头珠翠下妆容精致的容貌,却唯独认得她那一对跟乌缇娜一模一样的狭长瞳孔,和遍身的鲜红色。
她战栗着道出她的名字:“伽美洛”
乌缇娜打量着她的服制,道:“你是红昭仪?”
伽美洛的笑容凌厉一如往昔:“看来我是名声在外,连你都知道但你一个外臣,见到我难道不该行大礼?”
乌缇娜冷声道:“你一个炎魔总领使,自甘沦为凡人的妾,还笑得出来?”
伽美洛脸色却没有丝毫改变,反而笑得越发大声:“你不也沦为凡人的臣子了?且我若不在这儿,又怎能找到你?”
她“你”字脱口,右手已燃起一团硕大的火球,往乌缇娜的方向轰去。
乌缇娜双掌重叠,自掌心射|出一道激流,迅猛的水势将火焰瞬息冲灭,留下滚烫的白色水汽和着嘶嘶声蒸腾而起。
乌缇娜喝道:“你疯了吗?在这里动手?就不怕李鲜知道?!”
“我出手时已布下幻境结界,用不着你操这闲心!”伽美洛一边回答,一边将手中燃着火焰的鞭子甩得噼啪作响。她声如洪钟,震天动地:“‘红莲鞭落,万物化无!’我倒要看看你的纵水之术能不能抵挡能熔灭万物的红莲业火!”
七尺红莲长鞭遍身业火,如水蛇如游龙,噼里啪啦往乌缇娜身上扫去,乌缇娜一连八个筋斗避退,红莲鞭行路却瞬间万端变化,眨眼竟绕道她身后,鞭尾化作疾矢,朝她暴|射|而出!
她无奈摇头,旋即第九个筋斗避开急矢,落地时凝出五尺凛霜冰仗,舞出漫天光华,迎上红莲长鞭,一面躲避一面寻机。十三路仗术灵活多变,一招一式都刚劲而迅疾,以猛虎扑食之势狩猎滑蛇般的长鞭。第十四路,猛虎终于衔住滑蛇,只见乌缇娜双手飞快转动冰杖,红莲鞭终被牢牢缠住!业火之鞭紧勒着凛霜冰,霎时嘶嘶作响,凛霜冰在乌缇娜的法力加持下,竟纹丝不动,连一滴水都没有化出。
伽美洛死死扯住快要脱手的鞭子,切齿道:“我拼命从天霁山你的结界里逃出来,才有的这一战!可你竟又不用宁波枪!瞧不起谁呢!!!”
此时乌缇娜的仗术仍未停止,攻势越发猛烈,直将红莲长鞭缠成了死结,最后她反手将凛霜冰仗死死钉入地下,带着红莲鞭深深/没/入地底,徒留末端与地面齐平。
伽美洛气急败坏,却怎么也扯不出跟着凛霜冰一起消失的红莲鞭,索性丢了鞭子,自腹中酝酿一团烈焰,欲将喷勃而出,却不知为何,突然又吞了回去。
这段时间奔波忙碌,乌缇娜用的都是没什么消耗的小术法,她几乎已忘了自己重伤未愈。但方才和伽美洛一战,才发现自己连魇山冰髓都无法使用,只能以凛霜冰仗代之。而红莲业火非同普通火焰,其熔灭万物之力,非是浑厚的法力不能压制。彼时她调用了体内最深层的魔力,才控制凛霜冰不被红莲业火吞噬。若在平时,这点消耗不过九牛一毛,但眼下,这样的战斗已将她仅剩不多的体力耗去大半,勾起伤处阵阵剧痛。她虽咬牙强忍,苍白的脸色和站不稳的双腿却躲不过伽美洛犀利的眼睛。
“你受伤了?”伽美洛疑道:“三界中还有谁能伤你?莫非是?!”她说到一半便缄了口,陷入千年前那场大战的回忆中,风神和水魔的战斗空前绝后,她恨自己只有旁观的份。
“是了,也只有他能但你还没被抓去神界,就说明他也没占到便宜。”伽美洛笑得得意。她是魔族最好斗的战士,只要是敌人占不了便宜的事,总能令她开心,哪怕她现在远离魔界,哪怕她已久未参与神魔之战。
乌缇娜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疲惫的笑:“现在你可以毫不费力地击败我了,我伤势复发已没有力气再打下去。”
伽美洛不屑一瞥:“嘁,那还有什么意思?”转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既然未分胜负,便算此番打成平手!”转又开心地笑了,满意地整理起头上散乱的珠钗来。
这一瞥一叹又一笑,令乌缇娜觉得她像变了个人,便故意道:“你的武器都被我缴了,还要自欺欺人?”
“可你也被我打得伤势发作,不是吗?够了,下次再打。”她一面说一面收拾妆容,收拾完毕,自袖中取出一个红釉瓷瓶,抛给萤,萤跳起来差点没接住,又听她悠悠道:“这东西我从魔界带来时,本以为只有我会用得着。上回在天霁山用了一半,还剩一半,给你咯。”
萤道:“这是什么?”
“你主子自己知道,你给她就是了。”说完,她转头对乌缇娜道:“别让我等太久,把我等急了我可不管你伤好没好,反正下回我非赢你不可!”
乌缇娜看着在晨光照耀下发亮的红釉瓶,哑然失笑:“你全身上下有哪里不是红色的吗?连药瓶你都要用红色的。旁人见着你,都要一阵晕眩”她还没说完,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笑容和语声顿失,转头警惕地盯着远方的天空。
她一惊,拽着萤变作一道蓝光,瞬间消失在长巷中,徒留伽美洛一人楞在当地。
伽美洛短暂一懵,即刻意识到了什么,一望远方的天空,便转身速速离开。
乌缇娜回到山下河边的宅邸时,宅邸的大门仍旧紧闭,但半空中的结界已破了一个大口子!
萤望着天空满眼惊恐。“师父……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已能意识到这幅景象意味着什么。
“该来的总要来……”乌缇娜语声低沉,缓缓召唤出宁波枪,紧握手中。
萤道:“师父,你现在还能用/枪?”
“他们可不是伽美洛……对付他们,如果没有武器,会死得比什么都难看。”乌缇娜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那扇生蠹的旧木门。
“可你现在的身体……”
“用/枪/还能撑一会儿,不用/枪/,开门就是死局。”说罢,她从袖中取出一本绿绒封面的折子,交给萤,“现在早朝还没结束,你即刻扮了男装去宫里,以我侍从的身份,向李鲜请我的病假。具体的情况我已写在这折子里,你先看完折子,再把它交给李鲜,免得他问起,你一句也答不上来。”
萤犹豫道:“可是你……”
乌缇娜突然目光森冷地瞪着她,沉声道:“你什么时候操心起我来了?我若战死,你就自由了。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走?”
萤似被这目光刺得隐隐作痛,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她绝不愿因乌缇娜而有这种感觉,她死都不肯忘记乌缇娜的身份,她的残暴和冷血,阴险和狡诈,以及她的绑架和驱使。往事历历在目,她回瞪了乌缇娜一眼,夺过折子,头也不回地飞向远方。
萤的身影消失在山的另一边,乌缇娜探了探袖口,才记起那红釉的药瓶还在她那里。苦笑道:“罢了……”
敛笑之后,她左掌按住腰腹伤处,闭眼凝气,借由残存的底息将疼痛勉强镇住。
睁眼时,她脚步稳健从容,左掌离开身体,将那扇陈旧,皲裂的木门缓缓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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