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孤勇者（3）

9月2日，金亮城跟随曾国庆来到了河头店村毛彩凤家里进行现场勘察。十九年过去了，村子里盖起了很多新房，主要的几条泥路也变成了水泥路，但毛彩凤家的几间旧平房看起来除了变得更破旧一点，没有其他变化。
  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现场还是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
  被严重烫伤的毛彩凤只能比划着反映是一个戴着面罩的人干的。
  在对村子里群众的走访中，很多人都反映这个毛彩凤是个长舌妇，平常太喜欢搬弄是非，大概是被某个得罪过的人教训了，他们不但没有同情，反而还透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情绪。
  金亮城注意到师父的情绪越来越差了，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没看他吃几口。晚上，师母突然打来电话，说师父在家里晕倒了，已经叫了120送医院去了。
  医生经过详细诊断后发现曾国庆身体机能并无大的问题，但血糖有点低，结合他的年龄，判断是由于太过劳累和低血糖引起的昏厥，静养一段就可以恢复。
  但师母不放心，向医生介绍了近几个月来他食欲差、情绪低落、睡眠困难等表现，医生建议找精神科医生做一下心理健康检查。
  经过精神科医生的测试，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曾国庆已经是一个中度抑郁症患者，医生建议立刻让他停止工作，在家休养，同时进行积极的心理疏导，等病情稳定后再恢复工作。
  虽然曾国庆不愿意，师母还是把情况如实地告知了市局领导。市局领导当即让曾国庆把手中未了结的案子转给了二中队的陈立新，让他先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
  在意识到金亮城可能在诱导自己调查李天一溺亡的旧案后，许长生马上想到了潘成成、王浪和毛彩凤的案子可能是种复仇行为，因为如果当年那起案子有问题，那么这三人作为证人就存在诬陷金宏明的可能，他们就是“罪人”。
  而纪钢和曾国庆作为案件经办人同样是“罪人”。对这些“罪人”进行惩罚，作为受害者金宏明的家人来说可能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么谁是最有可能的这个复仇之人？
  当然是儿子，从金宏明的家庭关系来看，他正是有个儿子，叫金小宇。这个金小宇现在应该已经长大成为像金亮城一样的小伙子了。
  于是，许长生马上派出了孙怡前往“梦想之家”，小齐前往河头店村金宏明老家，目的就是去搞清楚这个金亮城会不会就是金小宇化名而成，如果不是，那么这个金小宇现在在干什么，他与这系列“复仇”案有没有关系。
  孙怡根据许长生的安排来到了“梦想之家”所在的望城路派出所，派出所的孙所长对“梦想之家”和柏力都很熟悉，他告诉孙怡，柏力收养的那些孤儿如果不知道原户籍地址的，那么都会统一登记到现在他们租住的“梦想之家”所在的烟青路12号，这样方便他们以后办理入学，工作等各项事务的需要。
  于是孙怡就调阅了目前登记在烟青路12号的所有户籍人员名单，在里面果然找到了金亮城，他的迁入时间是2009年7月13日，这与金亮城在公安局的档案是一致的。
  与此同时，小齐来到了河头店村，在当地村干部的帮助下找到了金小宇的亲戚——三爷爷。
  没想到三爷爷听到警察来找他，问小齐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是不是撞死小宇的肇事司机抓到了？’。
  经过详细了解，小齐才知道金小宇早在一年多前就在莱西出了车祸被撞死了，肇事者到现在还没有抓获。三爷爷说他们是远亲，小宇的死还是他在“梦想之家”的柏力爸爸来告知他们的。  听到“梦想之家”，小齐又是大吃一惊，那个金亮城是在那里长大的，现在竟然发现金小宇也是在那里长大的，他连忙把金小宇遭遇车祸死亡和他在“梦想之家”长大的情况打电话告知了师父许长生。
  许长生在接到小齐的消息后也是非常吃惊，金小宇竟然死了？而且肇事司机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这太不正常了。
  许长生赶忙找到了莱西交通大队了解这起车祸案，当得知肇事车辆被遗弃，车牌是假冒的情况后他疑窦骤生，认为这很可能不是一起单纯的车祸。
  另外，金小宇竟然也是“梦想之家”长大的，那金亮城为什么从未向自己提起。难道他认为金小宇与他师父曾国庆曾经经手的那起旧案没关系？难道他们自己关系不好？还是金亮城有难言之隐？
  想到这里，许长生马上拨通了还在望城派出所的孙怡的电话：“孙怡，你马上到‘梦想之家’去找柏力了解一下金小宇和金亮城的关系。”
  一个多小时后，孙怡的电话就来了。
  “师父，金小宇和金亮城情同兄弟！”
  “哦，具体说说。”
  “金亮城是金小宇从人贩子那里救出来后进的‘梦想之家’，他原来的名字叫‘魏十四’，金亮城这个名字还是金小宇给他起的。”

  “这么说，金亮城和金小宇是同甘共苦过来的，金小宇的事情差不多也是金亮城的事情了。”
  “可以这么说，柏力老师说他们那里是兄弟姐妹相称呼的，而金小宇和金亮城两人的关系更是超过他人。”
  “明白了。”许长生真的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赶紧跑到档案室查阅了金亮城的档案，发现他是2019年11月2日进入莱西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在曾国庆的一中队。
  然后捋了一下时间线：
  2019年7月24日金小宇遭遇车祸
  2019年11月2日金亮城进入刑警队
  2020年5月21日王浪醉酒死亡
  2020年7月16日潘成成煤气中毒死亡
  2020年9月2日毛彩凤开水烫喉
  2020年9月中旬曾国庆诊断抑郁
  2021年3月6日曾国庆跳湖自杀
  2021年6月15日纪钢坠楼死亡
  看起来金亮城正是在金小宇遭遇车祸后进入了刑警队，跟的师父又是跟金小宇父亲金宏明案密切相关的曾国庆，然后经过半年时间后，与那个旧案相关的人一个个就意外死亡，这让许长生不得不对金亮城产生了怀疑。
  但是金小宇的车祸又是怎么回事？这总不可能是金亮城干的。相反，许长生认为可能正是由于金小宇的车祸而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事件。
  但车祸已过去快两年，当时就因为事发地无监控，车辆又是报废的套牌车而无法追踪到肇事者，现在就更无从查起了。
  正当许长生一筹莫展的时候，想不到金亮城来找他了，手里还拿着一封信，眼睛还红红的。
  “许队，听说你派人到‘梦想之家’去了？”
  许长生心里嘀咕，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他让孙怡向柏力强调过先不要把他们去调查金小宇和金亮城关系的事告诉金亮城，这可能涉及到一些案件，需要保密。
  “你别误会，不是柏爸爸跟我说的，是那里的小伙伴偷偷听到了告诉我的。”
  既然这样了，那就开门见山吧，许长生打定了主意。
  “你和金小宇关系这么紧密，他出了车祸，你为什么不主动要求参与调查？”
  “许队，金小宇是什么人你现在应该很清楚了吧？”
  “清楚，他是金宏明的儿子。”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遭遇车祸吗？”金亮城语气变得开始有点激动。
  许长生摇了摇头，他现在确实还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隐约中感觉应该跟他爸爸的旧案会有关系，于是问道：“是不是跟他父亲金宏明的案子有关？”
  “对！”金亮城使劲点了一下头。
  “他太傻了，明明已经怀疑他爸那个案子极大可能是个冤案，还那么不小心。他明明知道我也是个警察，他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怎么做！他太善良了，不知道这个社会上还有很多阴险和肮脏的人！”说到后面，金亮城语气开始变得愤怒。
  “你的意思是金小宇的车祸是有人故意制造的？”
  “对，就是一起彻头彻尾的谋杀案，目的就是要杀人灭口，掩盖旧案！”
  “你有证据？”许长生有点吃惊地问，他没想到事情发展这么快。
  “这就是证据！”金亮城边说边把手里的信封递交给了许长生。
  许长生接过信封，发现信封并没有寄件人、收件人和邮戳，因此这信不是寄来的。信封的封口已经撕开了，从开口处他看到里面有几张信纸，似乎还有照片，于是他伸手把里面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放在桌上。
  他首先拿起了那几张照片，一张张仔细端详着。那几张照片正是金小宇从蒋家良处获得，并由金亮城转寄给曾国庆的，照片左上角还注明了拍摄照片的时间和地点。
  “2001年7月25日  上午  莱西湖。”许长生看着最后一张照片默念着，这正是在湖边那张三个年轻人脱的只剩下一条短裤对着镜头打出胜利手势的照片，他们身后就是宽阔的莱西湖。
  “这上面三个人是李天一、潘成成和王浪吧。”许长生问。
  “对。”金亮城回答的很坚定。
  “这是哪里来的？时间和地点绝对准确吗？”许长生严肃地问道。
  “绝对准确，这是一位摄影爱好者正好在莱西湖拍湖景的时候给他们拍的，当天他还拍了很多其他照片。哦，对了，他前一晚上还有在莱西豪邦大酒店的住宿记录。”
  “好，那到时候还需要他作为证人出面作证。”
  看完照片，许长生又拿起了那几页信纸。
  “这是写给你的？”许长生问金亮城。
  “是师父写的，他让我看过以后交给你。”
  “交给我？”许长生虽然有点疑惑，但他还是拿着信看了起来。
  “亮城，
  你拿到这封信的时候师父已经不在了。作为一个警察，我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我之前已经让你师母告诉你去金海找许长生支队长帮忙，现在你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他已经来了吧，你看过后把这封信交给他。

  师父也是个从警快四十年的老刑警了，虽然没干过很多轰轰烈烈的大案，但也侦破了不少刑事案子，也算得上是有些经验和观察力的。
  自从那天李武德来公安局，你说出李天一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开始留意你了，因为那个案子我从来没给你看过任何资料，它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而你却撒谎说是在看旧案的时候知道李天一的。
  几个月前纪钢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跟我说有个叫金小宇的人到信访办递交了要求重查李天一莱西湖溺亡案的材料。他告诉我这个金小宇就是当年那个金宏明的儿子，他这次来提交的证物中有几张照片能证明当年不可能是金宏明把李天一逼入湖里。
  我想看那几张照片，因为当年我就觉得光凭潘成成和王浪的证词不足信，而那个毛彩凤走访下来了解到她就是个喜欢添油加醋、搬弄是非的人。但纪钢说这几张照片他觉得说明不了问题，甚至说它们可能是合成的，就烧掉了。
  我就问金小宇在哪，我想直接去问问他，但纪钢说打发走了，还让我注意金小宇有没有同伙，他说不想有人翻这个旧案。
  是啊，他当然不希望有人翻这个旧案，当年是他主导侦破的这个案子，担任主审的人也是他，而且在审讯中他还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如果现在案子翻过来了，他不就成了制造冤案的罪魁祸首？
  我从纪钢办公室后出来后，就去了信访办询问情况，工作人员小秦说是局长办公室主任赵鹏拿走了金小宇的申请材料。我想金小宇如果收不到回复，可能后面还会来，于是就叮嘱她下次他来了直接叫我，由我来接待他。
  后面好几个月，我时不时去信访办问问金小宇的情况，但小秦说他一直没再来。直到那天你看到李武德，并说出李天一的名字的时候，我甚至一度怀疑你这个也姓金，叫金亮城的人是不是就是那个金小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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