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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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惊野最后还是去开了拖拉机。
饼饼根本操作不来。
六点起床, 八点还没倒腾好,今天难得晴天,一切耽误不得。
大家都帮忙跟着上去尝试, 傅惊野站在人群后面, 一边吃着芋泥盒子一边看热闹。
感受到什么,他顺着望过去, 发现南姝在看他。
傅惊野没管,目光放向前方, 继续舀了一勺芋泥。
等了半分钟,他眼珠子一转,发现南姝还在看他。
傅惊野:”……“
然后他就上去做了做样子,以表作为一个原本抽到拖拉机签的人,此时遇到困难也尽过绵薄之力。
没吃完的芋泥盒子放到饼饼手上。
饼饼os:傅惊野在跟我分享食物?
他差点拿不稳。
——真·烫手山芋。
在他受宠若惊之中, 这拖拉机轰轰地发动了。
傅惊野:糟了。
一不小心真给他发动了。
事实证明, 这外国拖拉机, 还真不是谁都能开的,上面的按钮极其复杂, 成百上千,各个功能的做法都不一样, 还真需要个聪明脑袋,和一套娴熟的驾驶技术。
虽然大家都在瞠目结舌地拍手,但傅惊野的脸很臭, 旁边的饼饼开心得想两百斤的孩子, “出发!我们的小坦克!”
之后望了一眼傅惊野,就笑不出来了,默默地吃了一口傅惊野刚才放到他手上的芋泥。
傅惊野神奇地看了他一眼。
饼饼嘴里的芋泥突然就不甜了,“要不……还你?”
傅惊野看着前方, 冷冷的声音被拖拉机颠得发颤:“你自己留着吃吧。”
拖拉机带着后面的设备,哼哧哼哧地在地里劳作起来。
系统终于如愿以偿地看见傅惊野开起了拖拉机。
系统:【欧耶!】
南姝跟牧羊犬玩飞盘的时候,傅惊野在开拖拉机。
南姝拍羊屁·屁的时候,傅惊野在开拖拉机。
南姝在吃午饭的时候,傅惊野在开拖拉机。
下午四点,南姝和另外几个女生一起去森林里采蘑菇的时候,傅惊野开拖拉机进度还没到一半。
其余的同学们都在找南姝辨别蘑菇,南姝干脆拿了一根给她们,“照着这种采。”
项乌茵和乔云稚一路上都在吵吵。
项乌茵:“南姝说的这种可以吃呀,这是茶树菇。”
乔云稚:“你怎么不说这是灵芝呢。”
项乌茵:“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脑残呀!”
乔云稚一把捏住她后衣领,“你癔症犯了?我就说你刚刚在偷偷尝什么,结果是吃了红伞伞,出幻觉了。”
项乌茵连忙挣脱乔云稚,嘤嘤嘤地跑到南姝身边,“南姝姝,我还是跟你一起走吧,就算你再嫌弃我,我也不离开,后面那个人太凶了,我好怕呀!她刚刚逼我吃红伞伞!”
乔云稚:“死绿茶!茶树菇!”
但没一会,两个人又手挽着手唱起了歌:“红伞伞~白杆杆~吃了一起躺板板……”
东方瑛也在跟前捡蘑菇,“你们不能吉利一点么。”
乔云稚哼哼,“你知道来了?分明跟我们一组,昨天一整天没搭理我们,去找着什么南芮绮和陆月白,她俩有什么好的,一群心机婊。”然后又看了眼旁边的项乌茵,”虽然我们这里也有一个绿茶,但好歹攻击力不强。“
项乌茵狠狠地将她一撞,“说谁呢你!”
东方瑛:”……“
乔云稚:“算了,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说罢就和项乌茵一左一右地挽住了东方瑛,“你可不能再这么奇怪了,否则我们真的就再也不理你了。”
乔云稚和项乌茵兴高采烈地拉着东方瑛,跟上了前面的南姝,“南姝,我看到个长得特别朴素的蘑菇,可以吃么!”
东方瑛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推到了南姝的面前。
听到声音后,南姝回过头,林间的阳光从天空上投下来,少女站在光里,好像轻轻地笑了。
=
同学们一起制作晚餐,做的东西相当简单,吃完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傅惊野和饼饼还没有回来。
大家都在说,“哇,他们好辛苦。”
其实同时也都在暗暗期待,一整天的劳作会把这个平时连面都不露一下的世家贵公子折磨成什么模样。
傅惊野,他能变形成功么?会变成个什么形状?
正想着,天空轰隆一声,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时门被敲响了。
“快快快,肯定是饼饼他们回来了。”
等得都困了的系统,从南姝的脑海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我要看傅惊野,我要看傅惊野!】
就好像是那些恐怖游戏里,雷电交加的雨夜,一群学生在讲鬼故事,忽然小木屋响起诡异的敲门声。
随着门板被紧张而缓慢地开启,高大英挺的可疑男性身躯步步显明。发帘的阴影下,一双眼睛好像燃着暗红色的鬼火,阴森惨白的皮肤像一张纸,如夜晚化为人形出来捕猎的野兽,可怕的威压撕扯着众人头皮。
“傅、傅同学……你们今天辛苦了。”
傅惊野全身湿透了,鞋子上全是泥土,整个人就好像是被糊了一半的泥俑,要是再待上一会儿,秦始皇陵的五号坑多少有他一个位置。
饼饼扶着门框直接累瘫了。
傅惊野整个人阴沉沉的,一言不发地换鞋进来。
白天被太阳晒伤了,皮肤上卷着一些潮红,唇瓣原本很干,被水一淋,此刻也嫣红嫣红的,英俊的脸庞到处都是泥点,就连头发上都有一层层浅色的灰,“挑染”得还挺均匀。
他全身上下散发着“笑的人都给我死”的信号,走去水池的同时,脱下被水浸透的灰色抽绳薄外套。
里面的短袖湿哒哒地挂在身上,全棉薄质的衣料每一寸都特别懂事,轻轻地覆在年轻的身体上,深浅不一地描摹着每一块优美精瘦的肌肉,从胸膛直至腰间,弧度优美得好像古希腊的石像。
众人来不及感知到危险,就被这幅场面狠狠冲击到。
——卧槽,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到么!
在场诸位都是在绘画上颇有心得的人,只是傅惊野这路过的一眼,绘画的dna就动了,代入感太强,已经想要拿起画板来开始描了。
但很快傅惊野一停,折返了回来。
“唰”地一声,众人全都不约而同地把头埋低,噤若寒蝉,毛骨悚然,但一张张脸又全是血红血红的,像今天地里刚摘的番茄,红得发亮,头发顶似乎都在哼哧哧地冒着白烟儿。
傅惊野拿了外套,拧了拧水,感受到了屋里气氛的诡异,颇有些费解地环视了四周,然后对上乔云稚圆滚滚的眼睛。
他不由皱起眉。
项乌茵发觉身边大傻子还直愣愣地看着傅惊野,吓得赶紧把她一拉,“看资料!”
乔云稚头疼地说,“我不看资料!”
项乌茵使劲地使眼色,乔云稚懂了,但不理解,“为什么呀,又不是我去扒的,是他自己脱的,为什么看不得?”
项乌茵:“……”
幸亏傅惊野没听见这话。
他去外面水池想挽救一下自己的鞋子,碰到了正好在那里倒红茶喝的南姝。
南姝退开一步,让了他一下。
傅惊野眼角瞧了眼,发现南姝没走,他手上搓洗的力道加大。
过了一会,他又往后不着痕迹地瞧了眼,南姝依然没走,手上的衣服几乎要被搓烂了。
这时候,少女俯下了身,甜蜜的唇瓣戏弄地弯着,红茶香气弥漫在耳廓。
“我在这里让你这么不自在吗。”
傅惊野微微侧眼,注视着她,不说话。
静悄悄地等着看,她这是又想干什么。
南姝望进他眸子深处的警惕,笑意愉快地加深,“我可不想半夜和一个煤球偷偷见一面,因为我想我根本就找不到你。”
说罢,她忍不住笑了两声,然后开心地背着手走了,脚步都十分欢快。
傅惊野目光幽怨地跟了她一段。
无语到了极点。
昨天抽到拖拉机的时候就被嘲笑了一通,早料到开了拖拉机回来免不了再被挖苦一番。
不愧是她,幼稚鬼。
傅惊野扯了扯唇线,继续刷自己鞋子上的泥皮。
高技术蓝领拖拉机员不跟区区牧羊女计较。
十分钟以后,老师推开门进来了,挨个听同学们汇报了一下工作,又宣布了一下明天要做的事情,同学们就各自回到宿舍自由活动了。
半夜睡觉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狼叫。
后来听着声音,那狼好像是进农场了,南姝自己这间房子的窗户口下面有异动。
项乌茵也发现了,吓得钻进南姝的被子里瑟瑟发抖。
“狼是不是就在我们窗户底下呢!”
就在这时,窗户被什么东西拨得沙拉作响,好像是什么动物的爪子。
项乌茵吓得尖叫声,与此同时——
“砰——!”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枪响,瞬间吓退了野兽。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是谁开的枪。
有人说是从男生宿舍那里传来的,农场工们都住在外围,应该不会半夜跑到这边开枪退狼。
后来女生们又在争论,到底是狼还是错觉。
“这里再怎么也这么多人呢,而且外面围了铁丝,我看书上都在说,野兽胆子没这么大的。”
“晚上的时候那声音明明就从很近的地方传过来的,不是狼还是什么,鬼么。岂不是更吓人?”
争论在进兔舍的时候停止。
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死了有七八只,白色的毛发血糊糊的,有胆子小的女生哭了,说那是她的小红小蓝小白小可爱……
这事情很快就被报告给了老师和当地帮忙管理农场的工作人员,紧急勘探农场周围的护栏铁丝。
虽然昨晚受到了惊吓,但原本大家就说好了去湖里钓鱼,事情一解决,就又都期待了起来。
农场旁边的森林里,有一片十分清澈的碧绿色湖水,旁边有昨天就准备好的新汽艇。
乔云稚和项乌茵一左一右地夹着南姝,两人重复着千篇一律的争吵。
乔云稚:“一艘船最多只能坐得下两个。”
项乌茵:“南姝姝,你看她又来了,她说我胖嘤嘤嘤!”
乔云稚:“你听不听得懂人话呀死绿茶!”
项乌茵:“南姝——我昨天本来就被吓到了,她又吼我,我脑袋嗡嗡地好疼啊。”
“这事情很好办。”
傅惊野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拉着南姝的手就往湖边走,“南姝跟我坐一艘。”
项乌茵吓的赶紧躲到了乔云稚的背后,乔云稚气得叉腰。
南姝望着傅惊野握着自己的手,“我拒绝跟你一艘船。”
傅惊野:“有你拒绝的余地么。我们本是一艘船上的蚂蚱。”
南姝:“当然不是。我和你一艘船,这船迟早得沉。”
傅惊野不想跟她争论这种无聊的话题,“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样了。”
南姝没有回答,视线一转,正好看到陆星盏找过来了。
面如冠玉的青年一身蓝色的衬衣,颜色很正,衬得肤色白皙,气质明朗,整个人走在湖边好像在发光。
陆星盏看到南姝和傅惊野在一起,目光有些犹豫。
没等他开口,南姝径直就走向了陆星盏,“可以跟你一起么?”
陆星盏迎上前,有些意外,低头望着她,眼中荡漾起笑意,“当然。“
短暂的瞬间,傅惊野对上了陆星盏往后看的一道目光。
陆月白恰好有些踌躇地走出了森林,看到傅惊野一个人,就战战兢兢地问他,“我不太会钓鱼……”
傅惊野自讨没趣地从远处两道背影收回目光,“行。”
说着便往另一边走了。
陆月白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恍恍惚惚地连忙跟上去,“那个……惊野你慢点。”
汽艇平稳地飘在平静地湖面上。
陆星盏的鱼竿已经固定好。
对面依稀可以看见傅惊野和陆月白。
傅惊野平静地把一条活虫递过去,好像在问陆月白是否要挑战一下挂鱼饵,陆月白绿着一张脸,苦笑着连忙摆手。
陆星盏望着自己的妹妹,流露出某种有心无力的表情。
显然,陆星盏有些看不惯傅惊野。
之前可能对傅惊野并没有什么□□,但自从遇到南姝以后,对傅惊野全是□□。
作为哥哥,他当然看不过去。
南姝看出了陆星盏这种力不从心的无奈,“你看起来并不希望你妹妹和他走得近。”
陆星盏看向南姝,充满敌意的目光立时温和下来,“当然,那可不是一个会疼惜女孩子的人。但……她从小就对那个人有无法理解的崇拜,我哪里管得住她。”
南姝轻轻地笑了,“看来天底下的哥哥都一样。”
陆星盏心领神会,也自嘲着笑说,“我从前也一直以为我会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大舅子。”
南姝递给他一颗太妃糖,“但现在看起来,你好像做不到了。”
陆星盏看到南姝剥下糖衣的一颗糖,微微一怔,小心地伸手接过,放心嘴里,“谢谢。”
阳光点点洒在林间,他们慢慢地飘入了小渠。
周围全是绿茸茸的,焕发着盎然生机,青水好似拼凑的鳞片,也似被磨出各种菱面的水晶。
他们好像进入了一卷色彩明艳缤纷的水粉山水画。
“南姝,你有想过今后要做什么吗?”
陆星盏与南姝保持着一些距离,却无论是说话时,还是静默时,都始终温柔地望着她。
“我没想过,你呢。”
怎料陆星盏也道,“我也不知道。”
南姝侧头看他,“是我记错了么,你好像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陆星盏明媚的眸子里缀着浅笑,“那你认为我是怎样的人?”
南姝轻侧过身,长发落到指尖:“善良,正直,温暖。”
陆星盏迎着南姝柔和的目光,“真想不到,你会这么评价我。”光斑落在他松弛眉心,“可实际上,这也许并非真实的我。”
南姝仿佛能够体会到陆星盏这波澜不惊的表面下,对自我挣扎的思索,“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这些真实。”
陆星盏靠在充气椅背上,眉眼平静,“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靠近你。”
南姝表现得对他这番话不理解,自顾自地拨弄着水面,“靠近我?你是在说,我在你面前有所隐瞒?”
陆星盏长睫缓慢地眨了一下,“我犹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
好像是偶然落到崖缝的一颗玫瑰种子,凌寒傲然生长,美艳的花朵是迷惑敌人伪装,枝干上的软刺是毒杀对手的武器。
“自那之后和你的一切,都不是真正的你。”
陆星盏手指伸进水里,继续着说。
“为何执着于这些真实,当然是实在找不到什么办法走近你了,总觉得,我和你能相处的时光,并没有那么多了。”
陆星盏捧起手里一条小鱼,放到南姝的掌心,“你说,世上深陷于某事的人,是不是都有这种奇怪的心情?”
南姝静默了。
重叠的掌心里是一条安静的小鱼,他们低头,小心地护着这脆弱的生命。
温柔的话语,在耳畔轻语,陆星盏在这时抬起眼睫,看向南姝:“唯恐与她走不到结局的这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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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大家都没什么钓鱼的技巧,一共加起来也不过六条,这怎么够吃呢。
拿昨夜狼入侵庄园的事情做文章,老师终于同意小范围的狩猎。
乔云稚选了一匹小马,项乌茵拉着南姝忙着给小马喂苹果。
她们都没打算参与狩猎,将这件事心安理得地交给了同时精通马术和射击的几个男同学。
陆星盏穿着深蓝色的马术服走过来,后面跟着一匹毛发雪白的汉诺威。
项乌茵看傻眼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有真人牵马出现的样子。
马术服剪裁服帖,把俊朗的青年衬得十足挺拔,身边一匹高大健硕的动物,一同从翠绿色的林间光芒里走过来,贵气与野性激烈碰撞。
乔云稚也眨了眨眼,问,“陆星盏你也要去打猎么?”
陆星盏点头,项乌茵十分羡慕地望着他的马,打听这打听那,把乔云稚听烦了。
“别丢人了,我跟你讲吧祖宗!”
没了项乌茵的打扰,陆星盏终于得空,迈步就要走向南姝。
他原本是想问南姝是否愿意同他去森林骑马散步。
忽然就听远处传来马蹄声,南姝一回头,就看见一匹黑色的比利时温血马直奔自己而来,几乎是来不及退让,马上那人矮身将她腰肢一搂,霸道地把她放到了身前。
南姝颠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在身后数道震惊目光中,消失来了林子里。
黑色的高头大马气势威武,她再次闻到独特的杜松子味道。
这种味道很特别,很轻易就能辨别出来。
大概是觉得现在已经没有人能追上他们了,傅惊野勒了缰绳,温血马速度减缓。
林间乱石嶙峋,水系绵延,黑色的骏马载着两人漫步,淌过汩汩溪水,穿行野花丛中。
这里多年无人修剪,植被长得异常茂盛细长,坐在马上就能碰到草尖。
苍茫微暗的天边,笼着大片艳丽的粉色红霞,一望无际的草甸装饰着小巧的花朵,偶有清风吹来,穿透灵魂,一片心旷神怡。
眼前像是五十年代的欧美影片,色彩朦胧偏深,好像如何都看不真切。
傅惊野腰间持着一杆长·枪,利落的几声枪响,已捕到一只野鸡。
“想试试怎么打枪么?”
南姝还没有回答,傅惊野就从后面环住了她,手臂绕到她跟前,面颊与她相贴,和她一同瞄准前方那只闲庭信步的小动物。
又是一声枪响,南姝只觉一道后坐力,让她往身后青年怀中避了避。
鼻尖一股呛鼻的味道。
傅惊野抱着南姝从马上下来,独自去前面捡回了咽气的猎物。
南姝看着他娴熟的动作,“你经常干这种事情?”
傅惊野脱下白色的手套,rua了两把黑马头,“一年两个月的频率,算经常么?”
系统:【果然是会玩……】
牵着黑马,两人往林子边走去。
南姝漫不经心地问:“那昨天夜里的那声枪响也是你干的?”
傅惊野不以为意,“那狼太吵了。”
南姝不予置评,拍了拍白色伞裙上的花粉。
傅惊野留黑马在不远处吃草,踏着青草地走过来,深黑色长靴束裤,勾勒着小腿修长笔直的肌肉线条。
“今晚应该不会再来了。”
南姝找了一块较为干净的树干,往上靠去,闭上眼,“什么时候回去?”
傅惊野端详片刻,“又累了?”
南姝半睁开眼睛,神色幽怨,“原本就没想要跟着来。”
时值日落昏黄,林子里晦暗茫茫,天空投下一层朦胧的薄灰,陷在傅惊野高挺的鼻梁上。
“换一个人,就又可以了对吧。”
南姝环手审视着:“换谁都不能是大冤种。”
傅惊野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勾下腰望着南姝,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了。”
说着刮了刮她额角的小碎发,“多花心思想想,还有没有其他能够激怒我的小伎俩。”
南姝拂开他的手,揉揉被他压得酸疼的手臂,“我可没这种闲心,我现在看见你就想吐。”
她背过身去,手捂住自己急促的心跳,努力平复刚才颠簸后的恶心难受。
集齐晕车、晕船后,可喜可贺又来了个晕马。
傅惊野懒散地支着脚倚在树上,见她低头抚住心脏的虚弱背影,云淡风轻地说,“我问过你,是你自己不跟我走。迫不得已,只能抢了。”
南姝拿眼角看他,放在他身上的目光阴暗而鄙夷。
“我看你是伤好了,又开始得意了。”
傅惊野纤长的手指虚落在领口,“脖子、肩膀、还是腰?你具体是说的哪一处,毕竟我为你受了好多次伤呢。”
南姝坐在前面被雷劈黑的木桩上,“为我?归责之前,你弄清了真相么。“
傅惊野看向已经散去的晚霞,“你还在意真相么。”
南姝冷淡中带了点戒备,“什么意思。”
归巢的飞鸟在黑眸前飞过,唇角翘起一道弧度,“刚才在陆星盏那里,问出什么了吗?”
他眼睛不看她,只盯着这辽阔的荒野。
南姝懒散地笑,“一定要问出什么来么。”
傅惊野揣摩着这番话,观察着南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你看上去度过了一个十分愉快的下午。”
南姝看向傅惊野,笑容加深。
这一刻,他好像能从少女这双美丽的眼里,看到方才湖上游船那一派惊心动魄的明媚景色。
傅惊野生硬地转过头,颈椎有阵刺骨的寒意。
少女俏生生的脸颊绝色不可方物,笑眼弯弯,似沉浸在幸福中那般,“怎么,你觉得我这样,不配得到真相?”
傅惊野重新看向她,神色十分冰冷地打量了好一会,然后长长地深吸一口气,说,“你如果真的能放下一切,毫无负担地去走向这样的生活。倒是一件幸事。”
南姝戏谑:“为什么一副尊重祝福的表情,你突然不在意了,还有点不习惯呢。”
傅惊野神色透着阴阴的忖度:“我什么时候在意过你?”
南姝:“一直都挺像那么回事。”
傅惊野忽然不说话了,越发冰冷地觑她。
风沙吹过来,他呛得生生咳了下,喉间干疼。
很快平复下来,英俊的面庞恢复往日渊海一样的静默、深郁。
南姝偏来了兴致,狡黠地戏弄着他,
“你有没有哪一刻觉得,我在你眼里不一样了?”
“时常心跳很快,背后莫名其妙地出汗,大冬天的也很热。”
“夜里没人的时候总是想起她,看到她的时候,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甚至想掉头就走,但真走了又很后悔,花心思找下一次与她相遇的机会。总是想和她说话,看见她,无论如何都离不开她?”
傅惊野靠在树上,环着手,不知情绪地盯着她。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南姝自己问,又自己回答,左手拍着右手,“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傅惊野很平静,拉着南姝的胳膊,带到跟前,浓长的睫毛下,深情似海,望着南姝渐渐潋滟出笑容来。
学着她的神色和口吻,认同她似地。
“跟她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放轻了,拉着她的时候,力道也不敢太重,看着她的时候,就总想要再近一些……”
傅惊野的手,缓缓地扣住南姝的腰,将她往自己身前带拢了一分,头愈发往下低去,声音蛊惑,“我从来没有否认我喜欢你,我记得我跟你说过。”
这显然并不是南姝料想的那样,南姝并不开心,眉眼阴沉地直视着傅惊野。
“少在这装一见钟情了,我跟你说过我十分记仇……”
“一见钟情?”好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傅惊野打断她,并认真地纠正,“是见色起意。”
他的指尖深入她的长发,好似蜘蛛爬在人雪白的颈项,指腹若有似无地抚摸着后脑勺细软的发根。
南姝隔开他几寸,充满恶意地抬起眸子。
傅惊野不以为意,仍然爱怜地捧着她的脸,“如果可以,你尽管去拥抱那样的日子。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那么说吗?“
他的笑容讳莫如深。
“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宽容大度,而是,我有底气。我知道你除了我,别无选择。”
他声音带笑。
“尽管你即使到如今也没有跟我透露一分,还好笑地拿想要摆脱从前这种可笑的借口敷衍我。”
“但事实如此,你可以继续欺骗,甚至可以短暂地离开,但你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这里。”
“我才是你唯一的选择。”
他在少女眉心落下一吻。
各种意义。
天几乎要黑透,只有隐隐几缕朦胧的光,鸟兽的嘶鸣古怪得好像婴孩。
幽静的环境中,响起马蹄的声音。
那是一匹白色的汉诺威马,矫健的腿脚,弧度优美地提步,落步。
“哒哒哒,哒哒哒——”
十分有节奏。
跟着这幽暗的声音,林间惊起的飞鸟划破雾霭,从里面慢慢走出一道人影。
深蓝色的上衣,雪白的长裤,背着一柄澄亮的黑色□□。
“如果不想轻易被人找到,这里的确很合适。”
陆星盏出现在五步之遥,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
“要不说拐人也是一门技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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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知道陆星盏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但陆星盏什么也没有问。
在南姝抛下傅惊野,脚步没有什么犹豫地向他走过来,然后将手放在他的掌心时,在陆星盏这里,一切的答案都不再重要。
“没受伤吧?”陆星盏将南姝抱上马时,温声在她耳边关心。
南姝摇头,恬静地笑,“没事。”
陆星盏牵着白马往前走了几步,往后瞥了一眼,说: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林子里不安全。”
傅惊野这时已经骑上马背,黑色高马踏着步子,跃跃欲试。
阴沉的天际下,傅惊野眼中的的寒芒比月光更甚,放在这边的视线却并没有在看陆星盏。
——自始至终,他看的人都没有回过头。
陆星盏感知到傅惊野对南姝的执着,颇有敌意地蹙起了眉。
远处青年盛气凌人地拉起缰绳,马头调转时前蹄高高提起,腾起的瞬间,一寸眼角余光撇向陆星盏,也流转着某种阴冷的威慑。
很快便听见马蹄奔跑的声响。
不愿同行,傅惊野朝另一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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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的调研在一周后结束,接下来,他们出发去考察珊瑚礁。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专业人员带着同学们潜水考察。
装上设备、拍照片、提取标本,完成这些又过了挺长一段时间。
学生很听话,课业完成度高,老师很欣慰,说这是她带过最好的一届学生,于是接近尾声的时候,几乎都让大家自由活动,体验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晚餐的时候,陆月白在她的沙拉里吃到了最害怕的小蟑螂。
她吓得跳起来,几乎都要晕过去。
两秒以后,陆月白看向了对面安静喝汤的南姝。
“是你吧!”
南姝不搭话。
乔云稚受够了陆月白这种破坏团结的行为,把碗一砸,“你别无理取闹,吃到个虫子,怎么就非说是别人放你碗里去的呢!”
陆月白气得口不择言,“怎么哪里都有你,你是她养的狗么!”
南芮绮也静静地发话了,“我只是疑惑,这里真的有蟑螂这种东西么。”
她认为这是南姝一直备在身上的。
这里都是些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人,在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常识,南芮绮一说,还真不知道真假。
南姝抬起眼睛看向都要气哭了的陆月白,一双眼睛亮亮的,好像根本与此事无关,“当然是有的呀。”
不然她去哪里找的蟑螂放进去的呢?
宿舍是一个小别墅,里面有三个共用的浴室,女生住在一起会有很多摩擦,比如陆月白倒掉了南姝的洗发水,把不明物体染料放进南姝洗衣服的洗衣机里,还浇湿了南姝晾的鞋子。
她还以为这些南姝都不知道。
南姝想来想去,这可能源于之前给陆月白放的东西,都是些看不见的吧,可是,陆月白这几天头发掉这么多,身上起这么多红疹,脸上这么干,时不时就拉肚子……这些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么。
于是南姝还是想,不要再放那些看不见的虫卵了,直接放一些她看得见的东西吧。
同学们觉得南姝肯定比自己有常识,就都附和,“我也觉得,蟑螂这种东西哪个地方没有。”
“是啊,蟑螂哪个地方不钻?”
项乌茵咬了一口西红柿,”月白,你吃的是死蟑螂吧。我听过有这么一个说法,就是当你看到蟑螂的时候,说不定已经吃下了很多它产的卵。回去以后你一定要去打打虫,否则幼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呢……“
项乌茵话还没说完,陆月白就青黑着一张脸,捂着嘴去厕所呕了。
南芮绮也连忙跟上去照顾。
在水流声中,陆月白想起了什么。
她这才反应过来,可能很早之前南姝就发现了自己那些小阴招。
然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也吃着她的阴招,却沾沾自喜,从未察觉!
陆月白忽然觉得又憋屈又窝火,气得直掉眼泪,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扶着洗漱台坐下去。
她再次陷入了这种,即便恶事的确是南姝做的,但无论如何也没人会相信的境地。
她第一次恨,恨自己无用,完全不是南姝的对手。
南芮绮安慰陆月白,“我知道你的心情。我早就跟你说过吧,不要意气用事,解一时之恨。”
很快陆星盏知道了这件事,终止了接下来活动的资金协商,进来把哭哭啼啼的陆月白拉走了。
桌子上除了南姝这组的成员,还有另外六个同学,看见这一幕后,直叹气。
“陆月白之前虽然骄纵了一点,但终归也还是有教养的,怎么最近像发了疯一样。”
“我也不理解,都是同时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哥哥那么温和,妹妹那么浑?”
南姝在这时叹了口气。
大家注意到她眉眼里的失落,连连安慰。
“南姝你别在意,是陆月白误会你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大家都清楚。”
乔云稚也大咧咧地说,“就是!陆月白这人从小就脑子少根弦,也就陆星盏惯着她,要她是我乔家的孩子,从小竹条都不知道要被打断多少根。”
南姝要是欺负谁,那一定是那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项乌茵眨眨眼,“怎么你们家也要打人呐?”
乔云稚:“那当然,我妈在外面那么优雅,都是装的,私底下可凶悍了!我爸也是!跟谦谦君子这词儿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项乌茵:‘你好惨呀……“
果真是乔家的大孝女……
沙滩上,南芮绮陪着泣不成声的陆月白,东方瑛在旁边劝着动怒的陆星盏。
“哥,我都跟你说了,这些都是南姝在整我,她早就在我的食物里下东西了,我这么多天不舒服都是因为这个。我现在……现在想想都恶心!我肚子里现在一定有各种各样的虫子……好恶心!”
陆星盏冷淡的打量着陆月白,“月白,回去以后,我带你去看医生,精神科。”
陆月白急火攻心,“你为什么总是偏袒南姝啊,我才是你妹妹,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南姝不仅害我,更要害你,你是我哥哥,我不能坐视不理!”陆月白抽抽搭搭,“是禹逸飞的下属亲口承认的,我可以把录音给你听。”
陆星盏俨然一副严兄的样子,“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这件事是进了警察局的,警察不知道调查前因后果么,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当证人的么!”
南芮绮也帮忙说话,”星盏,这件事我想我有发言权的,月白她确实说的是真的,若非你们是我朋友,否则南姝所作所为,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前她在家的时候就很残忍……“
陆星盏平静地打断南芮绮,“南芮绮,请你不要在说话了行么?”
南芮绮震惊,“什、什么?”
陆星盏完全不似往日的温柔,语气很平和,却不难看出,碍于良好教养下,克制的厌恶,“你可以停止挑拨离间了。月白以前虽然骄傲了一些,但从来不是疯狂撒泼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陆星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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