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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南芮绮即便和魏烛并不熟悉,  却也装作一副好像很熟的样子,问他公务繁忙,怎么有空过来。

        “正好今天休息,  在家待着闷。”

        实际上是被姐姐魏熙绑着过来相亲的,只是不便明说。

        南芮绮说道:“辛苦了魏哥哥,多亏了你们,  才有我们的安定。否则哪有今天的热闹和享受,是吧南姝。”

        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对着南姝茫然的眼睛,  继续说,  “闹中取静,偷得片刻清闲。”

        今天想必是受了莫大刺激,南芮绮的愤怒,  盖过了对南姝的恐惧。

        她在暗示,  因为父母忙,  所以就没有关注到南姝谣言的事情。

        到底还是缺了点胆量,她暗示得其实不够明显,  南姝就帮了她一把。

        “确实是侥幸,  毕竟爸妈工作也忙,  没有空去处理那些闲得发慌,  故意消遣别人的人。”

        轮到南芮绮错愕了。

        南姝她不怕魏烛知道吗?不怕在大家面前脸上无光吗?竟然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魏烛疑惑地问,  “发生什么了?”

        傅惊野笑意散漫,宠溺地望向身边人,  自然地伸手要拨动她侧脸一缕头发,  “有些无聊的人……”

        没等傅惊野把话说完,却见南姝冷淡地上前一步,自然地让傅惊野的手落了空。

        “只是一些不足轻重的谎言,  多亏了星盏帮忙。”

        身后的阴沉风暴无端而起,傅惊野将落空的手慢慢地握紧,然后放下。

        再次迎面看向魏烛时,他白得发青的脸上重新有了滴水不漏的微笑,甚至看不出任何的妒忌和阴险。

        不过就是一些惩治造谣,删除评论的小事,这功劳他还不屑领,让给他陆星盏又怎样。大不了就当他没做过这样的事。

        南芮绮看向了陆星盏,又看了他身后的陆月白。

        从刚才起,陆月白就没说过话,根本没有一丁点要帮助自己的意思,她困惑,又愤怒。

        南芮绮以为南姝从前的黑历史会令所有人都恶心,却没想到其中有陆星盏的帮忙。

        “我还在思考,大家都在非议,姐姐怎么没帮我呢,我以为你不知道,结果你分明知道,只是故意放着不管。”

        南芮绮惊慌地望着南姝无辜的表情。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她开始表演,都有着狠毒的招数。

        就如同最初南姝警告过南芮绮那样,没有一次性解决她的把握,就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将会迎来更大的报复。

        更大的报复……她体会过了。

        尝过无数苦头的南芮绮,有了下意识的惊恐。

        还没等南芮绮应对,陆星盏却开了口。

        “只是出于班长的职责,临近期末不愿让这些风言风语影响班级氛围,做了理所应当的事情而已。并不是只为了某一个人。”

        陆星盏面上从容自若,看着南姝,加深了笑容。

        然而,藏在身后的手也跟着捏紧。

        他不需要看,也能感受到南姝对自己这番行为的不解。

        不解什么?

        不解他没有站在她这边帮她说话?

        不解他为什么唯独这次没有任她操纵?

        他感到一丝可笑。

        但笑的是他自己。

        当着傅惊野的面,故意对他说答谢的话,这难道不是拿他当工具,故意气傅惊野吗。

        那脖子上红肿的痕迹,分明那样不起眼,但总是在他眼里出现。

        陆星盏很明显地感受到,傅惊野和他如今如出一辙的敌意。

        陆星盏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

        无论任何时候,他其实从来没有对南姝真正生气过,即便是那天夜晚,她如此决绝地走掉,即便他第一次出手做这样的事情,她没有领情反而出言伤害,陆星盏也没有觉得南姝有哪里不对。

        反而还在自责和悔恨,因为留恋而想要挽回。

        可如今又算什么。

        陆星盏胸口翻江倒海,史无前例的阴暗侵蚀着他,一双春雪清澈的眼睛,此刻也充满了黑洞般的恶意。

        “好歹也去涂一涂药吧,能活到冬天的虫子,实在不可小觑。”

        傅惊野难得见到陆星盏这幅模样,挑衅地翘起嘴角。

        他赞同地点点头,“说起来,那虫子真是成了精,看来往后得随身备一瓶雄黄酒,避一避邪。”

        魏烛没察觉到任何火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钻了树笼子么。”

        傅惊野:“据说是被下了蛊。”

        魏烛:“……”

        “所以你到底是被哪种虫子咬的?”

        傅惊野看了南姝一眼,装作认真地摸着脖子,回答,“蜈蚣,也可能是一只蝎子?”

        乔云襄意味不明地笑着,“看下次能不能捉到吧。捉到就好办了,即便是下蛊,也更容易对症下药。”

        傅惊野讨厌乔云襄那副五官,看着别处,却是往南姝身边靠了靠,微微弯下身,像在谁的耳边说,“想捉倒是能捉,就是太阴毒,不捏死是不会听话的,但捏死了又不忍心。”

        陆星盏的目光冰冷地放在两人中间,似丈量着那亲密暧昧的距离。

        “警惕性这么高也能被咬,实在防不胜防,只能祝你下次好运。”

        “你这么清醒,当然咬不到你身上去。”

        一股呛鼻的硝·烟味弥漫四周,连魏烛都有所察觉,但别人或许认不出傅惊野的伤口,魏烛是认得出的,那就是毒虫咬的,他再三确认。

        然而南芮绮和陆月白却早就察觉到了异样。

        起初不知陆星盏怎么忽然改变态度,说话竟如此诡异地犀利,闻言再去看傅惊野脖子的伤处,终于有了些思路。

        难道,他们都在吃醋?

        不顾在场还有其他的名媛小姐,如此明目张胆地争风吃醋!?

        南芮绮的胸口闷得好像压了一座山,她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分明她也站得这么近,但无端地就分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她好像一个丝毫没有存在感的丑角,无论谁的世界都进不去。

        与此同时的陆月白,也跟着咬紧牙关,站在人群后面,恨意十足地盯着南姝,身体颤抖,几乎就要站不稳。

        没人能读懂她此时的想法,当然,似乎也没有人关心她的想法。

        南芮绮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结束的。

        眼前魏烛公务繁忙,接到电话离去,乔云襄故意当着傅惊野的面四处寻找傅时暮,陆月白脸色惨白地借口身体不适,摇摇晃晃地拉着陆星盏逃离。

        名媛小姐们也都随着突然找上南姝的乔云稚离去。

        回过神来时,就只剩下南芮绮一个人。

        她忽然有种,憎恨这璀璨灯光的感觉。

        分明从前是那样地喜欢这种光芒万丈,如今却仿佛每一缕明亮都透着讽刺。

        =

        等乔云襄走了,乔云稚才过来找南姝。

        南姝看着乔云稚,掩饰着内心深处的一丝好奇。

        她第一次对乔云稚感到好奇。

        联想起她之前的“作恶多端”,再对比今日的“直率憨傻”,她不思禁考,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虽说是句句试探,却阴差阳错地触及到了一些新鲜的秘密。

        “其实潼城原先有五个世家,除了今天看到的,还有一个贺家。”

        贺家,是所有人都避讳的存在。

        也就只有乔云稚这个背景强大不怕事的傻姑娘,能给南姝透露了。

        那是一个风云变幻的年代,无数豪杰激流勇进,乘风而起,闯出了一片天地。

        傅家、南家、陆家、乔家,贺家,五大集团争霸,明争暗斗,互不相让。

        贺家交易肮脏,罪恶滔天,却有着不可撼动的强大势力,如毒瘤一般扼制着潼城心脏,长年累月,难以铲除!

        直到傅成枭不再沉默,第一个站出来吹响了肃正的号角,这胶着的一战终于迎来了转机。

        当年,能和贺家相对抗的,只有根基同样深厚的傅家。

        之前的傅家态度不明,导致没人敢轻举妄动,今日傅家首当其冲,果然各大世界风向骤转,纷纷挥动了正义的旗杆!

        很快,有了各方协助,警方连根拔除了贺家势力,潼城的水终于清澈了。

        贺重锦与他的妻子师璃,也都纷纷在逃亡途中意外身亡。

        后来傅家遭受大难,傅成枭被杀,妻子燕霜仪抛下丈夫和儿子独自出逃,而后下落不明,傅老爷子一病不起,年轻的长子傅时暮临危受命,小儿子傅惊野则受到刺激过度精神失常,当年一众旧部勾心斗角,试图瓜分傅氏家产……

        所有人都以为是贺家的复仇,但事实证明,那真的就只是一伙来路相当明确的绑匪。

        傅氏倒霉。

        分明当年义举的傅氏,却蒙受大难,苍天无眼!

        格调高雅的夜宴,蜡烛的火光有着独特的韵味,闪烁在融化的蜡液里。

        其余宾客散去,南家只设宴款待四大家族的贵宾。

        桌上安静,偶有交谈。

        孟筱枝曾无意看过对面一眼。

        青年不说话时阴沉可怕,深邃俊美的眉眼惊为天人。

        饶是多年过去,她仍能下意识心悸。

        傅惊野跟他的母亲燕霜仪长得实在太像了。

        那个女人曾是当年潼城无人能敌的第一名媛,蛇系容貌好像天生带着诡异的魔力,花容月貌,美艳无双,漂亮得极有攻击性,连女人见了都能爱上。

        可惜美人心肠恶毒,强势的魏熙、聪明的白无珊都算不过燕霜仪,更不要说自小乖顺的孟筱枝。

        即便是燕霜仪早就不知所踪,孟筱枝也会时常在想起当年的事情的瞬间,惊恐战栗,浑身寒冷。

        那一场大火,扭曲的影子、平静注视着火光的美丽嘴脸、险些将她毁容的火舌……反复出现在孟筱枝的噩梦里。

        她本该同情傅惊野的,要知道,燕霜仪放火烧她,两人尚且无亲无故,而燕霜仪当年独自驾车离去,丢下的是亲儿子啊。

        可他的容貌,与他的母亲太像了,每一次孟筱枝都能从傅惊野身上看到燕霜仪的影子,好像鬼那样阴魂不散。孟筱枝实在没办法对傅惊野有什么好感,即便他也是受害者。

        由此,她忽然感受到一阵无力。

        不知从何而来。

        就好像沼泽的白花,有可怜的原罪。

        青年对女人的种种矛盾毫无所觉,一双冰凉乌黑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正轻轻地切开糯米糍的表面,挑出一些豆沙酱。

        然后温柔地看向她的亲生女儿,殷勤地将盘子放到少女面前,期待地小声告诉她。

        “这样会更好吃。”

        =

        南姝当晚收获了很多积分。

        究竟有多少,大概是从前最高值的三倍,至少要攒上五天的积分她一天就拿到了。

        积分掉落的时候会有金币音效,哗啦啦让人很有满足感。

        但南姝每次都被闹得脑瓜子疼,这次持续的时间又尤其地长,她忍无可忍。

        【这个音效能不能关了。】

        系统失落地说,【啊……好吧。】

        关闭的时候,系统问出自己那抓耳挠腮的好奇:【我真的是没想到。我明明记得傅惊野和陆星盏当时表情很臭啊,明枪暗箭,含沙射影的,结果反而得到了这么多积分!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系统像个留着哈喇子数钱的守财奴。

        它其实根本没有想过会得到南姝的回答,所以自己勤快地动着脑子,然后记起很重要的一个规则。

        积分的获取,依靠正向的情绪价值。

        何为正向的情绪价值,愧疚、爱意,思恋,这些自不必说。

        但还有许多情感,复杂而立体。

        比如有些恨,起源于爱。

        有时爱大于恨,即便是伤心也义无反顾地热切、盲目地追随和宽宥。

        有时恨大于爱,即便是不死不休地强留,最终也只会是自己的囚笼。

        有时此消彼长,在反复无常中饱受折磨,在虚无缥缈中万劫不复。

        妒忌、愤怒、抓狂、悲伤……但看似负面,结合种种却实则是正面,且一旦达到这种程度,往往会引起积分的爆发。

        系统虽然无用,但只是权限狭窄,本身还是比较智能的,对情绪的识别十分灵敏。

        以上,是系统在之后三天才记起来。

        它静悄悄地注视着南姝,和对面的陆星盏。因为南姝出现过的积分暴涨,系统看陆星盏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

        即便是陆星盏一脸的冷漠,系统也总觉得他内心其实很挣扎。

        “害怕吗?”

        在沉默了一阵子过后,陆星盏看向了南姝,碎冰一样明亮的眼睛里,是关心。

        南姝摇了摇头,“没什么好怕的。”

        同学们开始了长达多月的研学活动,将会就西方历史、农业科技、人文风情。热带生物等等各个方面进行考察。

        如今他们正在邮轮上,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邮轮已经停了多时,各位游客都不同程度地恐慌。

        陆星盏贴心地将服务员呈上的饮料轻轻放到南姝面前,他清楚地察觉到南姝对自己的冷淡。

        “在这里还习惯吗,之前有听说你似乎晕船得很厉害。“

        “吃过药已经好多了。”

        “我那里也有一些很有效的药,等一会我给你拿过来。”

        “不用了,有东方瑛就够了。”南姝浅浅地笑着,“她就在我的隔壁。”

        陆星盏微顿。

        “那就好。怕你因为孤单不愿来研学,我原本是申请了换组的,但现在这种安排看起来更加不错,你也方便得到周到的照顾。”

        他微笑着,语调似乎很是欣慰。

        “因为莫须有的谣言抛弃你是她们的损失,你很优秀。”

        先前老师给南姝划分了组,小组一共四个成员,会一同完成所有的任务,除非共同投票换人,否则几乎是不会改变的。但之前由于谣言,加上陆月白的煽动,她们纷纷抛弃了南姝,导致南姝没能参与到论文调研之中。

        后来南姝被承认为南家千金,她的考试成绩又优秀,那些组员又想让她回来,让南姝参加研学活动的小组,表现得像是什么恩赐那般。

        但这时东方瑛主动离开了原来的小组,要求和南姝一组,这个行为令各位同学十分诧异。

        ——因为莫须有的谣言抛弃你是她们的损失,你很优秀。

        这句话好像是借机表明了他的立场。

        南姝抬头看向陆星盏,青年的目光温柔坚定。

        “或许是大家觉得我和他们心中想象得不一样吧,当一个人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的时候,人人都会感到可怕。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是啊,那谣言一出,难免会用另一种眼光看待,更遑论陆星盏有所调查,他应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南姝根本没有想象的这么单纯,甚至,陆星盏那么聪明,说不定已经发现南姝从前在他面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无论是楚楚可怜、温柔娇弱还是天真单纯,一切都是演戏。

        陆星盏面容柔和,晚霞里的海波摇晃在他半垂的眼里。

        “那都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揣测,没有人应该是别人眼中的样子。“

        南姝平静地望着他,“难得你看得这么透彻,他们也都跟你一样就好了。”

        “那怎么行。”陆星盏整理着餐巾,眸中春和景明,温柔地玩笑,“陆星盏全世界只有一个。”

        南姝与他对视,玻璃般透亮的眸子里,是一片漂亮得看不出情绪的璀璨。

        对面亦是满世界的辉煌,浓郁的夕阳滚烫。

        “南姝也是,只有你一个。”

        “可我没什么特别。”

        海鸟撞上窗户,缝隙里挤进海风,吹起陆星盏的头发。

        他在突如其来的大风里看着南姝,“在我这里是特别的,你是我想要珍惜的存在。”

        一切在摇晃的窗户闭合时戛然而止。

        厚重的玻璃隔绝了海浪的嘈杂,陆星盏眼里深沉而认真。

        “很抱歉那天我说了气话。”

        历来他都十分自持,保持着谦让,那日自己却争强好胜,言语不善。

        他理智地整理了许多,再不想因为无谓的误会和南姝走远。

        他甚至想承认自己确实妒忌过。

        南姝轻轻抬起眼,“我那天做了什么吗,让你生气了。”

        陆星盏望着南姝的眼睛,她好像真的一无所知,就如同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那天或许上了傅惊野的当,这人历来诡计多端。

        陆星盏随之摇头,“是我自己的原因。”

        既然傅惊野并不在场,又何必在南姝面前强调他的存在。

        “你还记得那天元旦舞会之后,你说过的话吗?”

        ——对我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你自己尚摇摆不定。

        陆星盏其实从未因为那天她的离去而生气,相反他明白是自己的责任,那天在山庄上看到傅惊野抱着南姝出来,心底陌生的麻痹感,让他在收到和东方瑛的开场舞消息时什么也没做。

        但他一时忘记了,那日南姝托着羸弱的身体,在风雪里第一时间扑向了他。

        的确是摇摆不定么?

        手中的银质餐具将皮肤压出痕迹。

        “如果是因为东方瑛……”

        “东方瑛吗?她说她等会下来。”项乌茵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坐在南姝身边,笑盈盈地看着南姝,“我饿死了,可以点菜吗?”

        项乌茵是个旁听的身份,学籍其实还在三中,中间有江家的关系,颇为复杂,但无论如何她参加了这次研学。

        陆星盏沉默地看了一会突然闯进来打断他、却无视他的项乌茵,礼貌地扯出一点社交微笑,“当然可以。”

        项乌茵絮絮叨叨的时候,南姝重新望向陆星盏,“东方瑛也会过来,我以为你也叫了她,所以跟她说了。”

        纵使南姝再次提起东方瑛,陆星盏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

        “我以为她吃过了,那你帮她选吧。”

        金光熠熠的蔚蓝色大海,平静地翻涌着。

        整理好表格的东方瑛这是正好走进来,项乌茵欢喜地同她招手,指着陆星盏的旁边,“快坐,快坐。”

        只剩下陆星盏旁边唯一的位置,东方瑛自然地坐了下去。

        项乌茵接着陆星盏的那句话,眼睛晶亮,“班长应该更知道东方同学喜欢吃什么吧,要不班长来做决定好了。”

        陆星盏对项乌茵的行为有微妙的不解,他看了南姝一眼。

        南姝莹白的脸颊挂着笑,在霞光里安静可爱,实在是没有一丝异样。

        陆星盏把扫好码的手机递给东方瑛,“你自己点吧。”

        东方瑛似乎什么也没看出来,对项乌茵开朗地笑,“就是,我人都来了,当然我自己点了。我挑食,即便是他也把握不住我的喜好。”

        项乌茵手背托着下巴,玩笑着打趣,“怎么可能,班长肯定是知道的,否则这个竹马当得太不负责了。”

        东方瑛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菜单笑开。

        项乌茵弯弯眼睛,看向旁边的南姝。

        陆星盏端着玻璃杯喝了口水,目光放在一边,掩饰着此刻的情绪。

        太阳在他眼前落下,很快一片阴影袭来,阴沉的天色关住了一室橘黄。

        陆星盏看了手机,“老师找我有点急事,你们先吃。”

        东方瑛诧异,“什么事啊我需要去吗?”

        陆星盏拿了外套已经跨出座位,“我一个人就行。”

        说着他对席间各位流露出温和的笑容,“好好吃饭,我先走一步,”说着的时候,手轻轻按在南姝的椅背上。

        “班长拜拜。”

        “忙完记得吃饭。”

        接受着大家的告别,陆星盏最后一眼落南姝的身上。

        南姝只是自顾自地撕着面包。

        真正在关心的人,却唯独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陆星盏轻抿唇线,收回了目光,很快消失在了餐厅。

        =

        夜晚温度骤降,暖气失去温度。

        南姝蜷缩在被窝里,冰冷的身子怎么也捂不热,半梦半醒间发着低烧,她梦见从前每一个难捱的寒冬。

        忽然床垫微动,温暖的手从后面将她抱住。

        南姝苏醒了过来。

        听到声音——

        “你怎么像块石头一样,冷冰冰的。”

        没有得到南姝的回应,那人叹了口气,手摸了下她的侧颈。

        感知到温度后,无奈地说,“南姝,你怎么又发烧了。”

        随后东方瑛起身,“我去给你热点水。”

        南姝没什么力气地说,“谢谢你。”

        烧水壶嗡嗡声中,东方瑛检查了下暖气,“要不去我屋里睡吧,明天打电话让人来修暖气。”

        南姝没回答,好像是睡着了。

        东方瑛接了个暖水壶,抱着缩紧被窝里,她分明感受到南姝在瑟瑟发抖,但南姝的面容竟然能做到如此安详,一丝硬抗的痕迹都看不出来,这让她有些疑惑。

        过了没一会,半梦半醒间身子骤然一凉,是有人掀开了被子。

        与此同时传来大惊小怪的讶异声。

        “什么鬼哦!”

        东方瑛一抬头看见乔云稚,向她用力地“嘘”了一声。

        乔云稚顾忌到南姝,压低了声音,不可置信地问,“东方瑛你怎么在这儿?”

        海上的月光明亮,把小猫脸的女生照得活泼可爱,越发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美短,随着她做出夸张的表情,自然卷的发梢灵活跳动。

        东方瑛一向亲切的眼里对此流露出鄙夷,“我一直负责照顾南姝的好不好,每天晚上都要来查看她的情况。倒是你,大晚上偷偷溜进来干什么。”

        乔云稚哑口无言,挠挠鬓角,解释不出就懒得解释,不由分说,抬起脚就要上床。

        东方瑛看到她的动作,反应很快地就将自己的一条腿占据了左边的床垫,驱赶和拒绝的意图明显。

        乔云稚也极快地作出应对,跑到了南姝右边,眨眼间就钻进了被窝,然后在另一头理直气壮地宣告,“我是看你们害怕,来保护你们的。“

        东方瑛:“得了吧。”

        又是一阵床垫的微动。

        “乔云稚你不要乱动。”

        “我没动!”

        然后听见了另一道声音,“你说我们会不会遇上泰坦尼克号那样的情况啊。”

        项乌茵?

        东方瑛背后的毛孔都收缩了一阵,“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项乌茵哼哼着说,“是你自己门没有关好,不过我已经给关严实了,安心睡吧。”

        乔云稚一副很不能接受的样子,“你关门就关门,为什么要进来。”

        项乌茵:“那你怎么要进来。”

        东方瑛:“真奇怪,乔云稚你怎么没有发现门没有关好。”

        项乌茵,“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的拿自己的房卡去刷,推开门以后还以为房卡是通用的呢。”

        乔云稚,“我那是以为房卡出了bug!”

        项乌茵、东方瑛:“所以你就是承认你刷了。”

        乔云稚:“懒得跟你们说。”

        项乌茵:“话说回来,邮轮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遇上海盗什么的了吧。”

        安静了一会。

        东方瑛:“说实话,我也有点慌。”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本来想象力就高,又是一群娇养的富家小姐,遇上点事情就杞人忧天,实属正常。

        乔云稚:“你们就是胆子小,这有什么!”

        南姝嫌她们闹腾,一直在系统空间里,背景音变得很小。

        隐约听到乔云稚这话时,南姝在系统空间里,不免轻笑出声。

        她正正好解锁了有关乔云稚的画面。

        乔家的两位性格不相上下地强势,对孩子的要求也出奇严格,乔阳绘古灵精怪,见识独到,天之骄女,完全符合他们苛刻的完美主义要求。

        乔阳绘在家中几乎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光芒万丈,世界中心。

        而比她小了十岁的乔云稚,对乔阳绘羡慕又畏惧。

        亲眼看到姐姐欺负别人,却用天衣无缝的谎言,安然无恙地从父亲房间里出来,乔云稚小小的身子躲在楼梯间,糯叽叽的手抓着扶手底端,她的姐姐乔阳绘从从容优雅地走下来,察觉到妹妹的存在后,微微顿住脚,然后美貌无双的脸庞侧过去,却是阴暗得意的笑容。

        乔云稚这一刻惊恐发抖,她生怕姐姐发现自己看到了真相,会对自己“杀人灭口”,可她想要逃,一双小短腿却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在她看来漫长的审判,其实只有短短两秒。

        乔阳绘随后转身离去,手指悠然地挑动乌发,绸缎般的发梢轻舞。

        她根本不屑于理会乔云稚。

        慢慢的,长期生活在姐姐光芒下的乔云稚,在害怕姐姐的同时,又情不自禁地模仿着姐姐。想要像她一般为世人朝圣般的深爱、咬牙切齿地畏惧。仿佛大家都像害怕乔阳绘那样害怕她,自己就能跟乔阳绘一样强大。

        但遗憾的是,乔云稚做不到,当她再长大一些,就会发现所努力营造的,不过只是幻影,自己越是如此,越是深陷在姐姐的阴影中。

        著名的慕英小恶女,不过只是个模仿姐姐,虚张声势的可怜小孩。

        这些影像,让南姝终于明白,为什么乔云稚会有当初那些被同学们深恶痛疾、却在她看来可笑滑稽的种种行为。

        神经大条地说着自己完全不害怕,说不定是大家中最害怕的吧,否则也不会过来找南姝一起睡。

        威严低调的建筑里,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进铁门,来到这个法律金钟下,守卫森严的地带。

        小小的窗口前,眼底乌黑的青年泪水流了整张脸。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来看我了。”

        段闻鉴哭得泣不成声,两只眼睛通红。

        在他悲喜交加地抹眼泪时,对面的青年环着手,靠在椅背上,神色冷淡。

        直到段闻鉴终于情绪平静下来,傅惊野才慢慢地说。

        “我缺你那几万的钱么,你却要去跟那些人扯上关系。”

        段闻鉴垂地的头狠狠地点,“我很后悔。我要是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一定不会搅合到里面去。”说着便哽咽得几乎说不了话,“原本是不想麻烦你,结果倒还让你更加操心,是我太浅陋,太不懂事,现在这个结果,我很知足,至少不会连累你什么。”

        傅惊野无波无澜,“我今天来是见你最后一面。”

        段闻鉴猛然一震,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望着傅惊野,说不出一个字来。

        傅惊野冷淡地说,“从此以后,就当我们没有认识过。”

        “不……”

        “你父亲已经手术成功出院了,你好好读书,把这些事情忘了,你的生活还会跟以前一样平静。”

        说罢,傅惊野起身离去,任由那狭小世界里段闻鉴歇斯底里地挽留,他仍然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走出了门外。

        外面被惊动的人进来安抚段闻鉴,段闻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

        他绝望无助,悔恨的心情难以言喻,比曾经任何一日都要痛苦。

        在充斥着校园暴力的三中,家庭贫困,成绩优异,自卑懦弱的段闻鉴,是霸凌者几乎无法忽视的目标,但他过得相当平静安宁。

        这其中的原因很少有人知道。

        毕竟,论谁也不可能相信,一个家庭贫穷的寒门子弟,却和潼城权势滔天的傅家二公子相熟。

        始于一场机缘巧合,因为贫穷出去打工,却被人骗了,那些人还不肯放过他。段闻鉴孤身一人,东躲西藏,那群人在身后喊打喊杀。段闻鉴慌不择路,不知逃到了何处,推开了一扇门。

        里面的青年们纷纷讶然地注视着他。

        这些人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却养尊处优,锦衣玉食,而段闻鉴落魄狼狈,鼻青脸肿,更衬得他可怜可笑。

        他以为这些勋贵子弟只会见死不救,对他挖苦奚落,不想,后来那个慵懒坐于中心的青年开口了。

        俊美昳丽,满身阴沉,好像残忍可怕的魔王。

        这个最不可能出手的人,在那日施舍了他一些慈悲。

        虽然傅惊野在段闻鉴心里,更多的是恩人、崇拜、追随,但他能感受到,这个冷血的同龄人,一定拿他当过兄弟——即便是一丝一毫,段闻鉴也很满足。

        但这一切,因为他无意中犯下的一个错,而消失殆尽。

        喜迎春节,张灯结彩的江畔,入夜寂静无人。

        兰博基尼停在路边,魏烛在烟熏火燎间怅惘地看着不断变化的大厦led灯。

        “还好人去得快,没发生什么,现在他也只是配合调查,作为被蒙蔽的受害者而已,你也不要太无情。”

        傅惊野没有回应魏烛的劝告。

        魏烛历来为人刚正,重情重义,傅惊野不是这样的人。

        况且,他还有其余更重要的事情。

        “我当然可以友好,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一些事情。”傅惊野笑着,“虽然规定保密,凡事也能有个例外吧。”

        魏烛一双眼里公事公办。

        傅惊野咬了一口麻薯,无辜地喟叹一句,“真无趣,魏哥没拿我当自家人啊。”

        魏烛强调:“上次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时暮交代,你实在太冥顽不灵了。”

        傅惊野幽幽地望着远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还能说当年只是单纯的绑架么。那个符号,已经出现了。”

        魏烛怔然,却见面容俊美的青年侧过头来,眼尾狡黠地扬起。

        “那些流浪汉真的只是在那里暂时避难么?你们的行动真的失败了么?有没有一种可能,看似声东击西,实际上是近在眼前呢。据说那群人年龄、性别、体质……都很齐全,就像是什么对照组一样。“

        魏烛骤然睁大了眼。

        手中的烟燃尽在即将到来的春天前夕。

        傅惊野拍了拍魏烛僵硬的肩膀,错身时语调轻描淡写,“只是一个来自热心市民对有关线索的举报,望以后我还能为你效劳。“

        过了好一会,魏烛才惊醒过来,看到傅惊野已经上了车。

        他条件反射地喊他,“你又要去干什么!”

        傅惊野将头从驾驶室探出来,晚饭吹乱他的额发,青年神色百无禁忌地说,“当然是去海上找我心爱的缪斯。”

        割破空气的尾气里,车顶的阴影盖在他的眉阔,拢在眼窝深处。

        他怎能忘记那天与她亲吻的夜晚呢。

        就在那晚,不常走出青甸区范围的南姝,却可疑地出现在了南辕北辙的元华区,而且当晚恰恰就在元华区,一场净化行动悄无声息地进行。

        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让这些看上去竟如此巧地凑到了一块?

        南姝与这一切,当真没有联系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陆星盏:我的眼睛就是尺!达咩不许贴贴!

        孟筱枝:我家的小白菜啊!

        其实剧情的话也没那么复杂,到最后所有的谜底我都会清楚地说明白,不懂的可以评论区问我哈,到时候你们留意最后一章的作话,我会实时更新解答你们的问题。

        嘿嘿,记得来看呀,我都记下你们的id惹,一个都不许跑哦,每天按个爪爪,我看看你们在不在嗷呜【霸总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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