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月华冰冷

夜风猎猎，长袍翻卷张舒。袁无惧站在这个已经许久不燃起灯火的阁楼里面，看着月光下勾勒出轮廓朦胧的摆设，想起了玥无泪总是安静地在这里等着他偶然一次的到来。

        已经想不起为什么已是习惯，每一个月圆之夜都会来到这个自己亲手题名的阁楼，“望月轩”，喜欢在这里喝着酒，听玥无泪在一旁抚琴清唱一首《醉卧相两忘》。

        点朱唇，扫娥眉，

        夜夜暗语伴君痴。

        风飘絮，日暮迟，

        年年岁岁花相似。

        君剑疾，琴音渺，

        闲谈笑笑与君依。

        怎料得，两相离，

        原是妾身自痴臆。

        奏一曲，舞一次。

        醉卧两忘红尘事。

        “醉卧两忘红尘事。”袁无惧弹指轻点烛台，火光暗暗盈燃，小小地照亮了一片不大的空间，带他罩上灯罩，便彻底地旺盛了起来。

        夜风从开启的窗子吹进来，满月的夜晚这个阁楼总会有风卷动纱帘起舞翩跹。他爱极在这里看帘帐后的玥无泪抚琴唱弹，喜欢她白衣着身时流溢的飘渺，酒香弥漫于唇齿间，她的香气便在心间暗暗盈动。

        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接触。喜欢看她眉间的那一滴朱砂泪，虽然妖娆，诱人与其缠绵，但他总不要向她走近一步。怕自己会忍不住，破坏属于她的纯洁，属于他的美好。

        后来怎么地想要将她处死？

        移步至那梳妆台前，袁无惧拾起一把木梳子，感觉细腻。想起那几次在这里歇息，醒来时恰好见着玥无泪在此对镜梳妆，那长长的散落一地的发丝，总能轻易缠绕着他。

        让他变得不理智！

        手中劲道一出，梳子“啪”的一声折断，袁无惧的眼睛里忽然闪出一丝凌厉，他笑了笑。“以为跟在澜千屠的身边学了一点东西，就能回来与我对抗了？我警告过你很多次，这里不是你影无痕能进来的地方。”说罢回身手一拍，袭向一道黑夜里快速走动的身影，浑厚掌力拍击空气发出噼啪的一声，狠狠地砸在那道人影上。

        一声闷叫响起。

        袁无惧身影一闪，瞬间之时已是走到了望月轩外的庭院中。月光下见得一道紫色的身影在地上卷曲着，见得他来，抬起了头，妖娆无双的脸上带着几分凄楚。

        “主上……”影无痕轻轻地叫了一声，然后哇地吐了一口鲜血。袁无惧的掌力此刻正在她的身体内乱窜，震得她五脏六腑翻腾搅动，感觉生不如死。

        袁无惧冷冷地睨视着她，眼里没有任何感情流露，看她苍白了面色，半晌才说，“天突，膻中。”

        影无痕听得，立刻伸手点了自己这两处的穴道，暗自运息调动，才将那掌力散于身体内，不再感觉剧烈疼痛。而那痛楚一歇，她便立刻跪在他的身前，道一句，“谢主上。”

        袁无惧眯起眼睛看着她，语气冷绝，“最好你能说出一个理由为何要到这里。”

        影无痕低着头，眉宇间闪过一丝怨恨，她咬了咬牙，才说道。“我替无邪带回消息。”

        袁无惧不想多看她，便是转过身去，走至庭院里的石椅上，坐下。月华冰冷，一切安静，如同他的心房，沉默如死水。“说。”

        “我们大概摸到明帝的线路。”影无痕说这话时，感觉到杀气袭来，于是屏神凝息，不敢再多语。

        袁无惧的声音依然冷冷，却带上了一丝暗怒，“我给了你们绝天阁精锐探子两个分队，你只能大概摸清明帝的线路？”

        影无痕低下了头，“下属知道自己辜负了主上的期望，但是明帝身边的十二影卫个个都是好手，又擅于匿踪暗袭，我们的探子未曾靠近他一分，已是落进了影卫的手中。”

        皇家十二影卫的厉害，袁无惧自然是知晓，他低眉半晌，才说道，“无意那边情况如何？”

        影无痕顿了一下，“此事与无意有关？”

        “十二影卫的除了听令于明帝之外，只有瑞王才能差遣他们。三年的时间，你不是已经摸透了澜千屠的一切了？”

        听得澜千屠这个名字，影无痕眉头跳动了一下，在袁无惧的面前不敢造次，于是说，“是的，明空楼中无人怀疑我已经杀死澜千屠。”

        “叫无意尽快下手，然后装成瑞王的样子去接近明帝。”袁无惧道。

        “是。”她抬头看着前面这个让他迷乱万分不能自已的男子，咬了咬唇，然后说，“主上……”

        “已经没你的事了！”袁无惧说了一句。

        冰冷的语气制止了她想要上前的步伐。袁无惧始终回头看她。

        影无痕的视线里忽然衍生出一阵歹毒，她突然来了气，什么都不顾地冲上前来想要狠狠地抱着这个男人。

        抱一下这个从来没有抱过自己的男人。她伸出的手依稀可以接触到他的衣袂，在她以为将要触及他的温暖时，却被他翻过来的袖狠狠拍飞出去。

        “嗯……”她闷哼了一声，又是吐了一口血，摔在地上的时候，仍是忍不住仰望这个从来于她是最高大的存在。“主上……你好狠心……”

        “无泪已经死了，你还不满意么？”

        若不是她逼自己，逼自己看清了对玥无泪的感情，兴许这些寂凉的夜里，还是会有那些温婉的歌声，伴着自己度过长夜。

        但是现在不会有了，而以后也不会有。

        “你应该庆幸，我没有杀你。”袁无惧淡淡地说，“你应该庆幸，影无痕，不要想得到太多。”

        影无痕从地上爬了起来，脚步因为身体的无力而带上一点轻浮，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始终是绝情地不回首看她一眼，凄然地笑了笑。“主上不怕我……将你所有的秘密告诉……”

        他依然纹风不动。

        影无痕知道他不怕，因为他期待着，这样便有了一个籍口他好杀了自己。

        “哈哈哈……”她抬头笑了一下，“主上……你道只有无泪心中有你么……我……我无痕……也是一样的啊……”

        “影无痕……”他终于是回过头来，神色冷肃至极地看着她，声音沉稳低抑地说了一句话。“我，袁无惧，绝不会要带着别的男人气息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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