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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被拆穿的心动


这张请柬还是送到了自己手里。

        孟盛夏叹了口气,把请柬的信封扔进了垃圾桶,请柬则塞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他不是那么想看到郑楚身边站的人不是自己。谁看到前男友获得幸福,能够真心真意祝福呢?何况对方说白了只是借他当跳板,他现在不生气,就已经是和从前的自己相比进步了。反正他自认没有那样的胸怀,谁爱去谁去吧。

        至于为什么会特意在午休时候跑到公司附近的健身馆?孟盛夏也不太了解自己的思维。难道他还真想在对方结婚前的时间做点什么,来证明对方的选择是错误的吗?这和为了出席同学聚会临时减肥,就为了能够穿上某套衣服有什么区别。就算他不能接受,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更不用提这几年白衍为了扩张地盘长袖善舞,不知什么时候就把陶家也放进了自己的交往范围,还出面调解过他和陶之轩的关系。他现在还不方便因为这种事和家里人闹翻,所以他得忍。就算被要求必须要笑着出席,他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也许那个雨夜的事,让他的心态成长了一些?孟盛夏叹了口气,觉得这一点也不像自己。他按下电子触屏的按钮,调整了跑步机现在的速度。

        再快一些,他就能把所有烦心的事抛在脑后,如果还在纠结运动以外其它的问题,一定是还不够累。

        事实上,他最近忙着应付实习工作和家里人对于订婚要不要继续的事情,实在是生理和心理上都没有空闲,连养成习惯的夜跑都放弃了。最大的闲暇只有写论文和晚上睡眠的时间,然后还得被早起闹钟残酷地从梦乡里拽出来,继续第二天的征程。

        他为什么要这么虐待自己呢?难道之前悠哉游哉的日子不好吗?孟盛夏在晚上睡着和清醒的边界浮沉时,也曾经短暂地思考过这个问题。踏出自己的舒适圈真是太难了,他本来也不是一个特别上进的人。

        如果不是有了“订婚”这样的危机压迫,他也许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因为这种被别人“攥”在手里摆布的愤怒感,选择做出实质性的抗争——找其他人假装暗恋什么的只是耍小性子,没有什么实际效果,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严恩还真的找了个学长甜甜蜜蜜把他当局外人,那又影响了他们两家什么决定呢?

        他们家里人也许会觉得这不符合传统,但婚前的情史很重要吗?不,即便他们结婚之后各有所爱,只要表面上相敬如宾、不要闹出婚变的新闻,对于他们两个家庭来说就达到了目的。他们作为一场贸易中交换的两个商品,因为毫无对抗的能力,他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严恩才大二,而即将毕业的自己没有经济能力独自生活。孟盛夏不由得后悔他平日里挥霍的习惯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对于金钱没有概念,也不至于几乎没有什么存款。如果早就开始储蓄的话,假如他的求职受阻,他作为一个alpha,再不济便远走他乡创业得了,也不至于留下来受气。天涯海角,有哪里去不得?总有条活路。

        严恩……严恩那边,他却又犹豫了。一个omega如果失去家庭支持,将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郑楚作为先例,导致他当时对对方总是抱着同情的,那种少见的会让他真感同身受的感受,除了郑楚,第二个人只有严恩。

        孟盛夏讨厌使用刻板印象看待严恩,但他却也不知道对方应该怎么办了。omega受制于太多因素,就像上次婚宴的突发事件,不论是不是严家在背后捣鬼,如今想来,他能够忍住那样的本能冲动;可是以后呢,其他人呢?

        严恩不一定愿意和他一起离开。那么难道真的要把希望寄托在严恩喜欢的那个学长来搭救他?孟盛夏回忆了一下对方畏手畏脚的模样,不免嘁了一声。他确实看不上这种懦弱的人,如果不是严恩喜欢他,他才不会给那个beta面子。

        可是,如果人选不是那个学长,又该去哪找的人选呢?唉,omega的生存,真就是比旁人要苦些的。只是这些苦涩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就算尽力设身处地地共情,事实上也只是出于自己思维的揣测罢了。他们现在能做的最好的决定就是拖,拖到他们两人有能力说“不”,并且能够不依赖家庭支持、一个人生活,这样才有和家里对抗的底气……

        “他真的好像joshua。”

        孟盛夏用毛巾边角擦着滴落的汗水,听见有人这么轻声说到。虽然有一段距离,但他还是看过去,看向这个声音来源,投去一个笑容,礼貌地暗示对方不要再讨论下去。被他看得有点脸红的姑娘们立即选择了沉默,可他已经没有跑下去的心情,只能草草又跑了几分钟就结束了今天的锻炼。

        刚才窃窃私语的是两个年轻姑娘,也许是他们公司的同事。孟盛夏自从进了菲维,就时不时能够听见这样的评价。他起初并没有上心,后来出于无聊才去网上搜索确定了一下,不少人叫这个英文名,一搜就是一大把结果。直到他突发奇想用明星作为限制词,这才明白了他们到底“像”在哪儿。

        屏幕上跳出来的结果,每一张都是他那个让人烦躁的大叔孟景明搔首弄姿的照片。这哪能完全不像呢?他俩再怎么关系恶劣,总是流着老孟家的血。然而这样的事实实在叫他倒胃口,就像在一次次提醒他,他不论有多么讨厌这些家里的大人,他的骨子里刻着的都是相同的基因。他立马关闭了搜索页面,花了好些时间才平息了那种不适。

        可是搜索可以停止,公司里的人未必能放过他。孟盛夏寻思着,孟景明都退出娱乐圈多少年了,怎么还有人惦记着他呢?再怎么说,即使当时惊为天人也好,他到底有什么被记住这么一二十年的价值啊?

        也许是他对孟景明充满了偏见,觉得对方不配被这么“喜欢”。但他先前在孟依斐的推荐下也做过一份娱乐圈方面的实习,心里对于这个圈子流动性有数——不论多么惊艳四座的出现,盛大登场以后,未必能够把那样的热度持续下去。即便能够名利双收、全身而退,在数十年后,又还能残留下什么?真的有那么忠诚而长情的粉丝吗?

        这让他不解了。

        孟盛夏淋浴完穿好自己的衣服,随意在轻食餐厅点吃了一份简餐,又回到公司继续和数据报表奋战去了。

        ……

        难得挤出空闲的周日,他和严恩约在了私房菜馆小聚。几杯啤酒下肚,什么话都变得好说了些。孟盛夏先是和严恩抱怨了几句郑楚的婚礼,心里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可是情绪上总是需要人宽慰的。严恩便和他说些俏皮话让他宽心,在他感觉满足之后,又话锋一转提起了自己猝不及防得知的消息。

        “我,唉……妈妈要回来了。”严恩这么说到,顿时变得愁眉苦脸的。

        “啥?你说你老妈要回来了?”孟盛夏对于这个消息十分吃惊。这位女士可是连自己儿子订婚都不出席的事业心女强人,实在难以想象能有什么理由把她从海外召回来,“她回来是来干嘛了?”难道说他们两家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强逼他俩结婚吗?可是有必要吗?这严家国内全家老小的事项,都是严恩舅舅严骛打理着,走个过场的结婚,用得着把这位单独请回来?实在不行,把严恩那个“离家出走”的大舅抓回来也能凑合着用吧。

        严恩低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没有说话,孟盛夏知道这是他紧张时候的小习惯。他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阿姨难得回来,你们聚聚也好。”有时候孟盛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羡慕严恩,他的母亲起码能和他交流,关系谈不上好,也绝不像他和白衍那么糟糕。即便这样的联系也许不多,但就好像证明了他是被母亲挂念着的——那条血缘的纽带在他们身上若有若无,但始终是存在的。

        “我倒希望她这时候不要回来。”严恩幽幽说到,听不出他的情绪如何,孟盛夏给对方倒满了酒,好言劝到:“好久不见了,往好的方面这么想吧。”他总是有点不切实际的乐观,自己也清楚,但没当做过坏事。

        没想到严恩猛地把那一杯酒都灌下去,红着眼圈喊到:“她回来要做什么?演戏吗?演一出自己的‘伉俪情深’?”

        孟盛夏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这么情绪失控,这是严恩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情绪化的一面。但这些年他俩长大了,对方也很少会在他面前这么失态。他虽然没能一时间理解严恩的话语,但还是连忙抽了纸巾递给严恩。

        严恩把纸巾盖在脸上低低啜泣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地把纸巾折好,放进放置垃圾的盘子里,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看上去面面俱到的从容:“她打算参加a大的校庆,作为‘荣誉校友’的身份演讲。”他皱着眉头,不悦地解释到。

        “校庆?”

        只为了一个校庆能回来,自己亲儿子的事却置之不理?这对比未免有些太残酷。就算他不喜欢孟家,白衍好歹也表现出了对这事的关怀。孟盛夏设身处地想了想,觉得自己非得和严恩的母亲大吵一架:难道自己的终生大事还比不过一个校庆?但这个校庆到底有什么价值,他有点理解不了了。

        严恩冷笑一声没有更多的解释,孟盛夏忽然想起了严恩的父亲来,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听说严恩的父母就是在a大认识的,严恩的父亲是严恩老妈的学弟。今年估摸着是六十年校庆了,那么二十年前……难道他们是在那场过去的校庆上认识的?

        “夏哥,你也来吧。”严恩突然这么恳求到。

        “啊?可是我是c大的。”难道要用你未婚夫的身份出席吗?孟盛夏知道许迩颂和严恩是一个学校的。自己上次没打招呼杀过去,就让严恩冲自己发了好一阵脾气,怎么这一次反倒叫上自己了?

        “我可不去啊,你别拿我当工具人使唤。”那肯定又有点要拿他当男配的意思,孟盛夏算是缓过劲来了。他摇头拒绝道,“你感情的事别让我掺合。”

        “求你了。”严恩的语气没有撒娇的意味,而是带着一分绝望,“阿夏,”他用现在只是偶尔这么叫的、对于自己童年的昵称这么乞求到,“帮帮我。”

        他应该狠下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没法拒绝对方认真的请求。他不知道严恩打算做什么,但一如既往地,他选择了惯常的思维路径:“……好吧。”他勉为其难地应下了,“但你别做太超出计划的事,把你的想法都告诉我。”

        “谢谢。”

        他带着泪感谢到,看得孟盛夏有点不忍:“谢什么,我们哥俩谁跟谁呢。”

        “对了夏哥,如果你……希望和他见面的话。也许,会看到他。”严恩忽地这么说到,这发言思维有些跳跃,听得孟盛夏云里雾里。

        “谁啊?总不能是你的‘新欢’吧。”孟盛夏不着边际地调侃道。

        “牧周文……他的哥哥也会参加这场校庆,他也许会来。”严恩斟酌着用词说出这段话来,看得出也不是很有把握。

        然而孟盛夏只是听到这三个字,就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冻僵的手指触到温热的水面,一下子有种温暖而貌似针扎的痛楚:“啊?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装作不明白地说到,“你提他干嘛。”

        “夏哥,我最近还没见过你对一个人那么上心。”

        “说什么呢你小子,”绝对有什么猫腻,孟盛夏自己藏了个心眼,“我对你不比对他好多了?”

        严恩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是的……”

        他忽然明白过来。他什么时候把别人和严恩相提并论过?上一个被他这么在乎的人,是他那个给自己发了结婚请柬的前男友。

        “咳,你别瞎猜。你之前不是反对吗,这时候又不管了?”孟盛夏故作戏谑地讲到,“还是你觉得我空窗期太长了,打算给我说媒啊?那我也不能饥不择食选个比我小的学弟吧,你知道,我喜欢比我大的……”只是越说越心虚,他到最后只能一言不发。

        严恩静静看着他,等到他说完,才直截了当地揭穿了他的心慌:“夏哥,这事情你自己清楚的。”

        “……”

        “我只是觉得,有时候顾忌那么多事……又有什么必要呢?喜欢就是喜欢了。活在当下,没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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