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几日后，顾疏麟应邀来到了东城的戴氏大厦，与戴家现任主事人戴舜来会面。秘书带着顾疏麟等人往高层的董事长办公室，眼睛不时瞟向顾疏麟身后。顾疏麟看出她的心思，淡淡道：“他们是我的助理。”

        “我想也是，像顾总这样日理万机，确实需要几位助理来分担工作。”秘书笑了笑，随即收回了目光专心带路。

        “我以为会是薛经理来接待。”

        秘书笑容一滞，很快便笑道：“薛经理已经调职到子公司了。”

        顾疏麟脸上仍是淡淡的：“薛经理精明能干，很得戴董事长信任。”

        秘书得体地笑了笑，敲了敲董事长的办公室的门，得到允许后才推门而进。“董事长，顾总到了。”

        这间办公室占了整层楼一半的面积，加上对外的落地玻璃窗看起来空间更大，就连那张三米多长的红木雕花办公桌也显得略小气了些，更别提其他摆设了。此时戴舜来正在办公室的另一边玩着迷你高尔夫，待顾疏麟走近时刚好一杆进洞，赢得几位旁观经理的一顿吹捧。

        “戴董事长好身手，果然是宝刀未老。”

        “世侄来了，快坐！”戴舜来把球杆递给一旁拍马屁的经理，经理赶紧接过并奉上他的手杖。“唉，我都七十八了，什么宝刀未老，不过年轻人尊老，愿意让着我这个老人家罢了。”

        见他拄着手杖腿脚不便的样子，顾疏麟便扶他走到红木长椅坐下。“您谦虚了。年纪大了身体有些不便是正常现象，但您精神奕奕，比一些年轻人都来得有活力。”

        “世侄真会说话，不愧年纪轻轻就能把生意版图扩张到全国。唉，我那些个不肖子孙要是像你那么有本事就好了。”正说着，戴舜来似乎觉得冷而打了个寒颤，秘书端来茶水后连忙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毯给他披上。“冷气调高两度。”秘书应下出去了，戴舜来才笑道：“这身子不中用，坐下就觉得冷，世侄可要多多包涵啊！”

        顾疏麟这才察觉董事长办公室里的温度确实比外间要高，待秘书再调高温度，西装革履的一行人可要汗湿衣服了。“客随主愿，更何况尊重长辈是应该的。”见他有些抖，顾疏麟一时也吃不准他是真冷还是故意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不怕世侄笑话，我命不久矣，没想到临终前还能看到《醉仙桃》影视化成功。这些年来什么剧本诅咒的，我担心再闹下去只会把这部小说的名声越搞越坏，所以才没有继续拍。你这次大胆尝试我很欣赏，可你非要把原著改得面目全非，这我就不看好了。”仿佛冷入心扉，戴舜来拢了拢身上的毛毯，喝了口热茶才继续道：“可能你们这些小年轻追求新鲜、喜欢创新，但在老一辈的人看来，什么东西都是原汁原味更好。”

        “哦？戴董事长怎么就认定我的版本不是真正的原著呢？”顾疏麟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吗？”戴舜来冷笑几声，看了他一会才意味深长说道：“你拿什么证明你的才是原著？我的版本可是已经发行多年，众所周知的原著。”说完他不仅打了个寒颤，还抖心抖肺地咳嗽起来。

        顾疏麟轻轻替他抚背，待他咳嗽平伏了才淡淡道：“没有，但我有改编权，观众愿意相信什么就是什么。”

        “就是为了替郝家那小子增添戏份？还是郑秋岚许你什么好处要跟她儿子打好关系了？又或是……”一阵剧烈咳嗽后，戴舜来两颊坨红，指着顾疏麟身后的壮实助理道：“你想利用那个女明星跟郑家拉近关系，把我们戴家搞垮作为表忠心的诚意？”

        顾疏麟还是体贴地为他抚背稳住咳嗽，并示意小岳去喊秘书来，看看她那边是否有戴舜来的药。“戴董事长想多了，我只想拍好这部戏，其他什么都没想。”

        “我看你就是……咳咳……”

        秘书带着药进来时，戴舜来已经咳得说不出话来了。在秘书给他服药的时候，顾疏麟望向一旁的凛夜，见他微微点头便已明了。“戴董事长身体不适，我们还是不打扰了。还请董事长好好保重身体，我们改日再聊。”

        戴舜来还想说几句，奈何身子骨不争气，威胁不成反被这小子全身而退，只好喘着气悻悻地看着他们一行离开办公室。

        “凛夜，什么情况？”车子驶出了戴氏大厦，顾疏麟这才询问起刚刚的情形。

        凛夜冷笑道：“果然有鬼。那只鬼瘦骨嶙峋的已经看不出人样，不知道是不是谭少培，但看样子已经趴在戴舜来背上很多年了，难怪他腿脚不便。还有刚刚打寒战、咳嗽也都是他身后的鬼在惩罚他做人不正派。他带着鸭舌帽和感光眼镜，可能顾总没看出来，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印堂和眼下发黑，还是那种不寻常的污浊黑，可见他已被鬼气、怨气、戾气等等不好的气场影响多年。他方才说子孙不肖也是因果报应之故，戴氏一族气数已尽，最多也就半年了，顾总大可放心出手。”

        “我看他思维还算清晰，就算是身体不适也不见得是超自然的存在影响了他一贯的思维模式。”顾疏麟还是不太愿意相信鬼神之说，哪怕知道了眼前的凛夜是灵也不觉得他跟人有什么区别。

        凛夜不以为意，微微笑道：“顾总也是叱咤商界的风云人物，上次直面郝先生的暴怒仍风轻云淡实在让我佩服，怎么到了戴老头子这边就怂了？”

        开着车的小岳一听就急了，忙为老板开脱：“你怎么说话的，别以为顾总看得起你就在这大放厥词！”

        “小岳，专心开车。”顾疏麟不急不恼地回道：“你家主子接下了我的生意，作为shirley的助理，既然你确定了是你们业务范围内的事情，不该是由你们来解决吗？”

        “我的判断就是放任他们家自然衰败。老头也是不信命的，家运不佳之际还敢心存恶念，只会加快消耗祖上余荫，顾总顺应天意就能心想事成。难不成你还想我们把那只影响他家运的鬼赶走，好让老头恢复元气跟你打擂台吗？”凛夜调侃了几句，仿佛感应到什么，凝神不语。

        “你这副恬不知耻的嘴脸真是像足了你的主子。”顾疏麟反唇相讥，见他突然神色凝重不禁问道：“有事？”

        “嗯，是白夜去打探戴家的内幕消息回来了。”

        “shirley早就该把你们派过来暗查戴家的。”

        “办不到，我们不能离主子太远。”

        “……那白夜查到什么了？”

        “戴家子孙凋零，病的病死的死，并非对外宣扬的在国外生活多年不管家事。我也在奇怪《醉仙桃》剧本这件事跟整个家族息息相关，怎么就没有戴家的年轻人参与呢，原来是遭了现世报，根本就没有一个像样的接班人能接下这个任务。”

        “郑家撑腰，有也无妨。”顾疏麟对此十分自信：“还有吗？”

        “这位董事长就是当年害死亲爹夺权的儿子，当年为了做一家之主不惜除掉自己好些兄弟，也是造成如今戴家后继无人的原因之一。”

        顾疏麟想了想：“白夜在汇报这些事的时候，郝少或郑总在吗？”

        “郝先生难得名正言顺地带着女朋友去见亲外公，主子自然也不会干这等出格之事吓坏老人家。”凛夜嘴角微扬：“怎么，顾总想要趁势吃掉戴家，与郑氏并立东城吗？”

        “一个成功的商人最要紧的是懂得抓紧机会，郑氏不见得愿意给我这种机会。不过我跟郝少不同，不需要在一处深扎根系，只要把根系稳稳地扩散到每一处，我也能得到一样多的养分。”

        “真知灼见。”凛夜赞同地点点头。

        “既然你说可以放任戴家不管，那我就专注剧组那边了。”既然戴家不能构成威胁，日理万机的顾疏麟自是乐得自在。

        “我说的是戴家的结局，不代表老头不会来搞事。该防的还是得防，尤其人身安全问题，重申一百遍也不多。”

        “这个自然。”

        车里静默了一会，凛夜看着远处的戴氏大厦若有所思，突然道：“其实这样做人不辛苦吗？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断地犯下错事，为了掩饰过错惶惶不可终日，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谎话来圆谎，永无终结之时。”

        “为人在世，本身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见凛夜不解，顾疏麟想着他不能跟人类感同身受，便体贴地解释给他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欲望，在人生道路上，理想和欲望有时会结伴而行，有时会分道扬镳，所以人必须要取舍。至于要取舍什么，为了什么而取舍，其中的滋味就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了。”

        凛夜不禁觉得荒谬：“所以老头觉得自己做过的一切错事都是值得的？”

        “谁知道呢？人心复杂，得到的永远不会珍惜，却喜欢追求得不到的或失去的。我没有必要去揣测他人，我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就够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所以我看好顾总。”

        顾疏麟玩味地笑了：“看好我什么？比起郝少，难道你觉得我跟shirley更配衬吗？”

        凛夜不以为意地笑道：“谁对她好，谁真心对她，主子心里清楚得很，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我以为这些年郝少误把你当情敌，你们之间仍有嫌隙。”

        “主子讨人喜欢，多几个人保护她，我乐得自在。”凛夜叹了口气：“主子有召，我先走了。”

        顾疏麟轻轻颔首，小岳忙道：“等等，这里可是高架桥，你再急也要等到下去找个地方停下才……唔，人呢？”话还没说完，小岳就惊恐地发现后排座位上只剩下了顾疏麟一人。

        “别大惊小怪，专心开车。”顾疏麟想想又道：“今天只有我和你，没有其他人，明白吗？”

        极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小岳唯唯诺诺地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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