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织田

“真的？”萌香看着夏油杰的脸,  发现对方的神色着实有点异样，“眉头皱起来了呢，是在担心我吗？”

        “那就如你所说的,  一半一半吧。我不觉得白兰是值得托付的人。”夏油杰见状也不打算隐瞒，“他是个不安定的要素。”

        “嗯……确实是不安全的装置,  但现在也别无他法。毕竟只有我和杰的话限制太大了嘛。”

        “但是杰担心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毕竟只有你和我之间的束缚才是最佳盟友。”双方也无法摆脱彼此的那种盟友,  比起可靠或者友谊，更像是诅咒吧。

        但是束缚本来就是诅咒中的一种。

        “的确。萌香没有忘记就太好了——”夏油杰垂下眼帘，“我一直伴在你的左右。”

        “我是相信你的,  一直。”萌香这么说的同时朝夏油杰探出手,  夏油杰心领神会的让手搭在他的掌心，像是要确认一样、虚虚的吻了手背。

        萌香得到的是冰凉的空气扑在手背的感觉。

        “希望你不会忘记今天的说辞。”夏油杰说。

        根据萌香的了解，已经经过了一年。

        自从被费佳背刺过后时间过了一年、或许是要把她拼凑出来，也有可能是书制造身体需要时间,  而这一年内,  萌香是没有意识的。

        在意大利结识了沢田纲吉、并且和白兰成为暂时的盟友关系，身边有不离不弃的束缚夏油杰，但萌香知道、还有一个重要的人。

        织田作之助。

        她所想要帮助的幽灵第二人，因为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  所以萌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她的身体已经灵魂都趋于稳定的时候，夏油杰已经能够凭自己的意志感受到外界并且能出来了，假如织田作之助的性质与夏油杰相同……

        那他一年间在干什么呢？

        时间的指针总是滴滴答答的转，似乎从来没有停止的时候。假如要去那边的话,  萌香暂时不想被发现自己还存活的事实。

        虽说大家看见醒来的她应该会很惊喜,  但是、她除了织田作之助没有第二个回去高专的理由。

        珍惜的时光以及彷徨并不会随着时间而减弱,  反而是越来越深,  就像是沙子缓慢落下的沙漏,  到现在也在好感。

        明明人已经不在了。

        但就是因为是已逝之人，所以才会发现堆积的思念越来越多，起初是水滴、而后成为涌泉。伴随着起初的希望与失望，情绪波动就更大了。

        但也不能放着不管，毕竟是她的身体。

        或许是原型体的缘故，她能感觉到另外一个身体也在渴求她的回归，但是水无月萌香的意识就只有绝无仅有的一个、两个身体注定会有一个没有主人。

        ……放了一年，根据情报以及信息，她的身体到现在也存在于高专，相当于是被封印起来的状态，好在没有拿去研究切片。

        只要营造出高专也没人的场面、然后再偷偷溜走就好了。

        咒术师基本都很忙，也不是不可能达成的条件。

        于是、将现在的身体托付给夏油杰，时隔一年，位于横滨咒术师副本的水无月萌香再次苏醒。

        萌香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头发变长了。

        她位于一个昏暗的小房间内，四周长满了尖利的荆棘。简直像是童话里面的睡美人。因为长久没有活动的手脚还有些僵硬，但好在保持了一定的活力、不至于刚走两步就倒下。

        她第二个注意到的是在枕边的小卡片。

        似乎已经很久了，纸张沾满了灰尘。她所处的环境也布满了灰……萌香把小卡片拿起来，发现上面写了字。

        她努力的摸索着墙壁，在旁边发现了灯的开关。瞬间亮起的灯光异常刺眼，萌香终于得以看清楚小卡片的字体。

        一定要加油醒过来啊。

        不管多久，我们都会等你的。

        假如某天你醒过来了，不要忘记我们一直在守望着你。

        小卡片零零散散的堆在枕边，散落在床下。还有没文字的涂鸦，泛皱的纸张似乎有点变色，这也足以卡片跨越的时间长度。

        “对不起哦。”为了我这么费心。

        萌香从床上下来，荆棘没有任何退去的意思，甚至没有枯萎的迹象。虽然缠绕在她身上的荆棘已经褪去，但显然环绕在她四周的、需要用能力来作为回归的开端。

        “嗯、万物蔓生。”伴随着人偶般少女的苏醒以及能力的使用，荆棘刹那间如退潮般一层一层的消失。包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荆棘终于完全消逝。

        其实萌香也有在想——

        这么回来真的好吗？

        回来真的没问题吗？

        她怀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宿舍，大概是真的好久没人使用了，所以前进的道路不是很顺利。

        直到她来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所有东西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布，一掀开就有无数的灰尘飘散。萌香因此呛咳了两声，找到了自己的抽屉，而后拉开。

        到现在为止、也依旧散发着光芒的抽屉，里面是她很早以前就设置好的传送门。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萌香进入了传送门，迈入许久未见的房屋。

        发现……整洁如新。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萌香突然开始四处寻找、寻找着房间内任何一个有光的地方，在昏暗清冷的月光下竭尽全力的奔跑，在地板踩踏出哒哒哒的声音。

        哒、哒、哒。

        错乱的脚步声回荡在楼内。

        客厅的灯是关着的，但是房间内似乎隐隐有光芒透出，是白炽灯的光。

        萌香心神不宁，前往唯一看得见光的场所。

        但还没有等她握住门把手开门，门就自行打开了。

        而后，一个半透明的轮廓出现在她的眼前。

        萌香不知道是因为惊喜还是惊吓、可能是两者皆有，顿时跌坐在了地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身上的病号服从尾椎开始窜上身体，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心情之下，萌香竟然掉泪了。

        ……是织田作之助。

        锈红色的短发、半透明的轮廓。现在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注视着萌香的，毫无疑问是织田作之助。

        “晚上好……啊，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是被欺负了吗？”织田作之助想起了最初见面的时候，萌香似乎就是很容易被欺负的体质，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是朝萌香伸出手，“气温有点低，先起来吧？”

        “……对、对不起。”萌香的视线因为泪水而模糊，她的道歉夹杂在抽泣声中，因为她没有预料到——织田作之助、在这一年间一直都是以幽灵的状态存活的事实。

        是她让织田作之助在这狭窄的地方待了一年。

        假如最开始没有召唤织田作之助的话、那他就不用出现在现世了。

        要是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也只有很少的清醒时间的话，他到底是怎么度过这段时间的呢？

        萌香不知道。

        “道歉……是和我吗？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织田作之助显然一脸茫然，他看见萌香似乎是不愿意搭上他的手，就蹲下来以便于和跌坐在地板上的萌香平视，“好久不见。”

        淡色的双眸似乎拥有着令人安定下来的魔力，萌香也意识到现在自己的状况实在是太丢脸了。

        居然跑到这里来、第一件事就是哭泣什么的……

        “嗯……这一年来都没能来看织田先生，所以很对不起……”

        萌香正在经历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她从未落泪。就算是被费佳所刺中的那瞬间，被背叛的愤怒也大过伤心。

        可是这次真的很奇妙。

        所有的情感好像在现在，在这一刻统统涌上来了。失去好友、不是出自本意的夺走他人生命、需要计划规划周全的戒指争夺，所有的一切都僵持在了这一刻。

        看见织田作之助的瞬间，心里的大石头也就这样落下来了。

        放松下来之后，就只有眼泪汇聚而成的海水涨潮般不断的拍打内心。

        “是啊，能来见我，谢谢你。”织田作之助仿佛这不过是一次稀松平常的对话，就这样回应了萌香。

        “……不觉得寂寞吗？”萌香把眼泪擦干，这样问。

        “要说一个人是挺无聊的，但我也有自己想完成的事情。情绪平复了吗？”之后织田作之助稳重的将萌香扶起，让她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织田作之助开灯，黑暗的客厅顿时亮堂起来，他似乎是想做点什么，但又后知后觉的跟萌香说“没有东西能喝……招待不周。”

        因为自身是幽灵的缘故所以没有考虑过进食。

        “……”啊，还有答应织田作之助的咖喱饭，现在也已经经过一年了。

        想到这些，对于织田作之助的愧疚就越发的严重起来。

        还有，要做第一个小说读者的约定。

        也没能达成。

        萌香坐在沙发上，双腿不自然的紧紧并拢，“没关系……能看见织田先生我已经很满足了。没能遵守约定真的抱歉……”

        “约定现在还有效吧？只要当事人都没忘记，约定就还在生效。小说到现在还处于连载中，我也想让你成为我的第一位读者。”

        貌似不管说出什么样消极的话，织田作之助都能给出回应。

        萌香咬住了唇瓣，而后松开。

        “啊，织田先生说得对。……我会遵守约定的。”红润的唇瓣因为啃咬而形成了牙齿的痕迹，萌香露出一个笑容，“那就太好了，我还有这个荣幸。”

        “但是，你身上发生的事情，能告诉我吗？”织田作之助很突然的、问出了一个萌香猝不及防的问题。

        “……我说出什么，织田先生都会相信吗？”萌香不安的问。

        假如表现出有任何的迟疑、或者是负面情绪的话——

        萌香会选择欺骗织田作之助。

        “啊，我会倾听你说的所有话的。”虽说相不相信是自己的判断，但就像是初次见面，萌香试图询问他的爱好、他的兴趣，之后静静的聆听他的故事一样——

        彼此在做着相同的事情，都在关心对方。

        “……谢谢你。”

        之后，萌香如实跟织田作之助坦白了自己遭到友人背叛，因此沉睡了一年、又意外的得到了身体，最后回到这里来的事情。

        “由于两具身体现在都被我唤醒了，所以没办法进入休眠状态，要定时回来一次。”这也是萌香在进入身体后知道的。

        沉睡是自我保护机制，但书成为了她的所有物的话，休眠期就不起作用了，相当于失去了新手保护期。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过分，所以织田先生斥责我也没关系。”毕竟是夺走他人的东西，而她不是出于本心、自己也要有相当的觉悟。

        “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是囚笼吗？”织田作之助相当直白的问。

        因为实在是太过直率了，导致萌香经常被直球问得措手不及。

        “……嗯。虽然我有了书、也有其他能力，但我总感觉……自己不应该属于这里，我不想在这里。”萌香跳过了最开始她以为这是个游戏虚拟世界的事情，她的目光不愿意直视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我了解了，我能帮忙的话，也让我尽一臂之力吧。”

        这句话直接让萌香从沙发上跳起来。

        “……织田先生，不是已经不想再做这种事情了吗？”萌香有些焦躁的说，“我在这个过程中也会伤害到别人的。”

        “先冷静下来，萌香。我知道——但你不会真的下死手不是吗？”

        “我有一件后悔的事情，那就是没能干涉其中、让那个聪慧的孩子徒留在世界上孤独的哭泣，虽然现在的我只是幽灵，但我这次不会再袖手旁观。”

        “那个时候，你热切的握住了我的手、告诉我、开导我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你其实是个异常温柔、柔软到对自我评价有些低的孩子。”

        “你有自己的理由，和要守护的事物，我也一样。我想保护你，不是因为读者的身份，而是你在那时对我伸出的援手。”

        织田作之助安慰着萌香，而他确实是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孤独。

        但是这些时间并不空虚。

        他从脑海内构思、抽丝剥茧一般梳理故事的脉络，将自己想写的东西都这样书写下来。

        在脑内也会怀念过往，但投身于兴趣、爱好的他已经足够幸福。

        这些幸福并不是虚构、而是真实存在，触手可及的。他不再是茫然巨大的空洞，在他尚在生时就有人往里面填入名为幸福的星砂，就算是成为幽灵之后，也有萌香竭尽全力的倾囊相助。

        ……

        他从话语中理解了萌香所背负的沉重的意义，同时——

        也要给现在这个双眼红红、不安的寻求帮助的水无月萌香的心中，填上闪闪发光的星砂。

        “……织田先生，真的是锚点一样的存在。”萌香又捂住脸颊，她能感觉到织田作之助的真心。一直以来、他就很少开玩笑，每句话都是真的。

        所以才如石块、铅块一样沉重。

        但这并不让萌香觉得难捱，而是沉甸甸的、满涨的安全感。

        “嗯，我和织田先生的约定会一直有效。所以不管何时、不管是什么时候、织田先生都要成为我的锚点……我虽然坚定，但一直很迷茫。”

        “织田先生就像是我在避风港的定位器，每次见到你、回来的时候都会很安心。我也答应你，会尽量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所以偶尔训斥我一下也没关系。”萌香原本是想落泪的，但是喜悦的时候似乎哭不出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还有目标。

        但是，夏油杰和织田作之助——

        似乎真的像是注视着她、帮助她、因此存在的幽灵一样。

        所以她才能这么快的对夏油杰和织田作之助敞开心扉吧。

        虽说当时没打算在这里住，但还是留下了备用的衣服。

        而萌香记得，自己并没有交很长时间的房租……

        因为她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回去，租房期限也很少。

        是谁……帮她续了房租费用呢？

        萌香用备用的毛巾和布擦干自己的头发，在一年没剪的现在变得有点长了。她问，“织田先生有看见来到这里的人吗？有见过房东吗？”

        “啊……”织田作之助后知后觉的，“太宰会过来，所以我想房租是他交的吧。”

        “……原来如此。”之前的太宰治是知道织田作之助和萌香之间有关联，也知道她租房的事情的，在她已经一年没出现的现在、太宰治帮她付了一年的房租费。

        那还真是耐人寻味。

        “太宰先生会经常过来巡视什么的吗？”萌香又这么问。

        织田作之助“我有意识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但是几乎没有看到过。”

        “……”那就更谜了。

        无法猜测行动的太宰治。

        但是，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

        因为她本身在意大利，所以没有太过在意这边的事情。

        但回来了的话……

        规划一下怎么接近费佳、再怎么摧毁他自以为是的信心吧。

        反正，现在拥有书以及束缚的她，大概确实算得上是这个世界的半个神吧？

        “喂……这……不可能吧……”

        虎杖悠仁在发现的瞬间就互通了信息。

        宿舍的门打开了并且没有关上，似乎有人进来的痕迹。但是这一年来高专并没有招收到新的咒术师、而水无月萌香的宿舍开了。

        得到这个信息的虎杖悠仁火速赶往驻留在高专大本营的家入硝子那里，但家入硝子今日似乎是外出了一下不在。

        他以超人般强力的步伐以及体力来到许久无人接近房门，深吸一口气。

        这个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人踏入了。

        其原因是不断生出荆棘的水无月萌香。

        房间内似乎已经成为了萌香的领域，在内任何的咒术以及能力都会失效，在试图强行突入的时候，发现了荆棘上带有毒的事实。

        最初只是包裹着少女的小小领域，现在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

        力排众议的同时承受着将少女杀死的压力、还是将萌香留了下来。但房间已经成为了禁地，他在不断出任务的半年内几乎都没有再次来到这里。

        其他人也是一样。

        刚开始还能往外递卡片，最后甚至连卡片都送不出去。

        心情就像是滚烫的岩浆未曾冷却，而现在——

        是揭开帷幕的时刻。

        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尘土飞扬，但少女所躺的床已经不见踪影。

        原本应该躺在病床上的少女不翼而飞。

        而所有的荆棘都消失不见。

        几乎是在瞬间、虎杖悠仁就下意识的跑遍整个高专企图找到水无月萌香的踪迹。

        可能是已经离开了宿舍，但是不远。他抱着希冀的同时给同级生以及五条悟发了消息。

        萌香不见了。

        房间的领域也消失了，醒来的可能性很大。

        我现在正在找她的踪迹，拜托各位也留意一下。

        不想再次失去重要的同学、也不想再次错过暗生的、尚未明晰的情愫。

        抱着这样的希望，虎杖悠仁的寻找一无所获。

        而已经上了高专二年级的大家因为诅咒的越发活跃而四处奔走，五条悟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抽不出时间来，重聚大概还要花很长的时间。

        ……虎杖悠仁深吸一口气。

        在今天、把所有的地方翻个遍，去高专下山的路也找一下，绝不放过任何机会。

        令虎杖悠仁意外的是……

        同级生组很快就到齐了。

        伏黑惠、钉崎野蔷薇出现在他的面前。

        “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一下详细的情况吧。”

        两道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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