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平安京模拟器（4）

“……嗤。”和无意识沉默的萌香不同,  宿傩发出一记嘲弄的嗤笑声。

        “无知。”即使是面对体态佝偻的灾民，他也只是那样冷淡、居高临下的视物。仿佛从最开始就是疏离于人群之外的存在，“是因为地势原因。”

        “首都的附近环山,  而雨水在高地很少降落。作为中心的首都易守难攻,  因此才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盘踞点。”并且，这个地方从很早以前就拥有着灾难的趋势了，只是从来没有贵族会在意。

        在这种无人管理的情况下所生出的人心是最为可怖的。

        但贵族也好、天皇也一样，他们只会在意危及到自己利益的事情。

        就连咒术师的派遣都会推三阻四,  自认为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高人一等。

        “……”萌香目瞪口呆——咦,  什么时候宿傩变得这么聪明了？每次张口都是金句。

        宿傩从何而来是个神秘的事情,  不管是力量还是其本身的存在都足够隐秘,  别人都将他作为讳莫如深的存在从来不愿意提起,  知道的资料自然也就少之又少。

        就连和宿傩相处时间最长的萌香都不敢打包票自己绝对理解宿傩。

        ——萌香所不知道的是，宿傩在能力觉醒后就发生变化了。

        就算是宿傩说出这番话也并不能改变他们的想法,  能获得心理安慰的只有萌香一个人。

        ……是这样啊。

        但是，只要自己做得更好一些，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

        “接下来可能会忙起来啦，宿傩。”没关系的、萌香这么想。

        因为这是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情。

        不再是局限于让平安时代的贵族们顺水顺风，自己既然能够改变这个天气的气候……那其他地方也可以做到。

        但这条路比萌香所想的要更加崎岖。

        因为并没有人愿意给她提供援助。不管是祈雨的仪式还是阴阳术的资源，这些都不是凭萌香的手能够得到的东西。

        但好在她本身就是巫女。

        也好在她的身边并非空无一人。

        尽管交通不便，但是可以靠时间的调整来跳过这段不舒服的时间。虽然祈雨的仪式不被知晓，但萌香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做到属于自己的尽善尽美了。

        她努力过了。

        又是一日雨水从天而降。

        ……很可惜的是宿傩和萌香的雨伞在劳顿舟车的过程中丢失了,  这个把月以来所做的仪式让萌香逐渐习惯了充满泥水的环境，而宿傩虽然鲜少和她开口，但还是把她的所有行为看在眼里。

        两人要找躲雨的地方,  便来到了半边漏雨、半边能勉强挡住雨水的屋子。

        干枯的稻草被雨水所淋湿,  枯黄的草叶沾满了湿漉漉的水。这种时候宿傩的能力就显得极其有效——萌香脱下了外衣后交给宿傩烘干。

        真是做梦都没想到的和谐场景。

        这就是看着自家孩子成长的心情吗,  萌香或多或少了解了养成游戏的乐趣所在。宿傩的侧脸被火焰所照亮，却有些目光游离，看起来正在神游的样子。

        他确实是将萌香的行动以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

        但是一切都没有意义。

        在萌香因为旅途的劳累乐在其中、四处奔波同时也要顾及首都的作业的时候，对她的风评实际上是愈加恶化。

        假如不是在人前做祈雨仪式的话就没有意义。

        因为他们看不见。

        但阴阳术是【禁止在外展示】的，因为能够接触到的都是以贵族为首的存在。为了避免被当成妖怪【雨女】也要避开人群，归根结底萌香所做的一切都无人知晓。

        从最开始的时候就这样。

        擅自的对他人释放出善意，自顾自的想要拯救他人、在陷入危机的时候仰头撞入他的眼眸、在夜晚归来的时候扫过悄然发出声响的铃铛。

        无数个夜晚、无数个日出。

        宿傩既没有把这份善意当做理所当然，又没有表现出拒绝。

        尽管他对神明之辞嗤之以鼻，但当下他所有的好与坏，全都因为萌香而鲜活。

        不再是于山林摘浆果、忍耐着诅咒与窃窃私语。

        而是身边有了尊重他、在意他的存在。

        这种心情是甘甜的、像是名贵的酥点心。

        隐藏的情绪在逐渐复苏的同时、也在想——

        真软弱。

        他身边的这个、名为水无月萌香的存在。

        因为他自己一个人也能活下去。

        尽管萌香总是深受赞扬，但她既没有权利也没有利己的自私想法、就算站在人群中央被冠以名誉的头衔，她似乎都不能得到真正的心理上的宽恕。

        越是在意他人反而越容易被束缚。

        “还要继续赶回去呢……宿傩，你有在听吗？”萌香凑上前去，薄薄的里衣也因为雨水的渗透而濡湿，火光也同时将萌香的侧脸照亮。

        染上了温暖的橙色火光。

        “自己的衣服也要管啊……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发烧了可就不好了。”现在是野外，萌香可没有办法找药物给宿傩治病……

        宿傩一把子把衣服扔到萌香脸上。

        “……唔。”萌香挣扎了几下把长长的外衣从脸上拿下来，雨声逐渐变小了。

        但急转直下之事总是来得那么的突然。

        仅凭萌香一个人是不可能眷顾到所有的旱灾以及需要降雨的地方的。

        而她恰好修行了阴阳术，最近也开始参与战斗。还好她本身拥有的力量以及努力都十分出色，每次任务都是有惊无险的。

        ……毕竟每次求雨都要劳心费神，耗空能量槽之后能蓄积的力量也在逐渐变大。

        而平安时代的妖怪以及咒灵要比萌香在所有游戏中遇到的敌人更强、不……应该说是更狡猾了吗？懂得招式、也知道陷阱到底应该怎么设置。

        但好在她目前虽然偶有伤口却没有真正的重伤。

        她更没想到的事情是，她所面对的并非是鬼怪……

        刚踏进这个倍受妖怪侵袭困扰的小村庄，萌香就感觉有哪里不对。

        因为诅咒的气息太过浓厚了吗？

        伴随着萌香的踏入，便有村民前来迎接退治妖怪的巫女。

        ……并不是人手不足才派萌香过来的，是萌香自告奋勇。因为像是这种比较偏僻的地带，受到的重视也是最少的。粮食不足、洪灾旱灾的事情经常上演，而咒灵和诅咒师的能力都异常强大……

        但是，咒术师【阴阳师】这边也不遑多让。

        彼此相互牵制、彼此压制。

        最近似乎还有声名鹊起的、名字叫五条……唔，名字忘记了。

        因为对方似乎总是在平民的村庄退治妖怪，所以风评极好。是个不羁的人，似乎有着特殊的能力。

        “您……您是知道了我们的文书前来的巫女、水无月萌香大人吧……终于、终于有人来拯救我们了……”年长的男性激动的说着，但又担心接触了萌香会使这个来自京都的大人感到不快。

        “嗯，村庄近期有什么异常或者是其他发生的事情，都讲给我听吧。”萌香点头。

        而在另外一边……

        萌香刚进村庄就不见了。

        宿傩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

        是结界术。

        之前不管是萌香还是宿傩，都没有感受到这个结界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以及能力。

        很明显。

        有什么风雨要到来了。

        “……那个，现在还不是应该开办宴会的时候吧。”面对村民们一来就表示要庆祝的行为，萌香表示不解。妖怪还没退治，现在还没到能开心的时候吧……

        ……有点反常。

        “我们啊……迄今为止朝京都发出了无数的求助，送出的书信已经有十几封了，但是出去送信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几乎都要放弃了。”

        “但好在，还是有心地善良的巫女接受了我们的请求，因此我们真的十分感激。”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每年都有无数这样的请愿书被埋没，甚至没能到达那个地方，萌香当然也清楚这些话包裹着无数的血与泪，“嗯，因为这样我才要更快的退治……所以宴会就免了吧。”

        然而这群人像是没有听到萌香的话语一样，大家将送来的食物都堆积在村长的桌子上，还在源源不断的送来吃食。

        ……比起所谓的宴会，好像更像是、在向某种东西献祭一样。

        “不管我们等了多久。”

        “始终没有人前来。”

        “那些在京都的术师们，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啊。”

        “……”

        这个村庄确实是、异常的。

        因为留下来的都是老弱妇孺。

        “在那之后，我们就改变了心态了。”

        “因为所有的人都不在了。”

        所有人的眼睛齐齐看向萌香，在没有点亮火烛的房屋内、只有门缝透出的光线。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闪闪发光，孩童依附在腿间。

        “我的孩子自从送信之后就没再回来……”

        “我的丈夫也没有再回来。”

        到底有谁应该为此负责呢？被留在村庄的人们想了很久，但还是一直在盼望着还有人能回归，终于在等待之中绝望了、漏雨的房屋、贫瘠的粮食以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身上。

        所以，就算是一个人也没问题……

        让存在于京都的那些达官贵人们、也承受一下失去的愤怒与痛苦。

        平安时代有八百万神明。人鬼共生的怪异之中。

        他们并没有等来术师、却等来了妖怪。

        他们要求着、每次都要献祭一名人类。借此让他们自相残杀，做出艰难的抉择而后享乐。但这次不同——因为这次有了外来者。

        甚至是他们想要复仇的对象。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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