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公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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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炽的太阳还挂在空中,辰时的漠文却没一点儿热度——比昨夜午夜还觉得透骨寒冷。
空中纷纷扬扬当着白日下起了鹅毛大雪。
紧闭门户的居民挑起窗户一角看一眼,又快速的放下。
城中心戚家方向的炮声,杀喊声消了,远望可以见到戚宅高墙下一片狼藉:石头、木柴、火、烟还有成堆的尸体。
不久前戚家门破,红衣黑裤的巡查者一起涌了进去。
戚家大概也免受不了巡查史的抓捕吧,想道戚家现在可能正在发生什么,缩在家里的他们又忍不住瑟缩。
现在朝廷,新皇帝控制的手,几乎已经伸向全国各个角落里。
忽然自驻城军队方向,地面沉闷但整齐划一的声音轰隆隆响起。
其中还夹杂着咔嚓咔擦的踩雪声。
人们透过窗缝看:十万驻城军,居然也加入到其中来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如此惊心,天气怪一点儿,也不算什么了。
戚家护卫何所有青壮年拿着武器要誓死反抗时,十倍于巡查者之数的城中军又把戚家包围了起来。
自戚家门嗒嗒而入。
巡查者停止逼近的步伐回望。
这十万军队,不到一万的巡查者或许未必不敌,可是这是朝廷的军队,远远听从皇帝的调令。平时巡查者办事,他们从来都不管不顾,这次忽然举兵前来,他们不能不顾朝廷的意思。
果然,当前一名将领大声道:“巡查者住手!我等奉命前来保护戚家!”
“我们巡查史的人办事,从来不受别的部门干预,你们这是奉的谁的命!”
那位将领一抱拳:“不敢,只是先帝所留有一块见命军马符,持符者可调动全国任意一处军队为其效力一次。我等只是奉命办事,如果你们偏要杀,我们这几万大军也就只能奉陪到底了。”
“见命兵马符?”刚才出声者很明显是这些巡查者的领头人,跟着重复了一下这几个字,似乎已开始是在怀疑,接而又想起了什么,眼神一凝。
对面军队徐徐分开,后面跟着缓缓走进几个身着石青色宽布长袍的青年人,他们的个子都出奇的高,且为首一人不但身高,头戴文士方巾帽,步履浑然有度,挺拔如松,一手端于腹前,似乎是把玩着什么,一手高举而起,手中一面黄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赫然是见命兵马符。
这个世上保管有此符的只有一个家族。
“温家。”
天下文人所有思想体系都为文道温氏所统领,朝中每一个官员启蒙时读的是温书,成才悟道时读的也是温书,可以说都是温家门生。当先墨朝开国皇帝之所以能从一众起义者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温家经纶学者的一句重达万金的支持之声,引来大量卧龙麒麟之才追随,最后一步步巩固自己的地位,登上皇位的。
所以那个开国皇帝一登位,除却给了温家众多赏赐,温家不追求高官厚禄,于是特别授予了一块军符,名为见命兵马符,意思是无论什么军队,无论何时何地,此符就要接受调命,无需任何其他手续。
这样一块兵马符拿在其他人手里就是一颗炸弹,如果持符人有不轨之心,甚至可以成为覆国的关键一环。
这样的信任与荣耀只有温家才有。
巡查者盯着远处踱步而来的青年人一瞬,又深深的看了看黑压压的军队一眼,一挥手:“此次行动不成了,回去向史长复命!”
“多谢。”为首的青年放下手中的牌子,挥袖点头行了一礼。一路行来,肩上已经落了些积雪,和此人一语一动相照,微微行礼时,松散的积雪自肩头落下,端的是一副风霜高洁,雪落石出。
为首的巡查者深深的看他一眼,似乎要把他看到眼睛里去:“大公子不该谢我,该谢这块牌子,不,该谢你选择这个时候动用这块牌的思量。”
青年人但笑未语,后面一个面容有些相像但更年轻些的上前一步插言:“哈哈,没什么思量,不过是手中没甚么家伙,顺手拿来用罢了,有道是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这个典故放在这里用的不是那么恰当,但是那人神色活灵活现,此处又没有人指责他的乱用。
巡查者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确实是未思量,不然温家也想步戚之后尘吗?”
插言的青年面浮愠色,嬉笑着手中折扇一指:“别鼓睛暴眼了,小心眼睛真的爆出来毁了巡查者大义凛然的整体形象,把你一个人丢出去。”
巡查者冷哼一声,如潮退开。
巡查者退完,之前运足了气准备誓死反抗的戚家人气一泄,一屁股坐在地上。
手摇折扇臭屁的某人又开始聒噪:“咱们平时在家里都看习惯了还不怎么样,一出来就觉得我们这样简直高的一骑绝尘,鹤立鸡群也,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呀……”
温氏大公子抬手制止他的多言,回首向军队微行一礼,那名将士立马匆忙回了个大礼。
他微微点头才回过来道:“期儿勿多言,先去其间拜会戚家长辈。”
温期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但碍于前者淫威,只能跟上。他这个哥哥从小就管教他很严厉,而且自从家里族长大病,将族内事物交给他料理后,几年来积威甚厚,几乎要成了心里阴影了。
躲在暗道里的戚家众人听到消息纷纷出来,面露狂喜之色。
戚与武领着戚家族人对着温氏大公子等人一鞠到底,殷勤的迎接。
江三跟在后面,一眼看到了跟在大公子等人最后的文良,心中一凛,原来文良不是文良,而是温良。看来温家早有暗中提携,深藏不露。
再看看为首的温氏大公子,高山仰止,站在一众日日埋头算数,躬身含|胸,不修仪表的戚家人中间,像一片出淤泥而青翠宽厚的荷叶,格格不入,却又毫不张扬。
其人看面应当刚过弱冠之年,比自己年轻许多。但是通身气度巍峨若山,稳重成熟,和他交谈时往往让年长许多的人人忘记其真实年龄,当作同辈人慎重对待。
后面那个公子和他有几相像,应该是族内兄弟,约莫十八九岁,一把折扇挥出一等体格风骚。翩翩公子,很是抓人。但是有大公子这尊山往前面一放,他这缕浮华的清风便怎么也吹不过山去。
大公子和戚与武等人寒暄完毕,目光又从高处远远的投来,向着江三一颔首,显然是对他很是了解。
江三连忙一拱手回礼。
大厅里众人落座,戚家来的都是上了年纪的长辈,戚与武等人将大公子让在主位,温氏大公子从容坐下,很是得体。好像他在任何地方,都应该坐在主位,让陪坐的人听他讲说。
他一只手安放在膝上细细把玩着手中之物,江三定睛看过,是一块玉佩。另一只手带着重重宽袖按在扶手上,单是一个坐姿,就很有巍峨的气势。
温氏大公子温朗沉润的嗓音娓娓道来,在空旷的大厅里荡然回响,渲染出一派微熏沉迷之意,带着这方空间里的所有人都沉浸的听他诉说。
“荷华早早听说戚家小姐机缘巧合与巡查史史长诞下一子,身遭不测。暗暗相护,但温家文人之族,无法正面对抗,只能动用其他手段扰乱视线,保护戚家少主。无奈不测泄露,而且……”
他顿了一下,戚家众人惭愧的低下头别人暗地里这么费心费力的保护少主,自己家里人却把少主卖了,而且卖给谁不好,还糊涂看错了人。
大公子继续道:“没想到巡查史族度这么快,而且动用全力,荷华无奈之下,别无他法,只能动用金命兵马符来护,还好在最终赶到,希望各位戚家长辈不要怪荷华晚来之过。”
大公子声音太过好听,氤氲温和,带着江三不自主顺着沉迷,一句话讲完很久,还在脑海里缓缓回味,半晌才迷迷糊糊歪着抓到了一个重点:语句中的荷华原来是温氏大公子的自称,怎么听着像荷花?
不过荷华二字在口中慢慢读起来倒是绵远悠长,再配着大公子的声音记在脑海中,更觉得口齿生香。
妈的。
自己居然为一个名字着了魔了?
江三无语的一拍大腿,让自己清醒一点,集中注意力分析其中要害。
戚家等人惭愧到恨不得地上有个裂缝了,忙不迭的推辞:“哪里哪里,惭愧呀,惭愧。大公子能够出手相助,我们感激不尽,怎敢有半句怨言?”
“温氏与戚氏是上古遗留下大家族,共担荣华。戚家和温家也多有联姻,巡查史其心可诛,早有端倪。若戚家败落,唇亡齿寒,想来我们温家也难逃厄运,荷华此举也不过是为了家族私心,各位莫要介怀。”
“那……真的是要仰望大公子相助了!”
“不过说到此次巡查史来围剿,之所以说用尽全力,除了八千巡查者,还有一众……”
话还没说完,厅内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在末座抱着安安的人,只觉得一阵劲风刮过,手中变得空空如也,安安消失了!
众人脸上都是惊弓之鸟,哗的站起来,脸上一片惊惧之色。
“安安!安安!”
“怎么回事,又有什么人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留了一手?”
“可恨呐,可恨!”
慌乱之中,大厅顶上忽然又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倒下。
江三自从听了温荷华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话之后就心中一凛,此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站起来搬过搁在角落处用来打扫厅堂用的梯子,手脚并用的往声音传来处爬去。
“江先生要干什么!江先生不可妄动呀!”
江三把这些话抛在脑后,费力地抱着柱子攀上了房梁,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进。
果然被他找到了房梁的夹缝里躺倒着浑身血污的小黑,双目紧闭,襁褓里的安安安静的睡着,被他紧紧的的抱在怀中。
江三站稳身形,把少年抱起,只觉得入手冰凉,一人加一娃分量也极轻,瘦削的少年骨头搁人。
房梁上空间狭窄,江三只能躬身贴着他慢慢挪动,又觉得他身体着实不占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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