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背篓3

又经历过一天的奔波，江三终于寻着炊烟的方向，来到了有人家的小镇。此时天色渐晚，找

        个歇脚的地方是个让人头疼的事情。

        江三买完衣服后又身无分文，那些传说中的客栈，只能想想。

        他脚踏大地，一眼望去细长的街道：要睡大街啦？

        江三看了看天，有些阴沉，似乎晚间会下雨。

        他在镇子里转了转，把算盘打在了周围的一户户人家上，决定厚着脸皮试一试。

        自己相貌英俊，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假如遇到识货的好心人了呢？

        嘿，是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再又到了再立战功的时候了。

        这可不能随便尝试，他先四处观察目标。最近那家外面晾晒的衣服，干粮啥的齐全，还能听到说笑声，说明家庭完整组织齐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外人很难插入，更别说入住了，不做考虑。

        这家屋子很有些陈旧，屋外有些杂草没清理，但是门口却很干净，还晒着鞋袜什么的小玩意儿。说明主人应该有心想要好好生活，门外有草说明主人可能力不从心去清理，或者人少外出且很少有客人来，生活的比较清冷。江三想了想，决定敲门去试一试。

        开门的是个老妇人，上下打量了他。江三从她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警惕，决定放低姿态，装装可怜来尝试一下。

        江三有些郑重的后退一步，作了个长揖，开口道：“盛世太平，大娘好啊。”

        他本人长相就具有欺骗性，再加上一双弯弯的眼睛，时时若笑，很是亲人。

        此时含笑认真的看着别人，让人很难对他摆脸色。

        于是大娘笑笑：“盛世太平，你打哪里来呀？

        “在下姓江名三，从南边双水镇而来，本来要去别的地方，无奈路上遇到劫匪，我交不出钱来，就把我绑起来蒙着严谨运了好长一段路要卖到其他地方。我虽然侥幸逃出来，惶惶然现在不知身在何地，流落四方只能四处奔波，寻找线索。实在，肚子也饿，身体也乏，无家可归。大娘看您也上了年纪，劳烦问一句，可曾听说过双水镇在何地？”说到这里，江三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楚楚可怜一点儿。

        老妇人觉得好笑：“哎呀，老妇人我久居家中，见识浅薄，没听说过什么双水镇，抱歉，帮不上你了。”

        她说完又看了看天，皱皱眉头，回头看看江三，有些忧心，担又欲言又止：“哎，可怜呐……”

        江三立刻哈哈一笑，阳光灿烂：“多谢大娘关心！也感谢大娘愿意出来回答我！冒昧敲门问询，实在唐突，但是大娘却这么心善，我心里感激不尽，这样，我给大娘唱个段子，博您一笑，当做谢礼可好？”

        老妇人笑着摆摆手：“不必不必，年轻人遭遇不测，确实艰难。我就是回答了一下罢了，而且我也没有帮上忙，实在不必这么感谢我。”

        江三已经把快板拿出来，甜甜的眯着眼睛说：“大娘莫推辞，做人就是要有取有还的。大娘能耐心回我，已经是很大的恩了，我江三一路流浪，遇到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如果每一个人都愿意听我问出双水镇在哪的问题，我相信总有人会知道双水镇，我总有一天能找回家的！所以对待每一个听我问问题的人，都应该给予回报。

        我江三身无钱财，除了洗衣做饭别无所长，唯有一手快板拿的出手，大娘且住，保准逗您一笑可好？”

        “既然如此，好罢，好罢。”

        江三便就地打起快板儿。

        江三挺高挺混混气的一个人，这会儿心里想着投其所好，唱的居然是个女儿家的段子。认真的一手捏做兰花指，颠着花摇步，一边模仿闺秀女儿家作态，一边伴作个对唱的大妈，惟妙惟肖。唱的是女儿和娘拌嘴的家长里短段子，果然博得老妇人哈哈大笑不止。

        她一边笑，一边掏出手绢儿摸摸眼角笑出的泪花儿：“不行了，不行了，哈哈哈。你这故事也好笑，更好笑的是你这作态，哈哈哈，真是有神韵。哈哈哈，且住吧。”

        江三忙立住，也眉开眼笑：“承蒙笑爱……”

        正要接着开口，一阵酒气混着身体的臭气袭来，一个醉酒的男子拖着烂泥似的步伐经过，嘴里说着咕咕哝哝的念念有词。

        江三望过去，那老妇人看见说道：“你不认得他，那是我前头那家的光棍，整天想些有的没的，不做实事，父母死后把家里的钱都败光了！都三十了还没混出个人样呢。”

        “这样吗？”

        “是呀，那人不好惹，喝醉了，还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容易打人，快离他远一点。”

        江三看着他踉跄的步子，走几步，崴了脚，差点要跌到，上去扶一把。

        那人立刻挥手推开：“我没醉，不要人扶。”

        江三想，醉酒之后还条件反射的拒绝别人的帮助，并且坚持我没醉，说明此人大概率生活中比较倔强，并且对他人有一定的防备之心。

        江三叠声道：“好好好，是是是，你没醉，我不扶你，来，站好了啊。”

        那人脚不稳，刚松手就歪到了地下，醉眼朦胧的瞅着江三：“你是谁呀？”

        江三蹲下来，细细的观察他神色，口中说道：“我呀，是个大难不死的可怜虫，送老远的地方流浪到这里的，哈哈，遇到了许多麻烦事儿呢。我姓江，没有什么好名字，因为家中行三，大家就都叫我江三了，你呢？”

        “我？”

        “对呀。”

        “王二。”

        江三叽里呱啦的道：“哈哈哈，你看，我叫江三，你叫王二，咱们名字都起的这么随意，还是连在一起的数字，是不是有缘？我四处流浪，我就想找人就想找人说话，咱们也是相仿的年纪，兄弟就别见外了。哎，人生不如意呀，到哪哪碰壁呀。”

        醉酒的男子也一叹：“对呀，人生不如意……”

        那老妇人见他居然跟一个这样邋遢的人聊得过来，不解的摇摇头，关门回屋去了。

        江三对着老妇人点头示意了一下，看见她回去，心里略微觉得有点遗憾。然后就回头看着一脸颓废，醉酒的不省人事的王二。

        这人精神状态很不好，也许经过很大的打击，才会这样颓废不振，但是并不是不可能没救，这样放任下去让他消沉醉酒，会越来越糟糕。江三想多管一下闲事，顺便可能可以蹭个住。

        他想了想觉得这样堵在人家门前不好，于是要要把人拉起来：“大兄弟别坐这儿，不好，咱们换个说话的地方好不好？”这人真沉那。

        “干嘛找我说话，你是干嘛的，松开，松开。”自称王二的人打开江三的手，自己站起来。

        江三却嘿嘿一笑，凑近盯着他眼睛道：“没有人生来就会消沉，我看你身材高大，还年轻不是穷途末路的人，天天沉在酒中，没有作为，那怎么能行？”

        “你懂个屁！多管闲事！”王二怒了。

        江三却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没有丝毫愠色，笑眯眯顺着他的话道：“我自然是不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经历，个中苦楚，他人怎能明白？”

        醉酒的人感情比较直接，王二闻言抬头。

        “没有人能明白，就没有胆量去说，心中苦闷没法儿发解，就只能喝酒了。要喝酒，谁都不能管得着！”

        “是！我就要喝酒！”王二一拳头砸在旁边的树上，然后撑着站起来，拉着江三，“对，喝酒去，喝酒。”

        江三顺着他走：“喝酒有种种好处，其中一点就是能体会到清醒时候没有的心情，还有忘记很多事，不用想事情。我说的对不对？”

        “屁。”

        江三笑了笑，看着他说：“你小时候家里人对你肯定很好吧，只是爹娘离世，对你有很大的打击。”

        “才不是，他们……他们怎么是，从小，就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我爹娘更是这样。”

        根据江三的经验，在生活里很消极的人，提到小时候收到的打击基本上都没有错。人人都有倾诉欲，只要打开了话匣子，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那我收回刚才的话，你知道吗？大兄弟你运气特别好，江三伸出一根大拇指直指自己，“遇到一个愿意听你说话的人了呢。你放心，我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听你说话，怎么样？”

        王二道：“我不懂，不懂很多东西。我也不想去弄明白了。”

        “嗯。”

        在江三的引导下，王二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小时候遇到的不快的事，很多荒唐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江三听到了各种让他郁结在心得小事，有些想笑，又知道不好笑。很多人就是这样，在熟悉的人面前，很多东西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反而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会放下心中的顾忌抖落很多东西，甚至包括一些平时并不想说的。王二这样的人，可能因为自卑，可能因为没有能力，遇到倾吐的机会就更少了，一旦开口就像黄河决堤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说着说着，江三就跟着王二去了他家中。王二越说话越多，越说情绪越激动，时而重重一拍桌子：”爹娘就是不相信我，就是打压我。”时而气的咬牙切齿：“隔壁那老榔头总是欺人太甚，可是爹娘太过软弱，我小时候劝着要他们去理论理论，可是他们却总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任他们怎么样，自己过好自己，不理他就是了，久而久之，我也软弱起来……常常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时而眼含泪光：“可是再怎么样，事情都过去了，爹娘也不在了，我成了干啥啥不行的废人。”

        “说得好！骂得对！哎呀妈呀，王兄你太难了。”每每说到激动处，江三都再加一把火，从旁附和。让从来没有遇到如此专心的倾听者的王二把自己的情绪发泄的酣畅淋漓，仿佛遇到了平生知己。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掏心窝子，说着说着居然趴在说子上哭了起来，江三拍着他的背轻轻的安慰。

        他哭了一段，又操着醉酒后捋不清舌头的发音，重重的拍着江三的背：“老三弟，遇到你真好，我活了三十年，就为遇见你一个知己呀，呜呜呜。”

        “哈哈哈，知己知己。我听见你说这些话，也是感同身受。江三也自小没有父母，两个长兄也相继死去，过得很是可怜。”他被拍的想要咳嗽。

        只有经历过更多的心里历程的人才能四两拨千斤的点明他人的苦楚。江三的往事，对于他自己来说都是过眼云烟，说得很轻巧，只要能引得王二哇哇吐出汪洋大海一般的苦水就够了。

        倾诉是解决心结的捷径，很多事情说开了，再转眼一看，就没那么窝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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