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背篓1

江三方向感很好，住山洞，掏鸟窝，逮兔子，最终活了下来，走出了那片林子。

        竹制快板还在身上，江三操起了要饭的老本行，略微糊口，无家可归，四处流浪。

        他无钱买大墨地图，就算有钱，一副乞丐像，别人也不让进去呀！

        只能一路走一路打听。

        一段时间磨练下来，唱莲花落的功夫越来越长进，而且他编的段子和其他乞丐那些翻来覆去呕哑嘲哳难为听的陈词滥调不一样，极是新鲜活泼，很会招人发笑。走到哪里，哪里就知道来了个口才极好的过境乞丐，想要找一个叫双水镇的地方。

        然而双水镇有天然水障，甚少与世来往，也没有什么出名的物什，鲜为人知。况且当世之人不似后世那般见闻广博，出过远门的就少，略晓地理的更少，无人能回答江三的问题。

        江三几个月间走过山川河流，走过乡野城镇，走的他想放弃。

        唱莲花落从饭食里省够了钱，江三终于买了身干净一些的衣服，换下了他已经破破烂烂的不能蔽体的那一套。

        夏天快过去了，破破烂烂的乞丐服不能御寒。

        他穿着一身攒了几个月得来的干净衣服，心情好了不少，深吸一口气，觉得反正没有事做，就这样找下去吧。

        江三此时正走在被人稀稀拉拉踩得不很好的小道上，穿过一片树林。通过一段时间的打听，他勉强找到大致方向，独身赶路。

        他背上背着一捆柴火，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在前面敲敲打打，用来吓跑一些爬虫蛇鼠之类，顺便探路，以防自己踩到什么坑。

        然而，天公不作美，还是踩到了。

        这条小路很明显并不怎么用，时断时续。有些地方树木长得太茂盛，根系发达，长年累月的枯枝烂叶铺在上面，表面上看上去很结实，实际上底下都是空的，有些坑极深，一踩能陷下去一个人。江三根据竹竿探的路，左脚踩着实地，右脚却一不小心踩空了，再加上背着一大捆生火用的柴火重心不稳。哗啦跌倒进一个大坑里。柴火散开，和枯枝烂叶一起将他埋了起来。江三心里吐槽一声，抹掉戳眼睛地枯叶，正要爬起来，忽然听到了咧咧声响，好像几人人衣袖翻飞的声音。巡察史经历历练来的警觉性让他立刻一动不动。

        轻轻的衣袖咧咧声中，天边忽然飞过来几十个黑衣人。如果江三之前遇到的巡查者还要依靠飞燕小舟这样的工具，手中刀和足上功还有迹可循的话，那么这些人就是超出了江三的想象！

        几乎是才见天边几个黑点，瞬息之间就到了近前，快得看不出是个人形，更像一道道鬼魅，声音极小，只是几十人加起来，才有了像几人衣袖翻飞一样地声音。

        这是人力所能达到的程度吗？江三呼吸也屏住了。

        为首一人忽然停下来，后面几十道黑光追星赶月般瞬息而至。

        停下来那人江三看清了，是一个黑衣少年，背后背着一个背篓，手中黑色细剑斜指地面。无声的凌冽气势透体而出，逼得追过来的黑光戒备的停了下来。

        他们无声对峙。几十人居然都是一样的打扮，差不多的身形，站在一起就像照镜子。只是反过来面对的那人背着一个背篓，和其他人不同。

        人人手里都拿着一柄漆黑的、不反射阳光的细剑。

        这都是什么人？还是，这些是人吗？不是鬼？

        之前遇到的巡查者的身手在江三心中已经超凡不可及，看见这些人的行动就让他怀疑起非人来。

        他们停住了，就能看得清面孔。每一个都非常年轻，大概处在男儿最好的年纪，只是脸色苍白，身形瘦弱，好像从未见过阳光而且营养不良。

        背着背篓的那个看起来别的还要年少些，一双黑色毫无杂质的眸子，几乎可以说是稚气未脱。身形也是最消瘦，比其他人还要矮上半个头，然而他一个人，面对的几十人都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风将寂静的树林吹出了沙沙的声响，少年束着的黑发随风扬了扬，束发的黑带扫过他的脸，端的是一道黑白分割，泾渭分明。

        他手中的剑和那几十人看起来也一般无二。

        几十人没有任何大意，刚成合围之势便出手，几十把细剑所指皆是要害。背着背篓的少年在剑未至时就地一躺，一只手从背后抄过背篓护在身前，借着身材瘦小的优势像一条灵蛇一样划出了包围圈，手中黑剑反挑如一道光影在几人在后脖轻轻叮了几口，那几人便浑身僵直倒地，咽喉处多了一个血洞。

        另外几十人像是没有见到同伴的身亡一样，没有一丝停顿一击不成，再次反卷。

        背背篓少年细剑挑起一具尸体挡住最先到的几次攻击，长剑弯曲，他借助弹力将自己轻盈地甩上天空，再借下落的势，长剑点在下方人头顶，顿时又有七八人倒了下去，头顶冒着黑血。少年又借着攻击的劲扭转下落的势头上升了些，驻留在空中。

        部分人黑衣人改变攻击，当机立断，将细剑当暗器向上抛去，同样直指要害，封住少年周身进退空间。同时另外部分人腾跃而起，直指少年下方。少年身在空中不能进退自如，只能用剑去挡。本来在空中可以得到力量的优势，此时仿佛变成了活靶子，陷入死局。细剑不是盾牌，很难挡住四面用暗劲掷来的飞剑，就算挡住了，仓皇落下间也无法抵御下方的攻击。

        然而少年速度太快，细剑几乎在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一闪而逝的黑色罩子，将飞来的剑尽数击落。同时将身体扭了一下，脚尖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切入下方的剑中。那剑弯了一个弧度，被少年脚尖一勾从主任手中脱落，同时少年借助这一踩的微薄之力稍微扔空了些，改变方向打个滚落了下来啊。十几个长剑脱手的人喉间便多了一个黑洞。

        说时迟，那时快。几十个黑衣人身法都快如鬼魅，且出招即为狠辣，道道直奔要害，稍不留神被击中就是身死的下场。然而一般无二的黑色细剑，在少年手中精准度和速度居然都高出一个层次，让对方联合起来也不堪一击。

        几十个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很快就被那有着背篓累赘的少年杀了半数。

        少年手中细剑如阎王追魂夺命的符咒，一点出，便有一人身死，一击必杀！

        江三眼睁睁目视这一切，躲在坑底，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发麻的寒意从脚底和天灵盖透入，皮肤不由自主的痉挛，估计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都是些什么人！杀人如麻，为什么偏要让自己碰上这种了不得的事情！

        巡察史作为朝廷机构，秘密行动之时都会把旁观者抓起来。撞见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斗殴，如果自己不小心被发现，恐怕会立刻被杀人灭口吧！

        况且很明显是几十人追杀这背背篓少年一人，少年在保护着背后的背篓。少年躲避追杀，定然不愿意泄露行踪，一旦被发现，杀他简直就是必然。

        不过这样恐怖的一些人，他不过是落在坑里，上面有木柴落叶的掩护，他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江三简直感觉寒意要把自己淹没了，死死盯着战局。眨眼间黑衣人又死了几位，出去是绝对会死，待在这里是只能等死。希望老天能够垂怜他，出现一点奇迹。

        黑衣人攻击不成，转而对向少年手中护着的背篓。

        少年立刻退却，避开攻击，把背篓护得滴水不漏，看来甚是在意。

        黑衣人发现了目标穷追不舍，十几把毒蛇吐信般的黑剑险险的从背篓边擦过，但是仔细看，会发现这些攻击不如对着少年的那般狠毒，显然只存骚扰之意，并不想伤了背篓中之物。

        少年挥剑挡开攻击，略一停顿，似乎是沉吟了一下，，将背篓向空中抛去。

        这显然是一步险棋，黑衣人立刻放弃了少年，飞身向上争着抢夺那个背篓。

        这一抢夺，就将背后的空门落在了少年手中。

        少年一蹬旁边瘦高数目，如风一般飞速赶超了那些人，手中剑沿途折了几位，最后赶在那些人之前，在背篓上升到最高处即将下落的时候，飞身一扑，稳稳将其抄在了怀中。

        黑衣人没想到他敢走这险棋，伸手这么迅猛，而且将上抛的位置，上升的高度，下落的时间计算的分毫不差，通通都被摆了一道。

        黑衣人在匆忙之中多为平底上升，现在处在空中，无法着力。而少年借着树的力量流转身形，加速，一柄细剑袭下竟有泰山压顶之势。

        黑衣人在这一算中折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人更加难支，几息间便尽数折于背背篓少年之手。

        一块林地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死去的黑衣人，鲜红的血从致命的伤口里冒出来，一股一股汇聚成一大摊，将干枯落叶和新鲜草木组成的土地统一在鲜红之中。

        只剩下背背篓少年一个了。

        血顺着细剑流下，他就背着背篓，站在那里。厮杀之后静下来的身影莫名有一丝如他手中剑一样的孤立。

        不接受阳光，孤立于尘世间一般的感觉。

        然后他转身，向着江三的方向走来。

        一瞬间从未体会过的恐惧深深地攒住了他江三的心。

        逃过了一站，终究还是逃不过另一站吗？

        上天果然没有出现奇迹。

        这个黑衣少年，是他最后见到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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