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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黄玉婷承受着世人难以想象的屈辱,苦难,想给洪天贵福留下一个骨肉,把一切一切的希望都寄托给了将要出世的孩子。

        她在浣洗院临盆,其她的姐妹也都看到了,可是都帮不了她,每个姐妹的脖子上都拴着一条狗链与身边的木桩相连,不得动弹。

        这可如何是好?

        在麻烦与困顿中遇见贵人,永远是一种特别的经历,而遇见深深关心着他人心理或精神上受到的伤害或创伤的贵人,更是罕有的经历。

        施江,大汉奸施琅的后人。

        随着台湾的郑成功后人郑经,最后一个汉人武装集团被施琅荡平。

        他们汉奸的下场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到了施江这一辈儿,沦落成了奴隶。

        他带着脚镣,背着一筐木炭正经过浣洗院。

        听到了里边的呻吟声,妇女们的吵闹嘈杂声。

        伸头向内探望,发现了端倪。

        事态紧急,他放下箩筐,大步走进浣洗院。

        此时黄玉婷羊膜已破,羊水流出。

        他拿柴刀把锁链斩断,抱起黄玉婷就朝马房里跑,因为在宁古塔这里也没有别的去处。

        宁古塔对于奴隶们来说,物质匮乏。

        他知道马槽里有稻草,可被利用。

        他把黄玉婷抱到马槽里,此时此刻已经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有别等伦理道德观了。

        木质马槽里铺满了稻草,又给她身体盖上了一些稻草、毛毡,施江里外忙活着,烧了一锅水。

        呻吟声变弱了,宫缩伴随着疼痛,呻吟已经无用,随着一阵如潮水般涌来的宫缩,传来婴儿呱呱坠地之声。

        孙嫂闯了进来,“施江你闯祸了,牛录额勒真,正在找你呢!”

        她接着说,“你是不是把一筐炭给弄丢了?”

        “孙嫂事态紧急,黄姑娘生产了。人命关天呀!好在顺利,我烧了一锅水,你帮着处理一下吧!那我先走了。”

        脚镣的哗啦哗啦声,渐行渐远。

        兵分两路,话表两头,施江来到了牛录额勒真大营,等待发落。

        “兵不离营,马不离站,放羊的不离破羊圈。”牛录额勒真撇了他一眼,把通古斯谚语,翻译成了汉语,阴阳怪气的讲道。

        一边烤着火,一边用铁签子烧烤着羊肉继续说:

        “尼堪,你不要命了?”

        营里的其他披甲人也应和道。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施江跪在地上,一连扇了自己十几个嘴巴。

        “我让你取的木炭,弄到哪儿去了?”他站起了身,朝施江这边靠近。

        “大人,刚才事态紧急,黄姑娘生产,如果不及时救助的话,会一尸两命的……”

        “是我的炭重要,还是尼堪的命重要?”,牛录额勒真说着,一铁签子插进了施江的左眼里。

        “啊!大人,大人,奴才错了,奴才该死……”,他捂着眼睛,呻吟着,深秋苦寒之地已结有冰霜,施江疼痛的大汗湿透了衣衫。

        “不长记性!今天,让你长长记性,来人呀!给他拖出去,杖打八十大板。”他吮了吮铁签上的血,顺便又剔了剔牙。

        孙嫂是个军妓,专门服侍披甲人,由于这个关系,她在宁古塔还算是比较自由的,出入不用带狗链,木枷。

        她也是一个苦命人的中原人,八、九岁时与父亲起早赶集,正遇上通古斯猎头仪式。

        她父亲当场就被通古斯少年猎了头,她则被当着死不瞑目父亲的尸首淫乐,被俘虏到满城。

        后又卖到宁古塔,已二十多个春秋。

        前些年,他乡遇故人,她与一个孙隶同乡婚配,繁重的劳逸,奴隶肺痨而亡,她守寡至今。

        孙嫂看到小生命,甚是欣喜,用适宜的温水,给孩子清洗身体,小生命不住的挥舞着四肢,她心里不住的说:

        “孩子真是太可爱了,要是我的该多好呀!在这个世上,只有老孙对我最好,疼我爱我,瞧得起我,遗憾的是我没有给他留下一星香火。”

        黄玉婷劳累过度,隐隐的要睡去,这天寒地冻的睡去恐怕就醒不了了。

        孙嫂给小生命擦洗干净之后,找了一张羊皮,给孩子裹了身子。

        抱到黄玉婷跟前,不住的刺激她,与她讲话,暂时不能让她因困乏而睡觉。

        施江挨完板子,也爬回到了养马房。

        见到了小生命的诞生,也很欣喜。

        “孙嫂,多亏了你。”

        “施兄弟,别这么说,别这么说,你也受苦了。”

        “同是天下沦落人呀!”

        “你给孩子取一个名字吧!你读过书,比我们有学问。”

        施江抱过孩子,看了又看,此时孩子从羊皮襁褓中伸出小拳头,在空中挥舞着,眼睛瞪着施江。

        此时,施江灵机一动,记上心头。

        他常自嘲他的住所,称这所马房为马殿。

        小家伙眉目英武,再按他的生辰,五行拆解。

        取名殿英,因五行缺金,乳名就唤作金贵吧!

        大家甚是欢喜,尤其是孙嫂,拍手称快,“殿英,金贵,真好真好!我那死鬼如果见了这孩子也会特别喜欢的。可惜了,可惜了!”

        新生命的降生,她联想到了逝去的故人,弥留之际的丈夫,虚弱的话也不能讲了,只伸出手臂,来抚摸她的小腹。

        这是他的遗愿,妻子心领神会他的心思,对丈夫说,“我有了,我已经有了……”。

        丈夫笑了一笑,瞑目而走。

        在这个世上,他太痛苦了,无尽的劳役如牲口般的苦活。

        孙嫂,追思着,有些失神,回过神来,把孩子递给施江。

        施江接过孩子,这一切罪孽都是我的先祖们卖族求荣,所结的恶果,可苦了这些无辜的汉人子弟。

        他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小脸儿,不禁潸然泪下,把孩子递与孙嫂。

        面向着南方,跪爬到了南山墙,嚎啕大哭,“我们有罪呀!我们有罪呀!对不起大明,对不起汉家河山,对不起汉家后生,对不起老天爷,昊天上帝。”

        他哭的像个孩子,“他们抢夺了我们的土地,我们的江山,我们的一切,我们却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成为了他们的奴隶。”

        他向着南方,头像捣蒜一样磕得嘣嘣响。

        就在此时,只听瞭望哨传来号角之响,擂鼓点兵之声。

        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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