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红尘之妙

“妹妹！！”

        一声凄厉的大喊，梁后青回到山洞，发现妹妹不见了，心里一惊！扔下东西跑去找。

        很快，便撞见一身血迹的她。只见她低着头，一手拖着野兽、一手拎着野果。

        他心里顿时一紧，大步冲了上去。来到跟前查看她的伤、责怪她为何跑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在洞里等！？”

        她不好意思的眨眨眼，还是向他笑了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哥哥……你看桑葚……”

        他担心极了，扶着她回了山洞，帮她清理伤口包扎。她嚼着带回来的点心，津津有味的吃着。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倒是不怕疼，我恨不得伤在我身上。我明日得去换些药。”

        她拉起来自己的裤腿，当日焚身的烧伤，只留下淡淡的痕迹。“我好的快，哥哥。”

        夜里，两人面对面而卧，躺在稻草和兽皮垫起的床铺上。

        她睡不着，单手枕在头下，盯着他看。

        男子身上不同的味道，她闻着凑近了一些，他额前发丝被轻轻吹动，她动了动耳朵，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慢慢的有了困意，闭上眼睛睡去。

        过会儿，后青睁开了眼睛，抬手挠了挠额头。他其实并未睡着，一直在心中盘算换药之事。

        他也看向了她，洞里燃着守夜的火堆，微弱的光亮照在她脸上，她的眉毛和眼睛、脸颊和嘴唇，她轮廓清晰，皮肤干净。

        她呼出的气息带着点心的香甜，被他闻着如数吸入，额头的痒可以抓挠、心头的痒只能任其生长。

        他心里猜想多年后她的模样，天地之大、世道艰险，若能两人相伴，隐居深山，安渡此生也好。

        就这样，两人相依入梦。

        第二日，一大早，他仔细的叮咛、耐心的嘱咐，几步一回头的下山去了。

        他向村民四下打听，很快问出了申烁的住所，那是一处富贵的大宅子，外面停着几辆马车。

        车厢灰黑，刻着字“黎”，难道他们是晨黎族人？？

        后青上前，与守卫说明来意，很快申烁迎了出来，差佣人拖着野兽尸身进去，他自己领着后青入了院内。

        映入眼帘是一颗大银杏树，地上铺着滑石小路，有养鱼的水池、有花草石山，屋子架起高于地面，回廊就像是河岸栈道。

        这院子，当真典雅好看，与晨黎的野蛮暴戾…大相径庭……

        内院中坐着一个老者，花白头发、锦衣华服，单手支在茶桌上，神色慵懒。

        申烁上前禀报“义父，人领来了。”

        后青向前一步，端正的行礼，“在下梁后青。见过老伯。”

        老者差佣人上了茶点，招呼道“边喝边聊。”

        后青并没有碰，直接问道“老伯，我想用兽皮换好的疗伤药”

        老者端详眼前的少年，定是出自百朝……多年的粗衣粝食，但又很是规矩、很是端正。问道“你可知道，此兽名为何？”

        后青“我自小长在山里，会打猎，但没什么阅历，还请老伯说明。”

        老伯“此妖兽，名为狞，游走于大山之间，甚是少见，不知你是如何抓到…几个钱币可够？”

        他朝申烁使了个眼色，立马递过来一个小袋，里面是一把晨黎的铜币。

        后青放回桌上，抱拳于前面，恭恭敬敬的说“晚辈受教，我此行并非求财！我家人也是捕兽时，受了很深的伤，我想换些好的伤药。”

        他坚持着自己的所求，老者看他没故作聪明，却还十分坦诚，接着说“给你府中最好的药膏。日后若还有这等上乘货色，你可以直接来我府上。”

        后青立马起身，向老者行礼“晚辈谢过老伯！”

        老伯笑笑，道“钱也带上，日后会用的上。对了，老夫姓贾。”

        后青道谢离开，他一路小跑回了山里，焦急的踏进山洞。

        “妹妹！”

        “……哥哥，回来了～”

        还好，她乖乖的在等着，他松了口气，叫她过来用药。

        他小心翼翼的帮她退下衣服，虽同食同寝几个月，但他一直很守礼克己，爱护她尊重她。

        衣物散出的味道，淘气得钻入口鼻。他眼睛死死的盯着伤口，确保目光不会飘到别处。

        她说……想去别的地方看看，远处还有别的山、别的村子。他说外面乱世危险，还不如暂且相安在此。

        她对外面的一切都很好奇，总是嚷嚷着下山看看，终有一日，他实在拗不过她，下山前专门给她备了一双皮子手套，她也是听话得带上。

        那日她初入尘世，一切都新鲜有趣。

        村民们不畏惧她，对她有说有笑，买小吃时大叔会多送她一些，闲逛时大婶会夸她生的好看。她头一次见到孩童，忍不住俯身去瞧，而孩子的爹娘也容得她观望逗弄。

        之后，日子有了规律。两人一起外出打猎，还学起别人做了护送财物、传递信件的营生，两人的见识越来越丰富，她也学会了一些民俗、规矩，懂了人情、世故。

        这村子名为长乐里，原属九安部族，地处三面平原、方便行商通运，晨黎和百朝也会路过此处、留下定居于此，久而久之成了中立的地界。

        多年前那场三族战乱，死伤无数生灵涂炭，天地间回响哀嚎，遍地尸骨残骸……谁不想再回去那样的光景。

        也因这般，三族汇聚在此，和平共处共住，甚是宁静安乐，谁也不会挑起冲突。

        她耳朵好使、听力极佳。某一日夜里，她听见异响，睡梦中醒来，拉着哥哥攀爬上树，看向山下挂灯的村子。

        只见，有一队人，闯入民宅，押走一女子。那女子挣扎着，口中咆哮”啊！……说我脏？我呸，人才是最肮脏的！“

        他并未听清，她未能听懂，以为是强盗行凶，立马披上衣服赶去。却在路口，碰见申烁……

        原来，这家接连死了两个男子，经过查验死尸，是中毒身亡。是那女子所为……佯装成娇娘的妖兽。

        申烁说，晨黎虽是圈养妖兽，但族中有令，妖不可与人共处。而贾宅，就是受命与晨黎，负责清除村中的妖兽之事。

        贾老伯叫贾思成，出自百朝，年幼流浪，后入晨黎。他人脉很广，有数不清的宅院，申烁是他的养子，出自九安，常驻在长乐里。

        两人左手的掌心处都有烙印刺青，是晨黎族人的标志，一座蓝色的高山上面升起红色的旭日。

        安稳的日子久了，他与她提起过，说等年岁到了，两人就成亲，她认真的应下，耐心的去等。

        九安和晨黎的族人到了十四岁，就算做成年，可以自行离家、自行决定诸事。但百朝的律法繁琐、男子和女子都必须年满十六岁，且要双方父母同意。

        虽不知她的生辰，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需再等等。至于父母……两人均是孤儿，无需麻烦。

        他心中知道她会长大的，不能一直当她是妹妹，因为她喜食桑葚果子，就唤她桑儿，她也很快习惯了这个名字。

        村中茶楼有说书人，她喜欢故事，也常去听听。

        说书中，妖能幻化成人，随着一阵烟雾、一道白光，立马退去毛皮和麟甲，摇身一变，成了人的模样。

        还说世间有种稀罕的试妖珠，能鉴别认出妖怪，因价格不菲，不常见到。

        她心里盘算……想去问申烁借。可申烁却道，府中没有试妖珠，那日识破妖女，是义父得来的情报。

        出贾府的路上，撞上一个如花女眷，妇人不断哄她高兴、夸她姿色漂亮，还说孩子像爹娘，将来她的娃娃，一定会像她一样。

        之后，她再未提过成亲之事，甚至有意回避，其实她心里怕……无论自己是人是妖、都是异于常人，怕孩子会长弯钩利爪，或者生的更加可怖。

        后来，山洞也布置的越来越像个家，她说喜欢站在高处，他就同她搭建了一个树屋，天气好的时候，就赖在里面。

        他喜欢用□□，她善用双刀，两人伸手了得、风雨相伴。天天乐呵呵的，以前的苦难经历、好似从未存在过。

        一日，两人去了贾宅。

        桌上摆了满满的茶水和点心，她接过他递来的湿帕子、擦净皮手套，一个接一个的开心的吃着。

        申烁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仿佛能把世间的欢喜都填进肚里，他端着茶水递过去“桑儿姑娘，慢些。”

        贾老伯手托腮、望着庭院里，若有所思“每次见你都带着手套，竟不难受吗？”

        后青为了维护她，撒了个谎。“妹妹天生怪病，怕让人害怕”。

        申烁示意佣人退下，待屋中就剩他们四人，老伯说道……

        “这里烟火气很重，不光人喜欢、妖也寻着来此，装扮成人的模样。但，人妖共处、人会丧命。要是生出事端，破了宁静，我断不会同意。”

        申烁上前为贾老伯添茶，道“义父，我看他俩都身体康健。”

        贾老伯看向后青，说“现在还算康健，谁知日后如何。”

        桑儿的性子不会拐弯，她想去驳，又不敢提妖，开口道“老伯你何意，觉得我会害哥哥？”

        后青抓住桑儿的手，安抚道“我妹妹性子直率，老伯莫要见怪。她受这怪病牵累，并不喜别人提及”

        贾老伯“老夫看这小子很是喜欢，所以才多嘱咐两句。再说，我活了一把岁数，奇闻异事见多了。有多怪？不敢视人。”

        “有何不敢”

        桑儿腾的一下起身，撤掉手套扔下，露出乌黑的尖爪。

        申烁笑了起啦“还以为怪成什么样，我看，倒是可以剪短磨平，涂染颜色。”

        贾老伯看了一眼，道“但想彻底医治，就得斩断指尖的利爪。”

        桑儿听了眼里泛光，但后青执意回去再商量。申烁送他们出来，还特意装了一个食盒子……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后才回到屋内。

        贾老伯说“你自小便跟随我，这么多年忙忙碌碌，竟然忘了你的终身大事，你可怪义父？”

        “孩儿不敢，当日义父救我性命，抚养我长大，此恩我愿以此生为报。”

        贾老伯看着落叶，闭上眼睛，道“他两人，不会留在长乐里。”

        申烁退了出去，他一直未娶亲，一方面是忙碌，一方面是记挂着故乡、记挂着他的妹妹申彩。他相信她还在九安，他想回去九安。

        今日见到桑儿，她的年纪和妹妹相仿，脾气也很特别，忍不住多看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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