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窟中洞穴

围站的人墙中，挤进来两个人。

        纪言在人群中站定，蹙眉问：“你说，小师妹进石窟了？”

        认识傅言的几个弟子惊喜大喊。

        “傅言！”“傅师兄！”

        单看年纪，傅言在他们中不算大。但从修炼时间和境界来看，除去学有所成、下山历练的师兄师姐，傅言算是参与这次历练的弟子中，修为最高的那一批了。

        他的到来，让一些对附近异象分外不安的弟子，心中安定了许多。

        “我看看。”纪言走近，蹲下查看张小川的伤势。

        纪言的视线在绽开的皮肉上巡视片刻，再结合记忆中对“石窟”相关剧情的记忆，他对于造成这伤口的罪魁祸首，已经有了决断。

        “这位师弟，叫……‘小川’是吧？他腿上的伤口，需要把木胆草搞碎，洒在伤口上，便可暂缓伤势。但要救他的命，还需要在止血后，尽快把他带下山，交给宗主长老他们。”

        刚刚谈起粉色兔子的弟子分外健谈，接口问：“木胆草？那不是一般用于祛除寒意、压制阴气的草药吗？我娘体寒的时候，常常熬来泡脚。我从来没听说过，能用来治疗伤口？”

        纪言回道：“小川的伤口一直无法愈合，是由于不明灵兽口中的毒素。必须先凭外力抑制住毒素，伤口才能止血。你们看，这伤口流血不止，周围血肉却冰冷僵硬，说明那灵兽性至寒，口中毒素可以延缓血肉的自然愈合。”

        “而且，这股寒气太过霸道，连修道之人的真气，也无法阻止毒素入体。”

        众人闻言看去，果然发现，那乍一看血气充沛的小腿，实则肌体僵硬，就像一份被剥离了身体的肉块。

        旁边有弟子一拍脑门：“有道理！木胆草，性至阳，哪怕外敷，药性也很强！”

        李大勇连忙大声问：“各位同门，谁现在身上有木胆草？救命之恩，大勇日后必涌泉相报！”

        周围人都在身上翻找起来，但多数人纷纷摇头。

        木胆草虽不罕见，但只有治疗体虚体寒时才会需要。修道之人体内有真气相护，平日哪里有用到木胆草的地方？更不要说，在参加宗门试炼的时候了。

        结果，问遍了沙地上的所有人，都没人身上带着木胆草。

        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希望，却又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灭。李大勇身体晃了晃，颓然瘫坐在地：“小川，小川！呜呜，我对不起你——”

        纪言眉头一挑，一手支起头：“找不到木胆草……但，这件事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

        李大勇马上抬头道：“傅师兄，还有什么办法？！你说，我一定在所不辞！”

        纪言转头，远远望向沙地尽头。那座暗色石头堆起的石窟，漠然屹立在湖边，黑不见底的洞口宛如野兽的血盆大口。

        他轻声道：“万物皆有阴阳互补、相生相克之理。对于许多凶猛异兽，与其质性相克的草药，常常就生长在它们生存之地。”

        “能救小川师弟命的东西，十有八九就在这石窟里。”

        “这、这——”不止李大勇脸色凝固，周围人也露出了惊疑犹豫的神色。

        道理他们能懂，问题是，进到石窟里，很可能会与不明的强大异兽正面碰上……这可别一个没救回来，又搭上几个。

        李大勇神色几番变化。就在他咬牙将要出声时，却看到纪言起身，笑道：“就让我去石窟里，为小川师弟找一找解药。”

        李大勇怔愣一瞬，随即面露狂喜与感动之色，两眼汪汪：“傅、傅师兄！”

        “诶——”纪言摆了摆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里我修为最高，这是我应该做的。”

        “而且，我和师妹原本是一起的，只是中途有些突发情况，我们走散了。现在她一个人进到了石窟里，我也不放心让她身处危险之中。正好借寻找草药的机会，确认应师妹的安全。”

        好吧，其实是任务需要，他不去也得去。纪言想。

        交待完一些必要事项后，在众人景仰的目光中，纪言朝石窟走去。很快，身旁有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纪言没回头，就听到那人在身侧低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纪言抬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轻笑：“好兄弟。”

        进入石窟，两人皆感到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洞窟内，黑暗无光，岔路拐角众多。哪怕是方向感极好的人，在经过若干岔道，上下左右几个方向走个遍后，也都给转晕了。

        纪言循着李大勇告知的路线，手中夹着一张照明符，缓步向石窟深处走去。

        在每一处拐角，他们都留下了不甚明显的标记，便于找到返回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视野募地开阔起来，有轻轻脚步声从通道外传来。

        石窟深处，竟是一处宽敞的洞穴。

        石穴中，半圆形穹顶距地数丈，形状各异的尖锥乳石散布在地。有各种大小的碎石，胡乱落在各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曾在这石窟中猛烈地冲撞，留下一地狼藉。

        洞穴的大半边，被一潭不知从何处漫上来的湖水占据。听不到一丝水流声，湖水如同一面黑色的镜子，突兀地镶嵌在这座石窟里。

        庞大洞穴中，弧形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竟挂着一支短小简陋的火把。

        小小火苗在石壁上跳跃。虽然不是非常明亮，但也足以让布置这些火把的人，在黑夜中大概看清这个洞穴的全貌。

        有一人，身穿玄色碧月宗服，从一处通道中走出，向湖边走去，影子歪歪扭扭投到地面上。

        他好像拖着什么东西，动作有些迟缓，但路线明确、动作不见丝毫迟疑，仿佛这条路已经走过多次。

        磕磕绊绊走到湖附近，那人费劲地把手上东西一甩，一点点把它挪到湖边。

        难听的锯木头声在寂静的洞穴里响起。

        那人一边弯腰动作，一边低声骂道：“这老不死的！自己说不方便来，就把这破差事丢给我！”

        “平时不见人，什么功法都不教，叫人办事倒是一点都不落下，我呸！老不死的东西，当我不知道这里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些兔子怎么还这么难对付，一只还咬了小爷一口，啧！差点没掉块肉！”说着，包文昌泄愤般，朝地上的大袋子狠狠踢了几脚。

        “毕安那个死东西，怎么刚好这几天，被老不死派下山办事了——这种脏活累活，还得小爷亲自干……”

        包文昌骂骂咧咧，趁机一吐入宗以来的满肚子怨气。

        从小到大，家里人好吃好喝给他供着，周围人都要看他脸色。来了碧月宗后，人家修道的，哪里看你家里出身，而且，比他家境更殷实的，还不少。

        包少爷身边唯唯诺诺帮他办事、不敢违逆他的，只剩下个小家仆。

        包文昌父母虽提前打点好了他的师父，期望他修道能一路顺利。但包文昌在修道上确实天赋不佳，而且他的师父经常不见人影，平时也甚少指点弟子。

        几个月下来，包文昌成了新入门弟子中道行最差的那一批。

        修道之途，实力为尊。有找事的心，却没找事的拳头，只会被人讥笑嘲讽。

        包文昌深知自己几斤几两，这几个月来，他没敢在到处惹事，憋得狠了，只能拿自己不修道的“陪修”家仆出出气。

        相比于包文昌，毕安根骨更差，可以说完全没有修道的底子。当时包家父母让他陪来，就是让他照顾包文昌的起居的。

        碧月宗中，这种有钱人家凭手上资源，在入宗试炼时塞进来几个“陪修”的情况并不少见。

        修道，能者居之。财力也是一种能力，碧月宗一直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包文昌费力将大袋子移到湖边后，后退几步，坐下来休息。又骂了几句，他忽然想起什么，赶紧站起来，走到旁边一处角落瞅几眼。

        看到人还躺在那，包文昌低低自语道：“这人该怎么处置？她可是宗主的女儿……啧！都怪那老不死派我来干这事！”

        “等老不死来了，再问问他好了……”

        包文昌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身。倏然，一个玄色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他面前！

        “谁——！”包文昌惊慌大叫，但反应却不慢。他飞快地伸向腰间挂着的布袋，抓出一把黄色粉末朝那鬼魅黑影扬了过去，一边飞速后退几步。

        冲过来的身影迎面撞上黄色粉末，脚步一顿，当即屏息闭气。但已经晚了，他身形晃了晃，便单膝跪在了地上，只得用剑柄支撑自己不歪倒。

        “哈哈哈——我以为有多厉害！原来也只是个半吊子？”包文昌在远处观察片刻，看那人已经无力再来攻击他，便讥笑道。

        洞穴里过于昏暗，刚刚情况又过于紧急，包文昌没看清这是哪个同门弟子。他得意洋洋地走上前来：“让我看看，你是谁——”

        走到那人三步外，包文昌正要凑过去看，耳边蓦然传来一阵破风声！

        包文昌反应不及，已被一只手点中穴位，全身僵硬下来。接着，那人迅速夺下他腰间装有粉尘的布袋。

        “哎呦——”下一秒，包文昌感觉后腰一股大力袭来，他整个人就飞了出去，脸狠狠砸在地上。

        “包师弟，你在这处石窟里，干什么坏事？自己招来，从轻发落——”

        包文昌像跳搁浅的鱼一样扑腾了几下，才把自己翻过来。

        他惊惧交加的眼神投向前方——

        纪言手中握着原本挂在他腰间的布袋，挑眉看着他。而方才“中招”的人则全然没事地并肩立在纪言身边，眼神漠然。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包文昌瞪大眼睛，又惊又怒。

        惊的是，他们竟有两人，还联合做戏，一把抢走了师父给他的药粉。怒的是，怎么总是他们两个人来找他的麻烦！

        纪言不答，先走到一旁，伸手探了探昏迷在地的应苓的脉象。发现少女体内真气运转有些阻塞，但只是昏迷后，纪言放下心来。

        一开始，他们发现包文昌和这处地方后，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隐藏行踪暗自观察。发现应苓被迷晕在一旁后，他们认为包文昌手中应该有一样东西，能够出其不意制住修为比他高的人。

        于是，便有了刚刚声东击西的一幕。

        纪言看向包文昌，目光冰冷：“在历练场地私养异兽，不知匹配的是宗门的哪条刑罚？而且，你对小师妹下手……你说，宗主会怎么处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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