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信

随着缓缓打开，尔天迈步走出了营帐，跟随其后的长孙统领也紧跟着，而此时高欢也缓慢跟在后面，但是从此刻开始营中的士兵，却再也没有前几天的恭敬了，却也没有过分的落进下石，彷佛他们早就知道了一样，一顿饭的工夫，高欢也不明白为什么尔天可以直接在这里变天了。

此时他们三人刚好走在了大营的正中央，远处太阳正好从东方升起，晨光曦曦，照在所有人的身上，好不暖和，但是照在高欢身上，感觉却是莫大的讽刺一样。

尔天停下来，后面的两人也跟着停下了脚步，然后对长孙统领说道：“长孙统领，既然你们已经归降，那就请彻底拿出归降的诚意吧。”说完这话，高欢也看向了长孙统领。

此时长孙统领嘴角稍稍一笑，然后说道：“尔天大人放心，既然决定归降了，请容在下整顿兵马，而后就带着大人去看那样东西。”

“如此甚好，我想到了这一步，长孙统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花样了；如果有花样，我们还是高欢兄，他能擒你一次，就能擒你第二次，你知道么？”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尔天明显把声音拖长了。

这句话，在长孙统领和高欢听来，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对长孙统领来说，明显就是一句警告，虽然现在兵权已经回归尔天手上，但是如果有需要，他不介意立刻把兵权放回高欢手上，无论他在意与否。

对高欢来说，有着两层意思：其一，坏处了想，他很可能是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昨天能用之，今天能灭之，明天亦可灭之；其二，好处了想，自己现在对尔天甚至尔荣来说，还有用处，高欢这样内心自嘲的想。

但是嘴上说出的话，却完全不同：“大人若有需要，在下愿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听到这话，尔天却也是笑了两声，说“人哪能万死，性命只有一次，不是么，长孙大人，高欢兄。”

这时，尔天突然话锋一转，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从纸上明显可以看出这封信已经有很多时日了，也有了名下打开的痕迹，但是尔天却明显不想隐瞒这件事情，只是淡淡的把信递给高欢。

高欢拿过信，看到信封上写着“尔荣大人亲启，胡锦拜上”，看到尔荣的名字，高欢有些惊喜，但是又看到了胡锦的名字，随即内心彷佛跌落冰窖一样。

尔天也不理睬，只是自顾自的说：“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看看这封信，然后烧掉。”说完，就带着长孙统领去往了别处。

此时，高欢带着忐忑的心情慢慢的走向自己的帐篷，手中死死的捏住了信，等到进入帐篷里面，关好门，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信封，只见信中写道：

尔荣大人亲启：

胡锦拜上；当年京中一别尔将军，甚是想念，太后倚重将军，朝廷亦倚重将军，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是非常敬重将军对朝廷的忠心；余最近在怀朔镇，听闻了高欢与将军的赌注，我想以将军的地位，断然不会和这种小角色认真。

所谓的赌注，不过也是一句玩笑话；但若尔荣将军真的看重此人，请将军回想当年之事，当年之事，将军亦有参加；若真让高欢此人成事，将军可安枕乎？

高欢看完这封信，只觉得手脚冰冷，想到前段时间出生入死，想着战场杀敌，出谋划策，可以让高家重回当日的荣光，只觉得一阵可笑，自己舍命拼杀功绩，抵不过一纸书信。顿时高欢只觉得头脑发黑，一下重重的坐在了地上。

等到高欢渐渐清醒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自己苦笑一声，没想到一睡睡了一天，这时经过一天的休息，他想了记忆里的某件事情。

那年刚刚启蒙结束，自己也知道了高家为何从京都的繁华之地，到这怀朔镇的破落地，甚至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同。因此，他急切的想知道答案，便找到了自己的师傅。

当时慕容敬恪，只是静静的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关爱，但是随即又背过自己去，说了一段让自己记忆深刻的话：“这个世界，原本就不公平，有的人出身很高，有的人出身很低；有的人穷尽自己的一生，可能也达不到别人的起点。”

“你出生在京都名门，高氏，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起点；你也从京都的名门高氏变成了如今的罪臣高家之后，这也是你的起点；历史中，很多有名的人，都有着比你低得多的起点；但是，他最终都成就了自己的天下；所以，起点不能决定结果。”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如果你是想把这一切，当成是自己的磨练；还是你想就此沉寂。”

“你呢，你想此生抱着这个身份，在这天地间活下去，还是想用自己的双手和谋略，去争一争，看看自己能否胜这老天爷半子。”

当时听完这话，高欢只觉得热血沸腾，但是一直没能理解其中的涵义，师傅也只是让自己双手抄下来，时时记住就行，说总有一天能想起来这些话。

此时，高欢的脑子却格外清醒这一番话，闭上了双眼，只是静静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外面的士兵好像也没有刻意进来。

慢慢的，他开始重新审视了自己，然后用笔在书案上，写下了：

“我，高欢，今立下宏愿，必然让这天下间，无人不知我高家，无人不知我高欢。”

写完这些话，等到墨迹完全干了，高欢才把这封信放在胸前，稳步走出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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