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回到酒店之后，林染点了一份外卖，自己坐在飘窗俯视着恋语市的景色，她的房间楼层很高，在这夏末秋初的时候，好像能直接碰到蔚蓝的天空，楼下汽车鸣笛声远远的传来，嘈杂助长了林染的睡意，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悠然发来了一条信息：小染，我今天下午要到恋语大学听讲座，你要不要一起来？听完讲座，咱们一起去吃小馄饨啊。

        林染强打了精神回了一条：是许墨教授的讲座吗？

        悠然：是呀，许墨的讲座很好的，我们《发现奇迹》的顾问超级厉害(▽)

        她的颜表情，看得林染忍不住发笑，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好呀，不过我要先小睡一觉，一会儿醒来我给你打电话哦。

        和悠然在恋语大学门前会合，两人进了礼堂，讲座还有半个小时开场，礼堂就已经围满了人，人气火爆得不下于哪个明星来开演唱会了。林染还特意带了一个能装在包里的笔记本准备做笔记，在正中的主席台上，依旧一身白大褂的许墨闲适而温柔的与一个女孩子说话。不少女生坐在离许墨最近的地方，眼冒爱心的看着许墨，掩盖不住脸颊的通红。

        看来，许教授的人气真的很高啊。

        看到了林染，许墨微笑着点了点头，林染还了一个温顺的笑容，只是和悠然找座位。许墨微笑着冲两人招了招手，悠然已经欢天喜地的拉着林染到他面前：“许墨，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好朋友哦。”

        许墨微笑，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笑容有些诡谲：“我还在想，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够成为你的好朋友……原来是林染同学。”

        他脱口说出林染的名字，让悠然有一点错愕：“你们认识？”

        “林染同学很优秀，在没有入学前，在各学院的导师中间就已经小有名气了。”许墨笑着说，“我在林染同学入学时，就和她简单的聊过了。”

        悠然恍然大悟：“我想小染是汉语言文学系，许墨你主攻脑科学，还以为你们不认识……”

        看着她有一丝窘迫的样子，林染微笑，对许墨欠了欠身，笑得像是娃娃一样甜美：“入学以来，我承蒙许教授照顾了不少。”

        她笑得乖巧而虚伪，许墨目光在她脸上一扫，只是微笑，并没有说什么。倒是他身边的女孩子目光游移在三人身上，她看起来和林染与悠然年岁相仿，长得很漂亮，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笑意，注意到林染看向自己，她笑起来，露出六颗小贝壳似的白牙，可爱得很。

        许墨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柔声笑着：“这位是聂琪。”他又向女孩子介绍了林染和悠然，聂琪露出开朗的笑容，“第一次见面，你们叫我七七就好了。”

        悠然眼珠儿转了一转，有一点点促狭的问：“你是许墨的……”

        她挤眉弄眼着，揶揄的意思显而易见，许墨微笑着看她，又望了一眼聂琪，声音愈发的轻柔：“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悠然“咯咯”直笑，在吵杂的环境里显得太过微小。聂琪脸颊飞上了一抹红晕：“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她说到这里，迎上许墨的笑脸，她脸上越来越红，似乎有些局促，“你不许笑，不然、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这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可爱且阳光。

        林染这样想着，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许墨。诚然她和许墨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她不是傻子，哪怕许墨笑得再温柔，但他眸子里也没有一丝热量。这样的人往往是冷静过了头，所以十分可怕——一个从来不会上头的人，能在任何情况下做出最理智的判断，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包括但不限于伤害自己，更别说别人。

        这样的人身边，怎么会有个像聂琪这样的女孩子呢？

        “好，我不笑了。”许墨答应了，只是望着悠然，并不说话。聂琪这才作罢，略红着脸说：“我和许墨哥哥是一起长大的，是青梅竹马。”她笑起来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又仰起头看着许墨，“不过我和许墨哥哥好久没有见面了，今天特意来看看他。”她目光游移在悠然和林染身上，“许墨哥哥刚才还说，他邀请了两个朋友来听讲座。你们……是孪生姐妹？”

        和悠然相视一眼，林染并没有回答聂琪这个问题。这世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个体，但她第一次和悠然见面的时候，也容不得她不信了——不仅长相相似，甚至于连爱好都几乎一模一样，除了悠然时时开朗，而她做不到对这个世界卸下心防之外，两人就仿佛是镜子中的自己，相似到了仿佛是同一个人。

        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巧合吗？

        悠然咧嘴一笑，神秘兮兮的说：“我和小染是异父异母的孪生姐妹哦。”

        聂琪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眼睛里多了一丝狡黠的笑意，意有所指的说：“真是有趣呢。”

        第一排的座位是许墨专门留下的，林染特意找了左边靠近过道的位置，礼堂里很吵，悠然小嘴都快噘上天了：“我昨天去找李泽言汇报，他又骂我笨蛋，真是气死我了。”

        想到李泽言，林染笑了笑：“我觉得李泽言那人，虽然嘴上刻薄了点，但人挺不错的。”

        “他确实挺不错的。”悠然附和了一句，托腮又有点委屈，“可他舌头好毒，一毒毁所有。”

        想到李泽言板着脸，说出的每个字都戳人肺管子的架势，林染好气又好笑：“大概这就是有钱确实可以为所欲为吧。”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压低了声音问：“我一直没问你，说好让我见的那个男生……”

        悠然本来悻悻吐槽着李泽言，听到这句话，脸颊飞上了红晕来：“他、他最近不在啦……”

        “不在恋语市么？”看着悠然羞得连话都说不清了，林染忽然好笑，悠然憋得脸上通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他回来的时候，我可得见见，能让你想得抓心挠肺的男生到底是个什么样。”林染有一点小得意，悠然脸上就更红了，沉默了好久：“我……”

        悠然窘迫的样子很大程度满足了林染的坏心思，她趴在桌上笑得直发抖。悠然抿紧了嘴唇：“小染，你这个大坏蛋！”她咬牙切齿的骂着，但林染笑得实在太开心，她也受了感染，才骂完也跟着笑起来。

        林染给了她一个wink：“我是为你出了一口恶气的仙女小姐姐呀。”

        两人玩笑着，讲座按时开始，整个礼堂里听不到半点杂音，许墨温润的嗓音通过话筒在整个礼堂里回荡。许墨的讲述很平和，那些晦涩难懂的知识由他讲出来，好像平时说笑时的笑话一样简单易懂。林染托腮，时不时的在笔记本上记着，因为这些天日夜攻读工具书，她很疲倦，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闭眼静静的听着。

        冲天的火光夹杂着被炙烤的痛楚迅速席卷而来，林染睁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火海之中，雪白的墙壁被火舌烤得发黑，刺鼻的消毒水味裹着浓烟席卷，地面上物品散乱。林染茫然的环顾着四周，大火包围了所有，什么也看不到，唯独面前站着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小姑娘，她一身白衣，小脸藏匿在了滚滚浓烟之下，林染看不清，只能隐隐看到她脸上滑落的泪珠，在火光映衬下，染上了一分诡异的红色，如同血泪。

        小姑娘抽泣着：“我在等你回来。”

        耳边响彻着火焰燃烧的声音，林染看着面前的白衣小姑娘，摇头：“若我不回来呢？”

        小姑娘很久没有说话，黑烟滚滚，她抬起脸，小脸上浸润着狰狞，霎时化作血盆大口，朝着林染扑了过来——

        “你逃不掉的，我会一直、一直等着我们重逢的那一刻。”

        阵阵的腥风裹挟着恐怖袭来，林染忽然觉得全身都疼，当年那被针管插满整个身体的剧烈痛苦再一次遍布全身，她想叫，却半点力气也没有，绝望之际，肩膀忽然被剧烈的晃了一下：“小染！小染！”

        陡然从梦里惊醒过来，林染额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悠然的脸在眼前无限的放大：“小染，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礼堂里很安静，除了站在面前的许墨、摸了纸巾给她擦汗的悠然还有坐在她身边关切看着她的聂琪之外空无一人。

        林染坐直了身子，微微的喘气。聂琪轻声说：“是不是做噩梦了？我看你气色好差。”

        摇头，林染对她一笑：“抱歉，这样难得的讲座，我却不小心睡着了。”

        “林染同学不用道歉。”许墨安抚的笑了笑，“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遵守这个约定的不仅是你，我也是一样，如果我的讲座能让你放松的话……”他一面说，一面望向了林染，“抱歉，让你做了一场噩梦。”

        林染摇头，没有说话。回国还不到半个月，她已经做了两次关于那场大火的梦了，就好像童年的梦魇又一次缠住了她。

        梦魇里，身边围了好多人，他们笑着、说着，抽她的血，给她注射药物，甚至提抽取她的骨髓，那时她的手臂和双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青紫一片。

        林染打了个哆嗦，不自觉的往悠然身边靠了靠。

        她的反应落入三人的眼里，三人都没有说话。悠然抚着林染的背：“没事了，别怕，只是一场梦，我在这里呢。”

        似乎是想要安慰她，聂琪轻轻摸着她的发顶，语调轻且柔：“别怕，只是梦而已，醒来就好了。”她像是在哄小孩子，娇俏的嗓音念叨着，“没事啦，痛痛飞飞，怕怕飞飞。”

        一向是反感别人的触碰，可聂琪的手像是有魔力，林染并不抗拒，甚至觉得这柔若无骨的小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和力。随着她的每一次动作，那股深埋在心里的恐惧和痛楚便被驱散一分。

        这是个很奇特的女孩子，林染如此想着。

        许墨静静的看着她，很久后才伏低了身子，保持视线的平视：“看你的反应，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他看着林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将梦的内容告诉我吗？或许我可以用科学的角度来解释一下。”

        林染呼吸有一点点的重，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许墨，想了想，还是隐瞒了小姑娘的事：“我梦到了一场大火。”

        许墨低声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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