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甜点

周邵站定，慢慢开口：“好啊。”

        程渊作揖道：“多谢首辅大人。”

        墨砚将马车赶过来的时候，颇为惊讶，但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坐上了车夫的位置，装作没有看见程渊。

        周邵在马车上坐定，马车慢慢往周府走去。

        “听说圣上派了新职位给状元郎，恭喜啊。”周邵开口。

        程渊道：“这都是托首辅大人的鸿福，没有什么恭喜不恭喜，要说恭喜，我还要多谢首辅大人才是。”

        那日早朝过后，万顺帝单独召见了周邵，商议明年军需之事，恰好这个时候太监李保走了进来，拿来的是这届恩科的名单，请圣上定夺职位去向。

        周邵的目光就落在了名单排名第一位的程渊二字上。

        “这届学子十分优秀，这个程渊的成绩与你不相上下，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万顺帝见周邵目光落在这上面，于是顺嘴聊起。

        圣上的顺嘴一般都已有所指，周邵自是知道万顺帝的潜在意思，手下的忠臣人才越多越好，都可以和圣上和谐共处，但不能私下里和谐共处，越手握重权越是如此，不然就是结党营私，是时候给自己培植个对手了，更何况这个男人确实是他的对手，想到那些风筝，周邵就心里不自在。

        “臣前几日看过程状元的文章，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可堪重任，恭喜皇上又得人才。”

        万顺帝笑，然后道：“依爱卿之见这经天纬地的人才应该给个什么职位为好呢？”

        “职位吗？圣上说他优秀，自然要给他好职位，我看今年年底刑部侍郎出现空缺，圣上，如有意，不如……”周邵说到这里没有再说话。

        李保顺势将手里的年底职位空缺名单递交了上去。

        万顺帝目光落在刑部侍郎的位置上，微微皱眉，眼光顺势滑落，刑部侍郎空缺的下面是潞州刺史职位的空缺，周邵从前的职位就是潞州刺史，他就是从潞州刺史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升上来的。一山不容二虎，不知道潞州的山头下能不能容下一个状元郎。

        周邵静静地等待，然后就看见万顺帝的眉目舒展开来，周邵轻轻垂目，再不去看桌上的奏折。

        过了良久，果然，万顺帝道：“前几日安贞公主一直跟朕闹，嫌弃陆衡游手好闲没有事情做，不肯嫁，这婚事已经昭告天下了，焉能她说不嫁就不嫁，所以不如就给陆衡一个职位算了……”

        周邵道：“圣上说的是，陆衡要是有了职位安定下来，对安贞公主也是好事。”

        万顺帝道：“也不怕爱卿笑话，朕对安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要不是这婚事是母后的意思，朕还真是会从了她的意思，朕看这刑部侍郎这个职位还是留给陆衡吧，在京城任职，和公主也住的近，免得母后想念她。”

        周邵道：“陆大人学术渊博，臣想他在刑部侍郎这个位置上应该也会又一番成就。”

        万顺帝道：“朕也是这样想的，他学问好，又斯文儒雅，正好中和一下刑部目前的狠辣之气。

        说陆衡学问好，周邵没有什么异议，但说他斯文儒雅，周邵简直要笑出声来，原来在万顺帝的心中陆衡竟然是这样的形象，怪不得那廖太后一心相中了陆衡，看来在廖太后心里也是这样的印象。

        “至于那程爱卿，我看这潞州就挺好的，周爱卿你说呢，你在潞州也做过刺史，是个很锻炼人的地方，潞州历代出人才啊。”万顺帝说着，目光一瞬不瞬紧盯着周邵。

        “圣上说的对，这潞州的确是个好地方，想当年臣也是从潞州的河边被圣上带回来的，这多年呢过去，臣对往事依然记忆忧心。”周邵目无表情说着场面话。

        见他提起往事，万顺帝笑了，一改刚才严肃的表情：“都这么多年了，爱卿还记着那条河呢。”

        周邵垂首道：“臣不敢忘陛下之恩。”

        万顺帝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爱卿念旧，朕一直知道，听说，你还在找从前的夫人，有什么眉目吗？”

        周邵想了想道：“找到了，多谢皇上挂念。”

        哦，万顺帝惊讶挑眉：“那真是不容易，可是哪家的女儿吗？”

        周邵道：“不过是小家碧玉罢了，没有什么身世。”

        万顺帝道：“这些都不重要，想要身世给个就是了。”

        是啊，万顺帝的话倒是提醒了周邵，是啊，她不想承认，无非是不知道如何自处，给个身份也就是了。

        所以，周邵看着眼前的陆衡心里溢出一丝冷笑：“大人去哪里任职，那是由皇上定夺，我作为臣子哪里有置喙的余地，不过是遵从圣意罢了。”

        程渊道：“其实去哪里任职都一样，只要妹妹安好，我就安好。”

        周邵脸色沉了下来，忍不住道：“听说你俩一起长大？”

        程渊道：“是的，我和蓝……简家妹妹一起长大，她从前最喜欢春天的时候放风筝，那个时候淮安没有好的工匠，我俩就偷偷跑到南州去找，然后那个时候我俩还小，竟然迷路了，最后还是我外祖父找到的我们。”

        “状元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没有想到小的时候竟然是个路痴。”周邵忍不住讥讽。

        “……”，程渊没有想到他的重心是这个，“那个时候我们还小，自然不识得路……”

        “既然还小，不识得路，就不该乱跑。”周邵道。

        程渊垂目好脾气地道：“是啊，所以我们后来不乱跑了，就在家里玩，妹妹不喜欢弹琴，但是喜欢茶道，我就央求姨母把每年的新茶都留下来一些给妹妹用……”

        周邵本来不想理会，但最终忍不住道：“程大人还真是有心啊。”

        程渊道：“因为那是妹妹，不用心不行，后来妹妹在端午节那天还给我表演了茶道，真的特别优雅好看，你知道的吧，妹妹风姿卓绝……”

        “程大人，你要去哪？，马车已经到了中央大街了。”周邵截口道。

        程渊深深看了一眼周邵道：“首辅大人就不想听关于妹妹的很多事吗？”

        周邵漠然道：“程大人和妹妹的事情，跟本官有什么关系！”

        “是啊，妹妹和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关系，跟周大人，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后来妹妹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夫君。”

        马车倏地停住，周邵一把掀开帘子，冷冷道：“程大人，君子有几不为，这种闲言碎语还是少说为妙，本官劝程大人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去潞州上任的事情吧，听说潞州最近匪患严重，本官期待程大人明年底的业绩呢。”

        说着，不待程渊有什么反应，他自己先下了车。

        程渊看着周邵的背影，神色复杂。

        待程渊下了周邵的马车，就一个人在了中央大街上慢慢地走，不多时，一个纤细的窈窕的身影慢慢跟了上来，不远也不近，也不说话。

        就这样走了很久，直到人越来越少，已经是僻静处了，程渊忽然开口道：“既然已经有了安排，你又何必再来见我。”

        那纤细窈窕的身影轻垂颔首道：“公子对时雨有再造提携之恩，时雨怎么能不来见公子。”这人竟是林时雨。

        程渊脚步一顿，彻底停了下来道：“是吗？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了。”嘴角溢出的都是冷笑。

        林时雨默然，半晌才道：“时雨完不成公子交代的任务，愧对公子，请公子责罚。”

        “责罚就算了吧，听说周邵给你找了一个好婆家？”程渊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女人。

        林时雨不敢抬头看程渊的表情道：“他是首辅大人，只怪我无能，没有办法。”

        程渊一听，一怔：“是啊，他是首辅大人，他如今是首辅大人……”程渊自言自语重复了几遍，林时雨不敢开口，默默听着。

        程渊如魔怔一般的重复了几次，之后忽然有些颓然道：“其实他不是首辅大人，我也比不过他，不然她也不会……”

        忽然程渊面上的表情一扫而光，收敛了所有情绪，然后道：“就这样吧，既然周邵已经给了你好归宿，你自己也欢喜，那就这样，过几天我会派人送一份嫁妆给你，你去老地方取就是了。”

        林时雨大喜，没有想到公子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她，忙道：“多谢公子，公子已经为时雨花了不少银子了，哪还敢要公子再破费。”

        程渊转过身，往自己的宅子走去，边走边道：“我到时候把东西放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时雨看着程渊的背影，久久不语。

        周邵一回府就在回廊的拐角处碰到了简尤。

        “大人。”简尤打了一声招呼，就要从他身边过去。

        “你做什么呢？”周邵看见简尤，想起刚才程渊的话，心里十分不爽。

        “我做了一盘糕点，打算给小姐送去。”简尤头也不抬，径直要走。

        真是反了天了，周邵更不悦了：“我也要。”

        简尤惊讶抬头，他不是一向不喜欢吃这些甜点糕点小零食吗？“大人，这是钵仔糕，我往里面放了果干，很甜的？”简尤赶紧强调一番。

        “那又怎么样？”周邵问。

        “很甜的！”简尤不死心地又重复一遍。

        “我就喜欢吃甜，你送到我房里来，现在立刻马上。”周邵道。

        他似乎不太高兴，简尤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而且她似乎闻到了浓浓的酸味，简尤仔细想了一下，她似乎没有惹到他啊，那应该是与她无关了，那为什么连女儿的醋都要吃。

        简尤将盘子举高，递到了周邵的面前。

        “这块好吃”，简尤指着其中一块粉红色的钵仔糕给周邵看，然后意料中的看到周邵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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