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吃醋

陆府到了，马车停了下来。

        车帘子已经挑开，及时得避开了这个话题。

        下了车，陆衡等在门口，见了周邵，目光一闪，落在了身后跟着下马车的简尤身上。

        周邵站定，身子顺势一侧，截住了陆衡的目光，将身后的简尤遮个结结实实。然后似笑非笑看着陆衡道：“你看什么呢？”

        陆衡也笑：“我忽然发现，虽然这一年来见你的时候不多，但每次见你，你的身后都跟着她，一向不近女色修行的跟个和尚似的次辅大人如今这是怎么了？忽然情窦初开，还是忽然见色起意？

        周邵瞥了他一眼道：“是情窦初开，还是见色起意，你真想知道吗？”

        陆衡咧嘴一笑道：“那是自然，愿闻其详，能嚼到次辅大人的八卦，再下可求之不得呢。”

        周邵扬唇一笑，这一笑让本就俊朗不凡的次辅大人更显得英俊了，但看着这张俊脸，陆衡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下意识要阻止，却听周邵道：“这些其实都不是，我是被迫的，你知道吗？”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前去，小声道：“我要是不从，她可能会拿个鞭子追着我全庭院跑……”

        “你——”，陆衡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前段时间安贞公主拿着一个马鞭满宫廷追他，这厮竟然也知道了，他不是在外地才回来吗，这事竟然也知道了。

        安贞公主是万顺帝的妹妹，一奶的同胞手足，万顺帝又是个护短的，以至于安贞公主在整个宫廷里无人敢管，连皇后也不敢硬碰硬，于是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

        因此对从小定下的亲事极其不满，总想在成亲之前见一见传说中的她的未婚夫，谁知道那日，她偷偷跑去御书房，竟然看见陆衡和一个宫女在调笑，这还得了，虽然她还没有喜欢上他，但他是她的未婚夫，如何能这样肆无忌惮和别的女人调笑。

        于是她抽出马鞭，满庭院开始追陆衡，这事迅速传来了。

        本来陆衡就不太想娶皇家公主，但没有办法，老爹当年定下的亲事，他也无从反驳，只能这样了，谁知道这安贞公主竟然是个母老虎，他不过是凑巧和御书房打门帘的宫女随口聊了几句，就喊打喊杀，这以后还得了，他陆衡的面子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如今见周邵提起这事，顿时脸色不好看了，他狠狠地白了一眼周邵，恨恨地进去了。

        “太傅大人——”站在书房门口，周邵喊了一声。

        正在练字的陆太傅见他来了，忙招手叫他进来：“你快来，看看这个字帖如何？”

        周邵上前，上面的字帖的字迹雄浑有力，力透纸背，十分见功力。他禁不住赞了声好。“不知道太傅大人这字帖从何处得来，竟是个好贴，就是……”周邵迟疑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陆太傅收回正在挥毫的笔，顿了一下，道：“就是什么？”

        “就是说不好，就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来。”周邵眉头微皱，想了一下最后也没有想起来，干脆放弃。

        陆太傅垂头看了那字帖半晌道：“这其实是我的一个故人，只可惜了，算了，不提这个，今晚厨房里做了好吃的，一会尝尝。”

        周邵默然道：“好。”

        陆太傅又道：“差事办理还顺利吗？回来之后，去见过了皇上没有？”

        “差事就那样吧，已经递了口信了，也不急，明日早朝之前去见皇上就行。“周邵有些漫不经心，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那字帖上。

        察觉到周邵的目光，陆太傅道：“喜欢这个？我还有几本，这本你拿去吧，说起来，你写的字体笔锋与这个还颇为相似。”

        周邵盯着这个笔锋看了半晌，有些恍然，道：“是有些像，怪不得我觉得莫名熟悉。”

        陆太傅看着他，没有接话。

        门外小厮敲门，告诉饭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饭了，夫人让去饭厅吃饭。

        陆太傅顺手将这字帖放在了周邵的手里，周邵下意识接过。

        进了饭厅，陆家几个姐妹还有后陆衡都在，周念雪正在和陆冉亲亲热热地聊天吃果子，周邵有些惊讶，从前周念雪一来陆家就要和陆冉斗嘴，陆冉似乎也不是很喜欢雪娘，每次俩人都争得面红耳赤，雪娘回去的时候也总是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如今，这俩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真是惊讶啊。

        陆琬看见他进来，脸色有些不自在。陆夫人的脸色也随着僵了一下，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女儿，而正在和陆夫人聊天的简尤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她微垂着头，心下了然，则会陆琬莫不是对周邵有意。

        这头陆夫人赶紧给陆琬使了个眼色。

        这头陆琬却只是僵了片刻，很快又释然了，她是大家千金，自小受的教养就是拿起的放得下，这赐婚的旨意已下，他也对她无意，这样也好，还能当个大哥。想通了这点，她微笑着给周邵一个福礼。

        见她这样自然，陆夫人也放下心来。

        周邵自然察觉不到这变化，只是目光落在了正和陆夫人亲热聊天的简尤身上。

        然后顺手将这手上的字帖递了过去。

        “收好这个。”他说。

        简尤起身，顺手接过，眼睛随意一瞥，愣住了，手微微有些颤抖，强自镇定，将这本字帖放在了随身带的包裹里面。

        “听说这个是你的侍婢？”陆夫人拉着简尤的手，看着周邵微笑。

        侍婢？也是，周邵点头道：“怎么，夫人觉得这个可还好？”

        “你这个婢子找的好啊，大方得体，更难得是一双巧手，你看看，我这头发……”陆夫人微笑着指着头顶的发髻，对周邵道，“她不过是稍微指点一下我的梳头丫头，我这块一向用了头油也不容易梳出形状的地方竟然好了，果然是巧思。”

        “夫人过奖了，不过是我曾经有过经验罢了，哪里是什么巧思。论梳头的手艺，我可比不上夫人的梳头娘。”简尤忙道。

        “你也太谦虚了，开饭了，一块坐吧，家里也没有外人。”陆夫人拉着简尤的手亲亲热热地坐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周邵忽然微笑了一下，下意识坐在了简尤的这一侧，这神情这动作落在了旁边的陆琬眼中，她心里更黯然了几分，这个新来的侍婢，周邵能领过来，说明关系不一般，从前周邵从未与任何女子这样亲密，母亲的眼神果然毒辣，刚一进厅，就看出周邵待她的不同。

        “我要坐在姨母这边。”周念雪跑了过来，她自然是不敢去撵陆夫人，而是蹭到了周邵的边上，软声道：“爹爹，我要坐姨母这边，你往那边去吗？你一向不是都和太傅大人坐一起的吗，今天为什么要坐这里？”

        这话一出，饭厅里一片寂静，周邵呆了半天，忽然目无表情站起，一句话也没有说，串了几个位置，坐到了首位的陆太傅的侧面。

        “爹爹这是生气了吗？”周念雪见他面沉似水，冷着脸，忍不住出声道。

        这场景实在太尴尬了，周邵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种，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把抓过这不分场合的小鬼，狠狠揍几下屁股，他只好装作没有听见。饭厅里先是安静，然后陆衡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小鬼，你爹爹没有生气，他啊——是吃醋了。”陆衡笑。

        “吃醋？还没有开饭，爹爹咋会吃醋呢？”周念雪朦胧的大眼睛里全是疑惑。

        陆衡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你还小呢。”

        周念雪恍然道：“我知道了，刚才肯定在太傅大人的书房了吃的。”说着转头看向陆太傅，道：“太傅大人，你和我爹爹吃什么好吃的了，需要用醋啊。”

        众人大笑起来，陆琬偷眼去看周邵，周邵目无表情，只是耳朵处的红痕微微泄露了一些情绪。

        他竟这样，陆琬心里越发难过起来。

        陆夫人看了一眼周邵，出声道：“开饭开饭，嬉闹什么，陆衡，你都多大了，也跟个孩子起哄。”

        陆衡笑，心里却道谁让你刚才笑我来着，逮到机会必须整你。

        简尤一把捏住周念雪的手，低声道：“小姐，食不言，寝不语，你忘记了吗？”

        哦，周念雪转过头，听话的答应了一声。

        还真是乖呢，一出声就镇住了这个皮猴，这个简尤收服了周邵的心不说，竟然这个小的也这样乖顺，陆夫人心里一丝异样闪过。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笑声不断。

        “你这个婢子实在不错，我与她一见很投缘，想多留她住几天，你看如何？”酒席吃到最后，陆夫人开口。

        “夫人你留姨母在这里，我也要留下来陪姨母一起。”周念雪嘴里嚼着鱼丸，一边含糊不清地吐字，生怕晚说一瞬，自己就被父亲带走，留下姨母一个人。

        周邵一呆，抬头往简尤这处看来，正好简尤也惊讶抬头，二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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