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书屋 > 杀死一座岛 > 第69章 终章前夜:悲鸣

第69章 终章前夜:悲鸣


海鸥在码头悲鸣

        一声,一声——

        似乎唤着前方那个穿着洁白裙子的背影

        背影俶尔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来,看海鸥叼啄着死鱼来到面前

        它用红喙啄着细白的肉。

        爪子立在鱼身上,指甲深深勾住鱼皮。

        要做什么呢?

        她在这里做什么呢。

        海鸥就那般看着她。

        漆黑点墨的眼睛,沉默凝视着她。

        于是她蹲了下来,蹲在死鱼跟前,看自己的影子把海鸥和鱼都覆盖住。

        海鸥啄出了鱼的眼睛,叼在她掌心。

        叫唤了两声,就飞走了。

        只留她一个人,握着干瘪的鱼目。

        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小柏君撑着脸,平静望着地上那只没了眼睛的死鱼。

        剜心割肉般的痛觉出现,她的左眼开始渗着血,一滴一滴淌到鱼肉里,她偏了偏头,伸手缓缓向眼球探去——

        空无一物。

        难怪她只看得见窄窄的海面。

        “小鱼啊小鱼,你能把眼睛借给我一下吗?”

        小柏君将头凑到死鱼的腮边,轻轻问道。

        “谢谢。”

        她听到了鱼对她说“可以”,于是弯着眼睛答了声“谢谢”。

        小小的,干瘪的鱼目被她放进空荡荡的眼眶,一下子就被血染得湿润。

        好像看起来有点模糊,不过够用了。

        她站直身,环顾四周——

        木制的废弃码头,褪色的渔网摊开在沙里,萧条无人的渔村,和墙角处生锈的自行车……

        “真安静呐……”

        柏君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望着地板的花砖,黑白的棋盘格子交叉,整齐规律的铺在这空旷无边的房间,四面是黑到模糊的墙壁,让旷荡的房间变成了黑夜里的一处囚笼,严丝缝合锁在空间内,在这里,即使是死亡也无人知晓。

        一座三十余米长的玻璃水缸,死寂地摆放在她面前。

        外形奇特迥异的生物在蛰伏,透明的腹部高耸,鱼尾几乎没有摆动,水里波纹甚浅。

        他就那样踩着黑白相间的棋盘花砖走进来,地板与鞋底相吻,声音清亮。

        “真安静呐。”

        他俯身,将脸贴在柏君耳边,轻轻说道。

        银白的手术刀滴着血,刀尖开出了血红的玫瑰,染花了雪白的纸帕。

        牵连着血神经的眼球被精心放置在托盘里,他戴上素白的手套,轻轻拈起。

        柏君被刺链束缚着的双手动了动,指尖微不可察的蜷缩着。

        “你还记得我吗?”男人慢慢绕到她身后,缩紧了她手上的刺链机关,锁链一瞬间缚得更紧,死死咬住手腕,绞碎了大半块肉。

        柏君坐在椅子上,无力抬头,只能垂着脖子,像一只气息奄奄的天鹅,孤零零飘在水面,修长优雅的细颈被水藻勾住,深深拖拽进了污浊的水底。

        她出神的望着脚下的棋盘砖块,闻到血腥味儿后,玻璃缸里的鱼终于动了动,水波纹的影子倒映在地板。

        “啊?费了这么大劲找到你,居然不记得我了?”

        冰凉的手贴在柏君下颌,微微用力,他的影子就倒映在她的眸子里了。

        “再次介绍一下,我叫周莫文,绰号——”

        他笑了笑,捏住柏君下颌的手略微使力,“周大头。”

        柏君闭上眼,她混沌的意识艰难地在记忆里探索了一遍,从未见过这个名字。

        “不许闭眼哦。”

        周莫文将她唯一完好的眼睛撑开,一截小而短的细针插入眼皮,再难合上。

        然后他转身,重新拈起剥下来的那个眼球,在柏君眼前晃了晃,确保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他手上后,利落地捏碎了它。

        飙出来的半透明胶状物体溅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想闭上眼,却忘记自己的那一只眼皮被人抵上了针,此刻穿透了一半眼皮薄膜,缓缓渗着血。

        眼球的残骸挂在另一只眼球上,柏君的痛觉始终热爱姗姗来迟,过去了好几分钟,才开始感知到疼痛,空荡的左眼眶和刺穿的眼皮,倒不知是哪边更疼些了。

        “这是还给你的,异种。”周莫文走到了玻璃缸边,俯瞰着她,“即使你重新披了层年轻的人类皮囊,我也能认出你来。”

        柏君低声喘着气,她干涩的眼球转了转,捕捉到了他的身影,玻璃缸倒映出来的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又苍老的脸。

        白皙的皮肤上,挂着各种扭曲的疤痕,歪歪扭扭横贯全脸,将五官都拉扯得变了形状,而眼下和嘴角的皮肤,却深刻耷拉着,一层层皱纹堆积在一起,怪异至极。

        若抛开这些伤痕,这该是一张清俊端正的脸。

        “哈,真没想到你可以隐藏在陆地几十年,还离我这么近。”

        周莫文轻踮起脚,伸手在玻璃缸里捞出了什么。

        “这些年,你有没有引诱其他的人呢?”

        柏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模糊地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瘦白的手也再次朝自己伸来。

        “试试我精心培养的小东西,好吗?水下的小蜈蚣,可以穿进人的眼球里,再从鼻子,嘴,或是耳朵穿出来,很聪明的……”

        他越走越近,柏君肩膀颤了颤,脚背绷紧,手腕上的刺链越缩越紧,已经磨平了血肉,磨到了腕骨。

        “一般我都不舍得用的,好像只送了几条给别人,我想想,哦,是给那个家伙了,不知道他是不按我教给他的方法用的,他真是个胆小鬼啊,恶心又虚伪,亲口品尝异种的身躯器官是最低效的利用方式了……”

        白底花斑的蜈蚣被放进了空洞的眼眶里,顺着细小的血管孔钻了进去,游走在头颅内部。

        “欣赏弱小生物的垂死挣扎,痛哭流涕乞求人的怜悯时的丑态,才是真正的观赏价值,尤其是,对于你这种级别的异种。”

        他半俯腰身,将耳朵贴在柏君的头顶,轻轻吹了声口哨,里面的蜈蚣似是得到了鼓舞,开始肆意噬咬。

        剧痛袭来,柏君瞬间仰头,额间青筋暴起,汗珠滚落,暗红色的血一点一点从耳窍流出,滴在黑色的棋盘格上,看不清楚。

        “我给你安了个编号,097,怎么样?”

        周莫文抬起她的手臂,“看,多么优美的数字。”

        暗色刺青绣在她白皙的手臂内侧,边缘处还有血丝裸露。

        “即使是我,想要隐瞒住你的基因序列也真不容易呢。十三区的人可都好奇你的天赋与种族,背地里热烈讨论着你身上的哪个部位能利用起来,加强他们的武器。”

        他将声音压低,音量逐渐细微,“但是,你只能是属于我的。”

        腰间佩戴的联络器闪着红光,暂时成为了这间黑暗的囚笼里唯一的颜色。

        “哦,有人来了……”

        似乎收到了什么通知,他将手套脱下来,甩到一边的拖盘里,悠悠走了出去。

        门合上,这个深暗的空间再度被隔绝了。

        “真安静呐。”

        小柏君坐在码头边停靠的一只渔船的船舷上,白嫩的脚丫一晃一晃的,双手撑着舷,仰头望着蔚蓝色的天空。

        “你不来坐坐吗?这里的风很凉快。”

        她天真澄净的眼神专注地望着岸上的柏君,“是怕落下去吗?像那次飓风一样?不会的,你来嘛。”

        柏君静立了片刻,缓缓走上船的甲板,走到小柏君的旁边。

        “还痛吗?让我给你吹吹。”小柏君站在窄窄的船舷上,刚好和柏君平视,她将手搭在柏君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往她受伤的耳朵里,流血的眼睛里,吹着气。

        “还痛吗?”

        柏君摇摇头。

        “痛痛飞走了,吹飞走了。”小柏君弯着眼睛笑。

        “外面那人是谁啊?”她撑着头问。

        柏君还是摇摇头。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呢,真奇怪。”

        海面突然起了浪,一场又一场的波澜绽开,摇晃得船儿左右摆动。

        适当的空白静谧隔在两人中间,小柏君轻轻哼着歌儿,是海城的传统民谣,她曾成为某一年的信女,在庆节的祭祀台上,配合着这首太鼓歌谣起舞。

        柏君认真倾听着,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那时的回忆。

        正当她回想到那夜,与众人一起在后礁岸放烟花时,小柏君的哼唱声停下了。

        “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小女孩平静地看着她,年少的自己在问以后的自己

        ——“为什么不反抗”

        “雪鱼喂给你的那颗珠子,在灼烧着腑脏吧。”

        小柏君跳下船舷,双手环绕,抱住柏君的腰。

        “你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吗?很熟悉,是不是,那是你身为神明的力量在聚集……”小柏君仰头看着她,“所以……为什么不反抗呢?”

        柏君垂眸,平静地望着眼下的海面。

        “你是南溟的善,不必为南溟的恶赎罪。”小柏君牵起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只有白骨的手腕。

        宽阔的海面突然漾起波澜,随后变得像镜子一样的平整光滑,透过镜面般的海,她看到了过去。

        ……

        “周大头!”

        男人严厉的呵斥使得众人皆兢,垂头不语。

        “你再把海里的东西弄到房间里折磨,老子就一枪崩了你!”他啐了一口,“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尽是学些下九流的勾当,吃喝嫖赌比谁都精,文章做的比谁都烂,把周家的脸都丢尽了……看看你大哥一天在做什么,再看看你,晦气,还去恐吓书院的同学,仗着谁的脸啊!还不是老子的脸,真是丢脸到姥姥家了!”

        男人又狠狠踢了下门,仍是不解气,精绣重工的长衫衣袖被他挽起,随时就要破门而入,仆人们终于动作起来,合力拉劝住了周家老爷。

        “过几天我大寿,谁也不准放这混账东西出门!”

        “是,老爷。”众人嗫嚅答应。

        周大头坐在书桌前,嘲弄地看着门口,乌泱泱的人影终于从窗外离开,他撇撇嘴,继续拿起手边的东西。

        血淋淋的龟壳被他生剥了下来,牵连出来的内脏直接擩到筐子里,他将眼球留着,用龟壳将其盖住,摇色子一样摇着它。

        弄死点动物有什么,姨娘不也弄死了那么多婴儿,也没见老头子生气。

        他一边晃着龟壳,一边百无聊赖数着府里剩下的兄弟,有名分的,没名分的,比他大的,比他小的……真是数也数不清,一个赛一个焉儿坏。

        弱肉强食的后院大宅,没娘的孩子再表现得唯唯诺诺,这不是摆在案板上的肉吗?

        周大头耸了耸肩,看着被他撇到桌子边上的乌龟□□还在微微喘息,乐了一下,拿起笔架上的毛笔,蘸点墨水往它身上涂抹着,脑海中想象着姨娘用湿帕子捂死婴娃娃的情景。

        不出半炷香的时间,那乌龟就死了,他眉头一皱,将毛笔贯穿了尸体,随意地丢进筐子。

        “被禁足了,好生无聊啊……”他趴在桌子上,思索着如何才能逃出去。

        ……

        不过终究还是让他寻到了机会,他那留洋回来的没心眼子的兄长,看他在那惨兮兮掉了两滴猫泪,配合着听了几句假的晃眼的忏悔话后,就乖乖替他开了门。

        周大头扯着嘴角,笑容不屑。

        大半夜了,老头子寿也祝了,酒也喝了,现在不知道又宿在哪个姨娘房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铁定是不会出房门的了。

        周大头将手枕在脖子后面,大摇大摆在宅子里走动。

        先去库房看看,看老头子今天收了些什么礼,摸几个金条银砖出去潇洒潇洒。

        守门的驼背也喝得大醉,他轻车熟路摸进库房,百十个箱子放在前边,该是今天新收的。

        随手捞起檀珠玉串往脖子上挂,看得顺眼的扳指金饰都往怀里揣,直到他稍微抬下袖子,都是叮叮当当环翠玉响,这才停下手来。

        哼着小曲往外走去,他可是计划好了今晚进哪个销金窟,至于明日是被打断一只手,还是一条腿,那就是明日的事了,有那个没心眼子大哥在,总归不会被打死的。

        然后,黑灯瞎火的库房里,他没看清路,一下子跌进了水塘子。

        ……

        水塘子?

        周大头从水里探出头来,抹了把脸,“谁他娘缺德摆这么个大水缸子在屋里。”

        他暗自叱骂,伸手在缸子底摸索着刚刚掉进去的金银宝贝们,东西没摸到,却摸到个滑不溜秋的事物,冰的他缩回手来。

        守门的驼背半醉半醒,终于记起了自己的活计,提着马灯敷衍地绕着房子走了一圈,不知在哪个旮旯角落撒了泡尿后,又坐在门墩子前沉沉睡去。

        借着那一刹马灯晃进来的光,周大头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那是怎样漂亮的一条大鱼啊……

        颜色比海城特有的蓝绢布还要蓝,简直幽蓝得发光,尾巴那么长,那么宽,西湖边上顶顶好的绣娘绣出来的扇子面儿也不及它十分之一美……

        大鱼定定凝视着他,然后一摆尾,游动了半空中。

        周大头觉得自己是做梦了,他怔怔地跟着大鱼走出去,像个游魂一样飘出了府,没有一个人看到他,或是看到这条游在半空的鱼。

        他就这样随着它的牵引,走到了港口边上。

        白日里乱哄哄,来往纷杂,车水马龙,臭熏极了的港口,此刻空无一人。

        只有大鱼为他开着路,游到跟前。

        哗啦啦,他随着大鱼一起跳进了海里,袖子里的金子银子散了出去,但他顾不得这些了,他只想跟紧那条漂亮得不像话的大鱼。

        他游啊游,吃奶的劲都要用完了,只听到天上轰隆一声响,白的刺眼的闪电就劈了下来。

        “站住!不许游了!”

        周大头努力将头探出水面换气,豆大的雨珠子狠狠砸在脸上,比老头子用戴着佛珠子的右手掌捆他还痛。

        他气急败坏地叫喊着,那条鱼终于停止了摆尾,悠悠转过身来。

        他一喜,急忙沉入水里游过去,手已经迫不及待伸出来,想圈住它了。

        却没发现它的身边,一条颜色暗得与雨夜里的海水融为一体的,近两米长的黑叉齿鱼,惊悚地盯住了他。

        獠牙巨口一张,人就被吸入了鱼腹里。

        被挤压变形的身躯,因鱼胃蠕动而压爆的眼珠,消化腔的腐蚀黏液涂裹住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他像一块烂肉在鱼肚子里揉搓,腐烂,再不知从哪里排出来。

        周大头发誓,这是他一生的噩梦。

        鱼腹里各种恶心而密集的寄生虫都如骨附蛆钻进他的体内,折磨他,作践他,不断让他疼痛醒来,再感受鱼腹的挤压。

        磨碾

        压碎

        扭曲

        变形

        ……

        然后,他怀着深可见骨的仇恨,徒手破开了黑叉齿鱼的腹部,像个血人怪物一样从海底钻出来,借着它的巨大鱼鳔和尸肉,漂浮在海上——

        在这台风席卷的恐怖海上流浪。

        所以当他再度看到那相似的鱼尾时,他凶狠地扑了上去,咬断她的脖子,吮吸她的血液,刨开她的胸腹,食用那柔软而炽热的内脏。

        “daiki……”

        那条鱼发出最后一句模糊不清的声音。

        周大头冷漠地端正她的脸,利落地掏出了那一双漂亮的眸子。

        直到被海浪推回某座无人岛屿的岸边,他才迟缓地反应过来自己认错了仇家。

        但,那又怎样。

        这条漂亮的人鱼死了,他却活了下来,成为了最早一批接触到异种的人类,还发现了人鱼肉的作用。

        “延年益寿的人鱼肉啊……”他舔了舔唇,回味着那腥甜的滋味。

        不用担心了,他将有足够到可以称之为漫长的时光,找到那条鱼。

        那条——

        幽蓝的大鱼。

        ……

        周莫文坐在会议室首位,看着面前杯中的水缓缓倒映出自己疤痕遍布,五官变形的模样,眼神微冷,彻底从回忆里清醒。

        “除了那个记录在案的002编号a级异种‘海麒麟’,还有一个不知种类的高等级异种,危险程度直接超越界值,像是传说中的s级异种,‘海妖’。”

        “区长,我们派谁去捕猎?”

        “太过危险了!我们现阶段培养出来的人才去执行任务的话,几乎就是送死!”

        “sfb有那么多特等猎手,我们能不能合作一起将那个异种猎捕?到时候它身上的资源公平分配,两国一起研究。”

        “不行,要是他们先手得到,我们连异种的皮毛都分不到!”

        “那怎么办?十三区人才不够,又要去问七区十一区借人?再说他们的工作又不是异种对口的。”

        ……

        众人的争论声渐高,周莫文神情平静,指节微屈,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叩在桌面,长桌两侧的人渐渐收了声音,将目光都投射在他身上。

        “sfb跑出来的a级异种,自然是他们自己去回收。”

        他只望了一眼投影屏面里的金发白肤男人,就将目光移开,缓缓凝视着他身旁的那个女人。

        莫名熟悉,莫名心悸,莫名兴奋。

        他浅笑起来,众人却纷纷打了个寒颤,仿佛室内的空调冷气直降为负数。

        “普曼国将他们国家最顶级的猎手派了过来,也想在海城岛爆发的异种潮里分一杯羹,就让他去打头阵试试。”

        ……

        会议终于结束,分配好任务,众人敛息,一个接一个从房间退出去。

        周莫文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干裂的唇面后,轻轻将水杯放下,抬眼看着长桌尽头的人。

        “叔爷……”

        “嘘——”他伸出一截手指,抵在唇边,“在这里,别这样叫我,小兰。”

        周兰沉默点头,片刻才开口:“那,那个新抓住的……是在您那吗?”

        周莫文往椅背一靠,闭眸假寐。

        “兰兰,好奇心不要太重。”

        “嗯,知道了。”周兰眼睫轻颤,垂眸,缓缓整理着手边的文件,看着男人准备浅睡,她轻步合上了门,离开房间。


  https://www.msvvu.cc/31373/31373120/1071659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msvvu.cc。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m.msvv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