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珠子

月神蝶是灵蝶，但是它们向往天空，不愿困于深海，于是海神怜惜地放予它们自由。而每只月神蝶生来就有一只碧蓝的灵珠藏在体内，有了它，月神蝶就可以在水里自由地游动，还能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被其他喜食灵气的海底生物吞噬。

        林山庆幸自己虽然是只颜色怪异的月神蝶，但是体内仍然蕴有一颗光滑的避水珠，甚至比其他的蝴蝶更美丽饱满。于是他将这颗珠子穿成项链戴在柏君身上，这样即使以后柏君再靠近深海也不会被发现气息了……

        柏君开学了，数不清的作业和课程向她涌来。她只好伏案苦读，并且一遍遍逼迫自己将注意力从逝去的快乐暑假收回来，转移到眼下这密密麻麻的课表上。

        “柏君，听说你暑假出海遇上飓风了！”同学小元惊讶地看着她，随后这句话吸引了不少人围在她的桌边，等待着听她讲述自己的奇遇记。

        果然，跟周兰说过的画面出现了。放下笔，柏君准备了一下，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道，偶尔使用了一点语文课上教的夸张修辞烘托一下氛围……

        “只见那天，瞬间变得漆黑，就像一下子到了晚上一样！什么都看不清了——”

        “哇哦——那有海怪出来吗！”

        “海怪嘛……我没看见，不过也不排除它存在的可能性。”

        “……”

        “随后刘爷爷力挽狂澜，把舵死死把住，就从那风里穿啊穿，躲着那比几层楼还高的大浪哩……”这些都是后来妈妈给她讲的，说刘爷爷这些操作可神了！

        “哇哦……”周围的同学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还想讲下去，结果“叮铃铃”的上课铃一响，周围人立刻如鸟兽般散去。

        ……

        柏君撑着脑袋，把笔放在噘着的嘴唇上，眼睛看着窗外盘旋的海鸟……

        突然好想，好想潜入水底啊……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柏君完成作业后就奔出家门——她要去找林山玩啦！

        她开心地拉着林山的手奔跑在沙滩上，阳光下的小脚印一串串的，反射着余晖和霞光。

        又是一阵浪打来，柏君兴奋地往前冲了几步，让原本没在小腿的海水一路没上膝盖，再是大腿……

        她惬意地随着这波涛起伏而起伏，甚至还可以半漂浮在这海面。

        “林林，你怎么不过来呀？今天的海水特别温暖！”柏君看着林山只站在近水的沙滩上，疑惑道。

        “今天不想把衣服打湿。”林山笑笑。

        “哦，这样呀。”柏君继续在水里翻了个身，“我本来还想跟你再比试一场游泳的呢！”

        “不用比试，你已经可以比我游得快了。”林山垂眸看着水里的女孩，一层最浅的浪不小心扑到了他的脚踝，那白皙的皮肤瞬间变得青黑，像是淤青一样。

        林山不着痕迹将这只脚往后挪了点，以免被柏君发现。

        他指了指一旁的沙滩，“我去那儿坐着看着你，你可别游太远，即使今天海水很温暖也不行。”

        “知道啦！”柏君又一个猛扎进水里，哗啦出一圈水花……

        这天晚上，温度还是很闷热，只有吹着海边的凉风才能稍微平复烦躁的心情。

        林山化作蝴蝶飞到柏君家的窗口。

        看着屋子里熟睡的女孩，一边流着热汗一边又不愿意撒手怀里的毛茸茸的海豚玩偶，林山不由得失笑。

        蝴蝶扇扇翅膀，一丝清凉的风从纱窗吹进来，让这间闷热的小屋渐渐凉爽起来。

        女孩也舒展了眉头，侧了个身又睡得更香了。

        林山飞回到族地，看了看自己一只纤细的蝶足，一层薄薄的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骨头，在追求完美的蝴蝶眼里看来有些丑陋。

        但是林山没有觉得伤心，他只是有点遗憾，自己可能以后没法再陪女孩下水了。

        今天只是一点点的海水沾到身上，就变成这幅样子，如果像以前那样在海里游泳的话，可能第二天就是个可怜的破烂蝴蝶了吧，比腐烂飘零的落叶还要不堪。

        林山还仔细想了一下那个场面——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肯定不会让柏君看见的。

        他要做她记忆里最惊艳的那只月神蝶。

        就这样，平静的几年又过去了。柏君只是觉得自己的作业更多了，课程难度也越高了。随之的，自己的玩耍时间缩短了，而即使约着小胖和丽佳他们，大家也很少能向以前那样玩的尽兴了，学业的压力初见端倪。

        她更少的时间能去找林山了，即使能，林山也是更多的看着她玩，抓螃蟹、抓小鱼或者踩水什么的。她有点委屈，是不是大家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事情要干，只有自己还幻想着回到过去，回到放烟花的那一天。

        周兰看见了。

        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学期，她天天补课，努力赶上城里的学习进度，没日没夜地背单词和做数学题，她终于在期末考试中取得了前三名的好成绩，还争得了全家人的同意，让她假期回海城玩。

        当然，该预习的课本和一些学习资料她都好好带着，决不能因为玩耍耽误了自己的成绩。周兰向妈妈再三保证道。

        这些年即使没有回到海城，她还是和海城的小伙伴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经常写信往来。只是海城的孩子很少能有上网的机会，她只能一个人孤单的对着自己空荡荡的海城好友列表发呆。

        这次她本来是想着给柏君一个惊喜，于是回到海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柏君家找她。没想到柏妈妈没在，柏君也不在。

        周兰只好跑到一旁的小山上眺望，看看柏君又去哪片海域玩了。

        她远远地望着海岸线，搜寻着小伙伴的踪迹。直到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扎着马尾的女孩身影——是柏君。

        只是她正在跟谁说话呢？

        只见柏君跑到浪里，时不时回头朝后面喊话。那人高挑瘦拔，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难不成小胖哥减肥成功啦？”

        周兰不禁把自己灵动的杏眼眯小了些，想要看清柏君身后的人。

        他穿着宽松的白衬衫，肤色白皙，风儿将他的衣裳鼓动出自由的形状，也多情地拂着他的黑发，将他的面容用鬓边的碎发半遮半掩，只给望着他的人留出半扇雪白安静的侧脸以示观赏。

        无边的岸上有了一位温柔的少年，连风声都轻了下来，柔而温暖，整片粼粼的海面倾情地想映入他的眼帘。

        绝对不是胖哥，胖哥不会舍弃他那一柜子花衬衫的。

        但是看着那人的样子，周兰不由自主想到了这几年来频频梦到的一个人——

        一个看不清样子的少年，几次三番将她从深海里救了上来，像那深不见底的恐惧里被照出一扇温柔的亮光，从此难以在她的心里磨灭消弭……

        “不行，我得好好去看个仔细。”

        周兰跑下山，想要去找柏君他们。结果走到一半，柏君就从海边回来了，一边拧着自己湿哒哒的衣服，一边露出兴奋的笑容朝周兰跑来。

        “兰兰你回来啦！我好想你的！”

        “我也是！”

        小姐妹一见面，刚刚的疑惑早抛之脑后了，那人的身影也不见了，只让周旋认为是一场眼花，只记得和姐妹讨论起自己的经历和遇到的新奇事情。

        ……

        “我告诉你，现在胖哥都不跟我们玩了，他要努力学习考重点学校。”

        “我们班也是这样的，大家学习的压力都很大呢。”

        “唉，现在都没什么好玩的了。海城这里跟我玩的小伙伴好多都升入高中部了，他们已经是大孩子了……”

        “我们不也要参加升级考了吗？”周兰提到这突然长叹一声。柏君也跟着叹气。

        “哈哈哈哈。”看着对方的皱眉哭脸，两人又相视而笑。

        “我们都要考个好学校呀！”

        “一定！”

        跟柏君不知不觉聊到了天黑，直到柏妈妈叫她留下来吃晚饭时候周兰才惊觉外面的太阳早就落山了。

        “谢谢阿姨啦，但是我妈妈还在等着我哩！”周兰不好意思笑笑，朝柏君她们告别。

        “好吧，那兰兰你下次再来找我玩哟！”

        “嗯嗯。”

        直到走到路上，周兰才记起来自己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她还没问那个少年是谁呢！

        她转过头去，这个角度还能看见柏君家，只是天色黑了，能看见的只有屋子里的光透出来照的那一小块区域。

        等等——

        周兰瞳孔骤缩，揉了揉眼，随后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刚刚柏君家窗户外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结果突然不见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人慢慢发光，随后身形变小，等到光芒散去，一只发着青绿色光芒的蝴蝶出现！

        它的翅膀上闪着无与伦比的绚丽的光，那么美丽，那么惊艳。

        但是此时更让周兰如被攫取了呼吸的，是她想起来刚刚看到的那个身影——那个海边的少年。

        蝴蝶落在窗边，看着屋子内的温黄的光，轻轻的蝶翼闪动，也披上了一层光亮，驱散了窗外的无边黑暗。就像少年抚摸着书，静静地坐在窗阶上，用身后那不属于自己的光，为单薄的背脊驱寒，挡住海面吹来的凉风……

        她一路心惊胆战回到家，这件事太奇幻了，太不可思议了，是告诉谁都会觉得自己眼花了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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