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光阴五

薛司旸的新家不算远，大学城一条街以外的小区，步行十五分钟左右，门口还有公交车站和地铁站。

        离着一等学府的附中和附小很近被划片划成了学区房，地理位置得天独厚。

        可惜他只是租而不是买。

        受国人骨子里传统文化的影响，恭贺乔迁之喜的礼物必不可少。孟迎没来得及准备，好在小区附近有个华润万家能解燃眉之急。

        不知道家里缺什么的时候送水果最不会出错。

        买不起果篮，就照着果篮里有的几样大众水果拼了点散装，又觉得好像确实寒酸了些，于是咬牙拿了盒装的车厘子。

        路过冰柜看到里面有薛司旸唯一不排斥的芝士味儿酸奶，正想着要不要拿一袋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叫她名字，带了点儿不确定的语气：“你是孟迎？”

        孟迎闻声抬头，目光里是个高个子的男生。

        男生手里提着的布袋子上有学校专属的印花logo，提示着两人是校友的事实。

        难怪她觉得很眼熟，可能是在食堂吃饭或者在图书馆学习的时候有过偶然一瞥。

        帅哥的脸总能让人记忆犹新，但架不住孟迎有点儿脸盲。

        她发现自己的这个问题是在大一下学期一周只上一次的纲要课上。

        某次老师有事请了别人来代课，阿绥她们几个几乎是一坐下就发现换老师的事情，热烈讨论时就只有孟迎一脸懵，瞧了半天压根也看不出来。

        以为室友们在逗自己玩，还转过身去问别的同学。

        在得到了周围一圈儿人肯定的答案之后，阿绥也极其诚恳地和她说：“迎儿，你可能有点脸盲。”

        从一开始不适应，到后来也能逐渐接受了，反正多认几次还是能记住的，对她生活上也不算有什么太大影响。

        确认完面前的男生不属于自己熟识的那一范畴，没叫出名字孟迎也不觉得尴尬：“同学你好。”

        付嘉澍笑起来，热切地做了自我介绍，见孟迎臂弯购物篮里装的东西和刚上手拿起的那一袋子酸奶，确定了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不是去老薛家？”

        看长相不记得，但是听声音总算是能辨认出这人就是那天从小吃街回学校提出来送女生们回宿舍的那个。

        是薛司旸的好友之一。

        很特别的嗓子，也很难想象出好似有故事的嗓音下是这样的一副皮囊。

        这种感觉很奇妙。

        买完东西是付嘉澍抢着交钱；放进袋子里是付嘉澍抢着提；到了小区门口也是付嘉澍帮忙拉门……

        孟迎觉得他有点热情过了头，谁知他却说：“老薛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妹妹？”

        没想到薛司旸是这样介绍她的。

        其实两人的生肖相同，但上学时却是以九月为界，九月前出生的早一年上学，九月之后出生的晚一年上学。

        所以即使再不愿意也成为了学妹。

        付嘉澍见孟迎神情复杂地盯着自己，以为是说错话了。

        但也总不能说其实老薛一次都没有主动提起过你，被问及关系也只是含糊其辞说是多年的邻居。

        这样岂不是更伤人。

        他还是有点眼力见儿的。

        电梯上到九楼，左手边902的门没有关，孟迎本能地往里头走。

        直到进了门和客厅里正在练太极的某位极具仙风道骨的男生大眼瞪小眼时，才发觉自己应该是走错了。

        道完歉退出来，就见付嘉澍用手撑着墙壁笑弯了腰。

        孟迎愠怒：“你怎么不叫我？”

        付嘉澍说冤枉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你就进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孟迎也就不怎么生气了，可还是忍不住吐槽说：“那人怎么不关门啊？”

        “要不你回去问问？”说完，付佳澍摁响了右手边901的门铃。

        没听到孟迎开口回答，他侧目，正好和一记快要翻出天际的白眼对上。

        愣了下，哼笑一声：“脾气还不小。”

        薛司旸给孟迎准备了脱鞋，是被无比嫌弃的东北大澡堂款式，硬底穿着不舒服，和赤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没什么差别。

        厨房灶台上的锅里咕嘟咕嘟煮着什么，香气四溢。

        孟迎将塑料袋摆在料理台上准备一件一件掏出来装冰箱，不知道薛司旸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背后，手里那盒颜色高饱和的车厘子已经被拿走了。

        没放进冰箱里，他拿去洗了三四遍装完盘又塞回给了她：“现在吃吧。”

        正要感动于他的善解人意还记得她喜欢吃这个，就听见了那句正解，“正好一会儿少吃饭，给我省点米。”

        孟迎：“……”

        妈的，狗东西。

        晚上吃饭，付嘉澍不知道从哪儿开了瓶酒，孟迎不顾薛司旸的劝阻非要尝尝：“青梅酒喝不醉的，而且我酒量很好，酒品也很好的。”

        酒到万事除，酒鬼都爱这么说，但酒鬼又都未必能做到。

        付嘉澍给三人都倒上，两杯倒满，一杯倒了少半，嘴上说着‘小酌怡情，小酌怡情’，就把杯子给孟迎递了过去。

        想展示自己是真的不含糊，孟迎直接一口闷，喝完还吧嗒吧嗒嘴。

        入口是青梅的味道有点涩还有点酸，刺得她皱了皱眉。但回甘过后又是酒气的醇香味，口感顺滑。

        网红牌子难得没有踩雷，她又笑嘻嘻地拿着杯子找付嘉澍满上。

        四道家常菜里有两道都是辣口，还是毛血旺和水煮鱼这种重辣，最后端上来的那一锅汤付嘉澍还在抱有期望，希望是莲藕排骨汤或者红枣淮山汤那种养生系列。

        可答案揭晓时他下意识菊花一紧，锅里红彤彤的一片，豆腐点缀在辣白菜之间，弥散着有些呛人的味道。

        薛司旸抿了口青梅酒，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被身边人故意地踩了一脚才空出一秒钟赏了记白眼给他，然后视线继续落在了孟迎身上。

        看着她夹起一块水煮鱼放到盘子里，又是如何小心翼翼地挑着刺儿。

        付嘉澍的视线也聚焦在孟迎身上，看她混着辣椒吃进了嘴里面色却依旧无虞，忽然觉得辣味好像也就只是他的一种刻板印象而已。

        他爽利地尝了口毛血旺里的毛肚，却被辣到嗓子眼冒烟强忍着没吐出来，又喝了半瓶子冰水才总算勉强稳住了要爆炸的食管。

        咳嗽得厉害，脸都憋红了还是打消不了本能的好奇心：“你和老薛不都是平川本地人吗，为什么你那么能吃辣？”

        “我是练出来的。”孟迎嘟囔着解释，“小升初毕业旅游去了趟甘南，那儿的人做饭都放辣椒，川渝朝天椒。”

        想起什么来又抬起头看了眼对面一直没什么多余话的人，哼笑一声没忍住和斜对面的付嘉澍来了句：“薛司旸他不太行。”

        被点名的人右手食指正沿着金丝杯沿划着圈儿，就因为这句有歧义的话而骤然停住，听到一声爆笑之后，慢条斯理地挑眉去瞧了付嘉澍一眼。

        后者幸灾乐祸：“你不行。”

        他也当仁不让：“彼此彼此。”

        男生和男生之间的幼稚攀比可不拘于表面那层意思。但难得付嘉澍最后也没再反驳：“嗯，我也不行，不过妹妹倒是挺可爱的。”

        晚饭结束后薛司旸去厨房里洗碗，等他再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加上微信一起组队吃鸡了。

        在孟迎远距离一枪狙一个干死一队成员之后，付嘉澍有点惊讶：“厉害啊妹妹，技术不赖，哥哥好爱。”

        这话听着像是海王语录，也不知道对多少女生说过，简直是比超市里卖的盒装布朗尼蛋糕还要腻。

        被恶心到了，孟迎也不是善茬儿只懂得忍耐，她报复性地朝着屏幕里那个裹成了木乃伊上蹿下跳的人扔了一颗手榴弹。

        烟雾四起的一瞬也听到了付嘉澍因为被迫下线时发出的嚎叫：“……靠，你把我炸死了。”

        可话吼到一半见孟迎斜着眼睛怒视自己，很自然地拐了个弯，“没关系，肯定是你手滑了。”

        游戏考验的本就是团队配合能力，因为一时意气炸死了队友，孟迎身担重任就要一个人玩出两个人的架势。

        胜利的很轻易更让付嘉澍刮目相看，他从没见过哪个女生能操作得如此干净利落。

        一个想法轻飘进脑海。

        --

        孟迎一旦吃饱了就不太愿意动弹，薛司旸问她今天还要不要回学校的时候，她果断往沙发上一躺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家里没有准备她的洗漱用品，薛司旸起身到楼下的超市买，顺便收拾了厨余垃圾一起带下去。

        付嘉澍嘴上说着自己要回学校，但是却跟着薛司旸的脚步也进了超市。

        绕了大半圈儿的功夫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对孟迎很感兴趣。

        因为长得还不赖；因为打游戏溜到飞起；因为偶尔犯犯皮却觉得异常可爱……

        还因为和他接触过的那些扭扭捏捏的女生都不太一样。

        确定了想法，付嘉澍也不藏着掖着：“老薛，你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啊？她喜欢什么样的人？”

        薛司旸闻言皱了下眉头没吭声，继续选着电动牙刷的品牌。

        不可能是没听见那一定就是不想说或者不知道，付嘉澍也并没真的把希望寄托在只知道埋头学习的人身上。

        这事儿他可以自己问清楚。

        --

        孟迎又打了几盘游戏就收拾收拾找了件浴巾去洗澡，刚给头发打完洗发液还没有冲掉就听见浴室的门被人敲响。

        薛司旸站在门外：“有人给你发了消息。”

        孟迎问是谁，说了什么。

        薛司旸则面无表情地复述着屏幕上的文字：“付嘉澍问你十一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没注意泡沫进了眼睛，孟迎赶紧打开花洒冲洗，等能重新睁开的时候反问他：“你去吗？”

        薛司旸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微信界面，并没有亮起的小红点：“我不去。”

        “哦。”孟迎开始打护发素，心觉着和付嘉澍不熟，自己也向来没有交浅言深的习惯，“那我也不去了，你就说我已经和室友约好了，语气记得要客气一点。”

        薛司旸唔了一声，答应得好好的却不是这么做的。

        聊天记录是孟迎在后半夜看完电影准备睡觉时习惯性瞄了眼手机后才看到的。

        【付嘉澍：你十一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薛司旸是怎么帮她回复的？

        就三个字。

        【没不要】

        连标点都吝啬给打上。

        孟迎：“……”

        真是好他妈有礼貌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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