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流

　　1

　　虚拟世界的星际捕食者联盟会议结束时，天空堡垒外的夜色正好。

　　如水的月光倾洒，罗宾推门进入天空堡垒的顶层宅邸。

　　内里，静谧无声。

　　他仰望着金碧辉煌的盘旋楼梯，一时心中情绪万千，他长叹一声，正要从宅邸内退出去，却听到楼梯上似有响动。

　　罗宾的眼里晕起了泪光，大步奔向天空堡垒里曾经让他觉得最温暖也是最柔软的地方——那是裔榕曾住过的地方。

　　是他回来了吗？

　　2

　　推开门时，记忆与现实重叠。

　　罗宾还记得猎杀季前夕，当他走入裔榕的房间时，裔榕正在窗边看风景。

　　他闻声回过头来，弯弓弦月般的眼睑里流露出了小鹿似的惊惧，那如月的神态里迷着雾气。

　　罗宾记得自己当时递给了他一杯“牛奶”。

　　裔榕缓缓眨着眼睛，像是在思考，浓而密的睫毛似羽扇般拂动，吹过层层春风。随后，裔榕上前径直从罗宾手里接过“牛奶”，一饮而尽。

　　罗宾当时本以为要劝服裔榕喝下“牛奶”，要费一番功夫，但裔榕却如此顺从，罗宾记得当时陆尚悠然还活着，她刚刚洗过裔榕的脑子，劝他服从。

　　裔榕喝完“牛奶”后，蹬掉了兔毛拖鞋，赤脚踩过房间里洁白的地毯，然后坐倒在床榻之上，说：“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不用在意我的死活。”裔榕软糯如芋圆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哭腔。

　　罗宾不知道当时裔榕有多么恐惧，裔榕也根本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服从真的可以换来他想要的东西吗？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透着窗外蓝白色的宇宙射线。静悄悄的，裔榕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罗宾在裔榕身边轻轻坐下，他记得当时以为：或许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这样安安静静和裔榕坐在一起了。

　　黑暗里，罗宾的脑海里是初见裔榕时，裔榕站在台上大张着嘴，唱着歌儿时的笑，他的嘴巴张得又大又圆，连小舌头和扁桃体都能看的到。

　　那笑容是那样具有感染力，罗宾记得当时自己跟着笑了起来，而那时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罗宾记得，在见到裔榕前的上一次双唇上扬是小时候对着镜子试裙子时。

　　但他的父母却突入了房间，夺走了那条裙子，并对他说：“你是男孩！将来会是一个男人！怎么能穿这种女人才喜欢穿的衣服呢？”

　　罗宾记得当时自己无力的哭喊：“可我是女孩子，我是女孩子！我要做女孩子！”

　　时间长了，罗宾也已经习惯了，用成就感带来的愉悦取代其他一切。

　　只是，那些愉悦都并不来自心底的纯粹，都来之不易，最后化作的也是在深思熟虑后，微微扬起的左侧唇角后的一抹浅笑。

　　然而，在初见裔榕后，罗宾却再次感到了心底油然而生的喜悦。

　　这种喜悦来的是如此简单，不过是静心观看“美好”在台上歌唱，却又是如此令人疯狂，让人上瘾。

　　罗宾不自然地抚摸着自己随着左嘴角一起上扬的右嘴角，心想：原来我也不是失去了高兴的能力，只是我身边没有人能让我这般欣快罢了。

　　现在，罗宾走入裔榕空荡荡的房间，里面依旧是漆黑一片，落地窗外，月华的射线点亮了一隅飘窗。

　　那个时候，我终于拥有你了，只可惜，我没法守住你，罗宾不由哀叹：是我不够努力，没法守住你的冰清玉洁了，没法让你的心属于我，也没法儿让你只属于我，最后，甚至连你的人我都没能守住。

　　罗宾走到飘窗边坐下，飘窗外是那颗宁静的蔚蓝星球。

　　“但是，你守住了我们的家园。”一个温润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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