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接到幸村电话的时候，我没有太多的意外。

        电话那头的他显然心情极好，音量不自觉提高了几度。

        大概是因为赢了东京站的比赛且世界排名上升至第一带来的喜悦，我十分理解。

        四年时间说得轻巧，一晃而过，但是幸村是如何一点点爬起来的，其中的心酸外人难以知道。

        而作为好友的我，也不过窥探到了一两分。

        因为他并不是那种喜欢袒露自己心声的人，而我也很清楚这一点。

        不过今天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幸村的兴致难得高昂，絮絮叨叨的从日常生活一直关心到了我的近况，从刚刚获胜的比赛一直说到了最近发生的各自趣事。

        就在我一边嗯嗯应着他一边疑惑为什么他的兴致从何而来，没想到他会主动解答我的疑惑。

        话至最后，他突然说道：“……我见到千玖桑了。”

        我顿时恍然大悟。

        说起千玖桑，精市口中的那必定只有千玖悠这一个人了。

        遥想我第一次知道她，还是因为精市住院的缘故。

        不过那段时间精市的心情因为输了全国大赛而低落不少，虽然在网球部的时间不少，但更多的是避着我们所有人，等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和千玖桑开始交往了。

        而我对于她的唯一印象，竟然要追溯到精市还在医院时候的情人节。

        那是精市缺席的第一个情人节，同学们的热情异常高涨，以至于除了网球部的礼物，堆满了教室桌子里的巧克力也是一大烦恼。

        我和弦一郎特地留到了最后的时刻，没想到还是遇见了她。

        令人困扰的巧克力已经被整齐地装进了四个纸袋里，而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等我们很久了。

        互相打了个招呼后，她看上去有些拘谨，“麻烦你们了。今年好像太多了的样子。”

        “没事，我们才是麻烦你等了这么久！”弦一郎一向不擅长应对女生，便由我出面跟她说话。

        闻言，她不好意思般的笑笑：“其实也没有多久，比起幸村君等待痊愈的时间，这点小事罢了。”

        提到仍旧在住院的幸村，气氛一时变得沉默不少。

        大概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她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我安慰她，随后转移了话题，“袋子是你提前准备的吗？”

        “想着大概可能用到就带了。毕竟今天是情人节嘛！”

        说的也是，大家要送的巧克力除了情人巧克力还有义理巧克力。女生会带的多一点也无可厚非。

        叙话到此结束，她率先告辞。

        等拿到把袋子拿到医院的时候，还是精市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今年的三月樱已经开得这么好了吗？”许久没有见到过花，精市的脸上也带上了笑容，他轻嗅了一下，“嗯，还是你们有心了。”

        我才恍然发觉，原来这是她特地给幸村带的，但是却只字未提。

        但是后来的表现让我有些不解，会有人四年不联系自己的女朋友而是旁敲侧击询问她的近况吗？

        听到幸村的话，我顺手搜了一下我们小群里的聊天记录。

        嗯，幸村提到她的频率从一开始还不高。大概是从两年前开始，次数就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一开始还没有那么直白，还是拐着弯问的，后来大概是知道我们都默认之后也不掩饰了。

        而自从我进入东京电视台之后，他打电话的频率也逐渐上升，目的何在一清二楚。

        这一次，想来也不例外。

        但是精市再一次出乎我的预料。

        “你说我现在求婚成功的可能性是多少？”

        我顿时沉默。

        虽然按道理讲，基本上没有人可以拒绝精市的求婚，但是鉴于这两个人的相处情况我并没有亲眼看见过，也就无法通过计算的方式得出结论。

        “……精市，这种事情可不能用成功率来衡量吧。”想了好一会儿，我谨慎地给了他答案。

        没想到，对面电话里的人蓦地笑出了声：“莲二，我跟你开玩笑的。”

        我无奈扶额，他说得跟真的一样，我还以为他真的在考虑求婚这件事。

        不过想想也是，这两人四年都没见面，一下子跳跃到了求婚这个步骤，好像也不太可能。

        “之后大家一起见一面吧。”幸村最后说道。

        读懂他的意思，我答应了下来。

        然而弦一郎今年好不容易考进了警察学校，难得的有假期；柳生正处于两班倒的医院实习期也没啥空闲时候；丸井和桑原一个回巴西老家开网球学校了，另一个拿为了糕点师合格证在备考；仁王高中毕业之后打着要过间隔年的旗号去游学了；至于切原，还在和毕业考试作斗争。

        等到年末的时候，大家也终于得了空闲，约好了时间和地点。

        新闻频道电视台的工作直到午后一点才结束，我看着时间，为了避免让人久等，狠狠心打了个出租车，跟司机报出了地址。

        地点是幸村定下的，是距离电视台并不远的一家保密性极好的餐厅。

        原本还调侃着他是因为千玖桑才定在这里，现在看来倒是替我省了不少花费。

        果不其然，大家都差不多到了。

        一开始大家因为不熟还都是带着拘谨的态度，然酒过三巡之后就逐渐放开了不少，像丸井这样自来熟的人已经开始明里暗里地打探两位当事人的故事了，而其他人也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切原更是抓心挠肺一般等着听故事了。

        我很能理解他们的感受，毕竟我也曾经很好奇。

        知晓他们两个交往的时候，我的震惊不亚于听到弦一郎谈恋爱的消息。不管怎么想，这两人都不像是会交往的样子，我那时在心里默默地腹诽。

        精市的想法我还能窥探一二，当初打探消息的时候，他吐露了不少。

        而千玖桑却因为接触的不多不太了解，高中毕业后考入了不同的大学，初中也不在一个班级，最多听同学提起的时候知道她是个非常努力的人。想来也是，不然也不会考入东京国立大学进入电视台工作了。

        记得刚刚接受精市的嘱托去新闻部那边闲逛的时候，每一次得到的消息都是千玖桑去出外勤了。比起许多人愿意呆在室内对着演播室的镜头工作，她反倒外派的时间异常的多，也许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被分配到常年驻扎在外的体育新闻频道吧。

        看着被包围在人群中间的他俩，我蓦地想起来了精市曾经非常苦恼过他不太确定对方是否喜欢自己。那个时候他俩还处于四年间的冷战期间，纵然我不清楚感情这种事情究竟为何，但也在心里宣判了精市的死刑，能够四年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这得是多大的争吵才能造成这样的结局啊。

        而现在，他们却靠在一起，接受着大家的祝福，真让人感慨万千。

        余兴之余，大家又出发去了常去的网球俱乐部做饭后运动，我一边习惯性地站在旁边暂时不下场，一边得到了和千玖桑交谈的机会。

        说来也奇怪，明明我们是同事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正式地认识过，她不再是活在幸村口中的一个符号化的人而是变成了鲜明生动的样子。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侧头看向她：“久仰大名啊，千玖桑。”

        “柳君。”她脸上露出有些无可奈何的笑容，“怎么连你都这么说啊？幸村君到底跟你们说了些什么啊。”

        我注意到她虽然说着抱怨的话，语气和神情却不像是在生气，反而带着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没办法听到的次数太多了点，久闻其名不见其人嘛。话说你在体育新闻那边还顺利吗？”我状似无意地耸耸肩，没有放过她一丝细小的动作。

        她琥珀色的眸子眯起来了，如被点亮的花灯一般灿烂的笑容绽放在她脸上，视线一瞬间偏移到了球场上，我意识到那是她在看幸村。

        紧接着，我听到了她的回答。

        “很顺利哦。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完蛋了呢，不过现在想想，我得感谢柳君才是。”她抬头看向我，“在我的申请表上面添上了这个地方。”

        我顿时有些被戳穿的羞愧感，避开了她的视线，却听到了她继续说道：“谢谢你，让我和幸村君重逢！”

        我惊讶地回望过去，发现她早已不再看我，而是全身心地注视着场上的那个人，从眼眸中泄露的那种浓烈的感情，是我不曾见过的。

        精市大概不用担心对方是否喜欢自己了，我想到。

        那是比喜欢更进一步的感情，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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