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甜粽子还是咸粽子

今晚的家宴算得上是其乐融融，当然，如果没有一个时不时冒出来刷一下存在感的向琴，气氛肯定能更融洽。

        唐添泉专注教书已久，平时不怎么关注网络，江晓觉得自家师父大概率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徒弟在圈内是对家。

        所以今晚才会在把向琴叫过来，造就了这么一场让人用脚趾就能扣出一座芭比城堡的见面。

        而之前把她的私人微信推给向琴的人，想来也是她师父了。

        如果今天是在其他人家里，江晓肯定会在进门的那一刻就跟向琴撕破脸，管她会不会尴尬。

        但当她面前站着的是除了父母外最关心她的两个人，她平时那一身伶牙俐齿、浑身尖刺，便统统都软化了下来，成了个只会点头的哑巴。

        只要师父和师娘开心，她也可以暂时放下一下恩怨，跟向琴装一装姐妹和睦的场景。

        反正在座的都是影后，哪个不是演起戏来得心应手？

        这么想着，江晓看向向琴：“师姐，还要添一碗鸡汤吗？”

        向琴回以一笑：“麻烦师妹。”

        在师父和师娘满意的目光中，江晓拿起向琴手边的空碗，起身盛汤。

        盛鸡汤的瓦罐放在旁边的桌子，她背过身盛汤，所有的动作便正好背对着餐桌。当她盛满一碗鸡汤，头也不回道：“师姐，我帮你加上盐。”

        那边的向琴一出声应下，江晓的眼中便浮现出一丝恶趣味。

        她眼疾手快地拿起盐罐子，冲着汤碗就是一顿乱撒。

        她可还没忘，之前在书房里，向琴是怎么嘲笑她那张黑历史照片的。

        既然向琴敢笑她，那这份江影后爱心鸡汤·加入致死量盐版……

        “亲爱的”师姐，享用愉快。

        鸡汤端回向琴面前，她拿起勺子的同时，江晓悄悄用余光精准锁定了她的表情。

        她看着向琴低头，薄唇轻轻贴近白色的汤勺边缘，接着鸡汤入口，喉咙滚动……

        江晓眼前一亮——来吧，吐出来吧，她是绝对不会笑的哈哈哈！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向琴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就面不改色地把那一勺鸡汤全部喝了下去，看起来跟平常无异。

        江晓期待落空，有点不爽地在心里啧了一下。

        不愧是影后，真会演。

        她忽而心上一计，一双讨人喜欢的含情眼弯起，看向师娘：“师娘，您今天炖的汤真好喝。”

        师娘自然开心了起来：“这么喜欢的话，就多喝点。”

        “嗯，”江晓应声，接着又转头看向向琴，“师姐也这么觉得吧？”

        向琴笑容温和：“师娘的手艺当然是最好的。”

        “那师姐一定要全喝完，”江晓认真地看着她，“不要辜负师娘花了这么久的功夫。”

        “这是肯定的，”向琴不动声色地与她目光相接，“更何况，这还是师妹亲自为我盛的汤。”

        她把「亲自」两个字说得微微重了些，江晓却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看起来格外无辜。

        实际上，她心里已经有一百只小猫咪乐得上蹿下跳。

        看向琴吃瘪什么的，也太快乐了。

        江晓不得不低下头，借着扒饭的动作，掩盖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当她米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碗里忽而伸来了一双公筷，上面夹着一大块肥美鲜嫩的鱼肉。

        江晓狐疑地抬头，却见向琴神色如常，对她道：“这块鱼鳃下方的肉是最鲜美的，也没有鱼刺，师妹快尝尝好不好吃。”

        江晓立即警觉了起来。

        作为一个刚使过坏的人，她很难不怀疑向琴这一手是准备以牙还牙。

        然而她师父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似乎是准备观赏一下她们和睦相处的场景。江晓只能虚伪地一扯唇角：“多谢师姐。”

        一块鱼肉而已，就算向琴在里面藏了根刺，以她阅鱼无数的经验，也能轻易挑出来。

        江晓漫不经心地将那块鱼肉送入口中，刚刚咬下去的瞬间，她的表情就僵住了。

        淦！

        向琴这混蛋，居然在鱼肉底下藏了芹菜！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视芹菜如命的，一种是与芹菜恨不得死生不复相见的——很遗憾，江晓属于后者。

        但箭在弦上，她只能味同嚼蜡地一口一口咬下，任凭芹菜的气息在她极为敏感的嗅觉系统中疯狂乱窜，像是横冲直撞的南方大蟑螂。

        江晓咽下鱼肉，语气里藏着只有向琴能听出的咬牙切齿：“多、谢、师、姐！”

        向琴笑容盎然：“不用客气，师妹。”

        一顿糟心的饭吃完，双方各有千秋，难较高下，只能等到下回再分解。

        饭后，江晓主动起身洗碗，而向琴跟着她站了起来：“我也来。”

        江晓在心里冷嗤一声，呵，学人精。

        师娘连忙拉住她们：“哎呀你们放在那儿，我弄就好了嘛。”

        “饭都是您和师父做的，哪有让厨子洗碗的道理，”江晓抢过她要拿的盘子，“您快跟我师父歇着吧。”

        师娘跟师父去了客厅，江晓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瞥了一眼向琴：“我说。”

        向琴闻言垂眸，与她对视。

        江晓莫名有点不爽。她172的身高在女生之中并不算矮，但面对178的向琴，却总是要低那么一截。

        她忍不住道：“你低头。”

        出乎她意料的是，向琴居然听话地微微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近了许多，对视之间，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的气流。

        江晓下意识往后一仰：“也不用这么近。”

        向琴轻笑一声：“要说什么？”

        江晓跟她拉开距离：“一会儿师父要是问到什么，你别露馅儿。”

        向琴：“是说你把我删了的事情？”

        江晓：“是。”

        向琴点头：“那也好办。”

        看她这么好说话，江晓莫名有点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秒，向琴就从兜里拿出了手机：“再加回来就行了。”

        江晓：“……”

        江晓：“不是我说，你最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跟我加什么联系方式？”

        她实在是不了解向琴的脑回路，两人分明就是针尖对麦芒的对家关系，中二一点的说法那就是王不见王。

        而向琴现在的举动，就像是刘邦要跟项羽喝酒，诸葛亮邀请周瑜结义一样——大写的离谱。

        向琴却是一副认真询问的模样：“为什么不能加？”

        江晓盯着看了向琴几秒，突然开口：“那你粽子吃甜的还是咸的？”

        向琴微微一怔：“咸的。”

        “那我告诉你，”江晓面无表情，“我这辈子跟吃咸粽子的人，不共戴天。”

        向琴：“……”

        甜粽子党和咸粽子党泾渭分明地洗完了各自的碗。

        江晓来到客厅时，师娘立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小江，小琴，过来。”

        这就是师父准备训话的征兆了。江晓立即选了师娘身旁的位置坐下，占据了沙发一角，等向琴走过来，就不得不选择唐添泉身边。

        唐添泉各自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徒弟，道：“你们都已经是z国影坛里的有名有姓的人了，能看到你们如今各有成就，师父很高兴。”

        “但，越是如此，就越要戒骄戒躁。”

        唐添泉的训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等一壶茶水下来，他总算是说得差不多了，江晓在旁边也悄悄松了口气。

        还没等她彻底放松，唐添泉再次开口：“今天破戒让你们师姐妹见面，是出于师父的一点私心。”

        江晓微微一愣，向琴的视线也望了过来。

        “我有个老朋友，明年要筹备一部新电影，你们都认识的，”唐添泉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周楠。”

        江晓微微睁大眼睛。

        周楠这个名字，在电影圈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曾导演过十余部获得各大奖项题名的电影，其中一半以上都拿了奖。

        而在他手里，更是走出了十几位影帝影后，他也因此被誉为电影圈的「神话」。

        但周楠跟唐添泉是同一辈的人，这些年身体出了不少毛病，再加上他极为严苛和精益求精的态度，近十年来几乎没怎么导过戏，只友情监制过一些片子，可以说是已经淡出影坛的地步。

        谁知就是这么一位被写在教科书里的老前辈，竟然又要出山了。

        江晓的心头不禁一阵滚烫。周楠的电影，说白了，拍了就是准备拿奖的。但如果只谈论奖项未免太俗气，周楠导演的影片，其实更担当得起「艺术品」这一名号。

        他所追求的并非跟其他文艺片一样，要求每一个画面都是深度的阳春白雪的东西，他讲究艺术不仅要有内涵，更要跟大众接轨，让每一个看见成片的人，即使完全看不懂，也能潸然泪下。

        这是一种能引起全人类共鸣的力量，而如果能够参与这样一部电影的制作，对江晓来说，就算让她倒贴片酬也愿意。

        而此刻，唐添泉在她跟向琴面前提起这件事，难道……

        “老周信任我的眼力，但我也不能辜负老朋友的信任，”唐延添泉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上，“现在我要问问你们的态度，如果你们愿意，我就把你们推荐给他。当然，试镜还是老周自己全权负责，我无权干涉啊。”

        江晓几乎是立即开口：“师父，我愿意。”

        “师父，”向琴跟她差不多同时答应，“我也愿意。”

        唐添泉欣慰点头：“好，好，但你们切记，不论到时候试镜的结果如何，你们都还是师姐妹，明白吗？”

        江晓立即懂了，为什么唐添泉今晚要把他们一起叫过来。

        这么好的机会，她既不想厚此薄彼，又生怕自己的两个徒儿反目成仇，干脆坦白开来说，让两人公平竞争。

        然而她师父并不能想到，她这两个徒弟早八百年就已经成了对家。

        话虽如此，江晓还是非常愿意在此刻表演一番团结友爱的。她看向向琴，露出了今晚最真诚的一个笑容：“那是一定，无论结果如何，我跟师姐之间的情谊都不会变。”到死都是对家。

        向琴与她对视，从善如流地回应：“没错，我跟师妹一见如故，情投意合，又怎么会因为一次竞争起隔阂。”

        江晓表面笑嘻嘻，心里表示鬼才跟她情投意合。

        唐添泉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拿起手机：“那好。来，小琴啊，我把老周的微信号分享给你，你不是加了小江吗？直接转发给她就行。”

        江晓的表情顿时一僵。

        她呵呵一笑：“师父，您转发给我也行啊，我来转发给师姐……”

        却见她师父老神在在地摇摇头：“你那微信名字，一串什么乱七八糟的，全是英文。还是你师姐的名字好找，就一个数字6。”

        说着，始终学不会添加姓名备注的唐添泉慢吞吞地在师娘的指点下，将周楠的微信名片转发给了向琴。

        而向琴微微一笑，看向不远处的江晓：“师妹，那我转发给你？”

        江晓：“……”

        向琴的微信，可还躺在她的黑名单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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