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在网络发达的时代，下午发生的新闻，晚上就在各网站平台流传开了。老人小孩都会刷的抖音上，几张触目惊心的图片，配上文字:“突发！20xx年10月11日下午5时40分左右，实验小学校门口，一男子突然持匕首冲向正在过马路的学生队伍，刺伤一名女教师。幸得保安及时制止，未造成学生伤亡，受伤女教师已紧急送院救治。”

        刷完这个视频，卓菲把手机熄屏，放回手袋里，长叹了一声，对旁边的男人说:“这次也算唐栗幸运了，那混蛋的刀要是再偏一点再深一点，她就没命了！”气愤地跺跺脚，然后又不顾仪态地狠骂:“那反社会人格的混蛋！自己欠了网贷还不上要死，那就自己去撞车好了！居然死到临头还想要害几个人，给他垫背！真无耻……”

        她都气得骂脏话了，顾扬赶紧摩挲她的后背表示安抚，“别生气了别生气了，反正那个人都死了，网上已经够多人骂他的了。”

        是个反社会人格，被保安控制后逃脱掉，幸好警察已经来了，为了防止他再用武器伤害无辜群众，直接开枪击毙了他。

        当时现场一片混乱，一群小学生吓得哇哇大哭，各家长都急着找自己的孩子，校方又唯恐有人贩子趁乱抢走小学生……熙攘了一阵，才得以控制现场。

        唐栗被抬上救护车，送往距离最近的一间医院，直接推进急救室抢救。伤口在她背部，没有刺到心脏，算她命大。抢救结束后连医生都感叹:“就差一厘米……多惊险！”

        从急救室出来，她被推到普通病房，一直在昏睡中，没有醒过。

        唐瑛和方朴已得知消息，然而他们赶不上从明月岛来市区的最后一班轮船，再怎么心急如焚也只能等第二天才能赶来。

        严时一直守在病床旁，等着唐栗苏醒。他不敢走开，顾扬让他去吃点东西他都不去。他怕他一走开唐栗就醒了，他要她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他。

        卓菲晲着他，撇撇嘴说:“现在知道紧张了？先前对人家那样绝情……”

        顾扬扯扯她，示意她别说了。严时已经够懊悔的了。他在心里，都不知道把自己骂了多少遍了。

        此时他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脸色比病床上的人还要苍白，双手必须抱着胸，要不就会忍不住颤抖--因为后怕。他差点就永远失去他心爱的人儿了。

        病房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是凌晨三点。卓菲困得坐不稳，趴在顾扬肩上打起瞌睡来了。

        严时声音沙哑而轻地朝他们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留下来陪唐栗就行。”

        卓菲见唐栗情况稳定，也没多坚持，就先跟顾扬离开了，临走前再三叮嘱，唐栗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把她吵醒也不要紧的。

        严时静静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人儿，她的眼睛紧紧闭合着，脸色苍白得很，连嘴唇都是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也是的，有哪个人在流了一地的血之后还能脸色红润？

        他伸手过去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指腹的温暖更感觉她脸颊的冰凉。

        床头旁边小桌子上搁着她的手机，是他帮她从警察那里领回来的。这台手机很幸运地躲过一劫，连屏幕都没有碎裂，只是那上面沾了许多鲜血，是她的。他帮她用湿纸巾擦拭了好几遍，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的了。

        等她醒来，觉时间漫长。他又用一张湿巾，把她的手机又擦拭了一遍，然后解锁屏幕，点进微信，把她发给他的消息都看了一遍。

        原来她从来没有删过他发给她的消息，从很早之前他给她发的第一条消息，到前两天那条冰冷的“我在楼下花园，你下来”，她都保存着。

        她跟他说，半夜下雨了，她想他，想抱着他入睡。她跟他说，天气很好，想见他。她跟他解释，写了长长一段文字，告诉他她爱他，她要离开，那样痛心难过……甚至在她受伤之后，陷入昏迷之前，她还给他发了最后一句“我爱你”……

        可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他真悔恨，恨不得时间倒流回三天前。如果时光真能倒流，他不会那样对她。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唐栗才苏醒。她的眼皮先是微微颤动着，仿佛很艰难才能张开，眼睛张开之后只看到病房雪白的天花板，然后耳朵听到那令她思念无比的声音。

        “你醒了，栗栗。”他的脸出现在她眼前了。

        他站了起来，俯下身看着她。

        她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在校门口遇险的混乱情形她不记得了，她记得的是前天下午在花园里，他对她那样狠心。

        她醒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泛着泪光说的，“谢谢你还来看我。”

        他怔住了。

        她的手放在白色被子的外面，距离他的手很近，但她再不敢伸出去牵他的手了，她忘不了被他无情甩开的时候，心里那种被凌迟的痛。

        “我曾经多么害怕失去你，到最后还是失去了你。”

        “不，不是的……”

        他抓起了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他的嘴边亲吻着，心疼地拧眉，红了眼圈，甚至落了几滴泪，滑过她雪白的手背。

        “是我错了，是我差点失去了你。”

        她呆呆地看着他。

        她以为他们已经结束了。他现在出现在这里，不过因为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不管怎么说她是他才分手一天的前任，她快要死了，他来医院看看，再正常不过。

        他全部否认，抓牢了她的手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分手。我怎么会跟你分手？我怎么可能跟你分手？我承认，前天我是很生你的气，我一时很难控制我的情绪……我是伤害了你，是我不对。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分开，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没有你，我怎么活得下去？”

        他现在的眼神是多么的深情，语气是多么的温柔。她有点不敢相信，含泪瞅着他，好一会儿没有吭声，突然委委屈屈抽噎着说:“可是……我给你发了那么长一段话，你都没有回复我，还有，我快要死的时候……”

        她想起了昨天下午，当她被歹徒用刀刺伤，就要陷入昏迷之际，她还是想着他，她挣扎着给他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她以为是永别了。没想到还能再相见，他还对她说了“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这样令人动容的话，她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幻梦？

        当然不是，一切都是真的。

        严时非常后悔。礼拜天下午在花园里，他对她说了那么伤人的话，过后他也很难过。他在家里喝了很多酒，不小心把手机屏幕摔碎了，所以第二天没能及时看到她发的文字。等江城帮他拿手机去换了屏幕，重新开机，他才看到她发的文字，才知道她那么痛苦难过。他马上驱车去学校找她，却发现学校门口已经围起了警戒线……

        当她在急救室里被抢救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灵魂。看着她遇刺之后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还给他发一句“我爱你”，他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他不该随便怀疑她对他的爱。她尽管对他说过很多谎，但是她对他的爱，是真的。这就足够了，足够他原谅她所犯下的所有过错。

        读着她给他发的一段文字，他方知他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他自以为只是两天的冷战，她竟误会是一辈子的分别。

        他现在想想，真是痛恨自己。现在她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的，只要她不再难过。

        他真想拥抱她吻她，但医生说了，她背上有伤口，不能随便移动，最好侧躺在床上。

        于是他帮她侧躺着，给她找来枕头托着腰，让她可以躺得舒服点儿。

        她把脸贴在枕头上，直直看着他，恍如隔世。眼里还是有泪光，一不留神，泪珠掉出眼眶，沿着她的眼角滑了下去。

        他又慌了，再次伸出手去，用温暖的手掌包住她的手，亲吻她雪白纤细的手腕，哄着她:“别哭，好不好？”

        她这两天哭得太多，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现在是红红肿肿的，惹人心疼。而她的脸上又没有一点血色，苍白又憔悴，叫他看见了一颗心就像被揪住了似的。

        她也不想哭，可是麻药过了，她现在背上伤口疼得难受，肚子又饿--仔细算起来，她有差不多两天没好好吃过饭了。

        “我伤口好痛，肚子好饿……”

        他心疼蹙眉，马上走出去询问医生病人是否可以进食。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他立马打电话让江城送两碗粥过来。

        凌晨五点，这间单人病房里还亮着灯，开着温度适宜的冷气，空气中有医院不可避免的消毒药水味，还有淡淡的粥香。

        严时把床头升了起来，让唐栗继续侧躺着，而他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吃热腾腾的南瓜小米粥。他把粥送到她嘴边之前，都会先轻轻地吹两口，让它不那么烫。

        吃第一口粥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唐栗太久没有进食，突然一口粥到了胃里，胃部竟发生轻微的抽搐，使得她微微皱眉。

        他察觉到，便问她到底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她本想随口说没多久，又想到不应随意对他撒谎，于是低着眼眸，老老实实回答:“前天下午开始，我就没有怎样吃东西，喝了点牛奶……”那时她误以为他们要分手了，她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她都想着要绝食了。

        他感觉他的心又被揪住，揪得他生疼。他不禁伸手出去，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和眉毛，带着歉意说:“对不起，都是我害得你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我答应你，接下来一个礼拜我都在医院里陪着你，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我都给你买回来，好不好？”

        她有些茫然地点头，又摇头，说:“不，不是你的错。还是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骗你，所以一切还是我的错。我答应你，以后我再不说谎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连忙点头说:“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以后她说什么他都相信，就算明知她是撒谎，他也不会计较了。对他来说，她根本就是童话里没有心机的公主，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南瓜小米粥有催眠的作用？半碗粥吃到肚子里，肠胃得到慰藉，伤口似乎不是那么痛了，她的眼皮变得沉重，很想睡觉。

        他摸摸她的头发说:“困了就睡吧。”

        她合上眼睛，猛地又睁开眼，定定瞅着他。

        “怎么了？”

        “我害怕。”

        “怕什么？”

        “怕刚才是在做一场梦，我睡过去，再醒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心里酸酸的，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她带着些许无奈说:“不会的，我就坐在你床边，握着你的手。等你睡醒，我一定还在。”

        说完他握住她的手，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手心是暖暖的。

        她放心地合上眼，但没过几秒她又睁开眼，改变了主意:“不了，你还是别待在这里了，你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她担心把他累坏了。

        他笑着摇摇头，“不，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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